终南山巅困兽斗(八)
中年男子侧身一踢,力道之猛,速度之快让第五薰感到了一种压迫之劲! 两人的身影在乱林中横飞,偶尔箭光若流星一闪却又迅速地湮灭。 林外观战之人脸色越来越凝重:虽不见子鱼有何闪失,也游刃有余地闪躲着如流星陨落的寒箭,但是败迹已然渐渐地显露! 智德、智劳抚着花白的胡须,目光焦急中带着杀意以及叹息:如此之人才不能为我所用只在可惜、可惜啊! 林内,一阵凌厉的风划过,第五薰避也不避,寒眸微闪中已然伸手迅速地擒住了那阵“风”。 子鱼眼神一厉,猛然地用力想将第五薰掷倒在地,谁知她竟快他一步,以力借力,四两拨千斤地将他扔了出去。 一声闷响伴着树叶摇晃不停的声音在树林中突兀响起。 第五薰迅速地拉弓放箭—— 子鱼挣扎起身却迎来了这当头一箭,眼眸中的戾色渐盛,当即放低身体一掌打在树干上借助惯性滑了出去。 起身之际却迅速地朝少女刺去——不知何时,他的手中竟多了一根尖细的树枝! 措手不及的突袭使得少女只能化攻为守,侧身与其交错而过,在交错而过的瞬间两人打了一个照面。 一刹那间,子鱼竟有些晃神,迅速醒悟过来时一箭已至,他有些慌乱地侧身而避,那箭险险地划过他的衣襟朝着林外飞去—— 林外一阵慌乱。 那箭本是带着要杀掉子鱼的决心而射的,其力道、速度、威力与其余之箭非可同语! 人群若群鸟离散的林外只有公良怊呆呆地站立,惊恐地看着那宛若死神之手的利箭朝她奔来! ! “你……”公良怊盯着面前之人,错愕得说不出话来,她的脸上溅满了血迹。温热的血像是要灼烧她的皮肤。 第五薰护在她的身前,肩上斜插着一支箭。血,渗透了整个左肩,她的眉头因疼痛而微蹙。 随后赶到的子鱼看见这一幕,沉默了半晌,最后,用低沉的声音命令道:“将‘他’抓起来!” 周围静默的影子一拥而上,第五薰冷眸一扫,刚想抬手却牵动背后的伤,疼得她冷汗直冒,却倔强地咬住嘴唇,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两黑衣人架住了她,第五薰挣扎着,却被其所说之话所慑住。 来者借着她挣扎的时机,迅速且不着痕迹地伏在她耳边轻轻耳语:“若不想你这次的目的败露就将你袖中的密函给我——我替你交给你所交之人。” 谁?!听其声音并不似她雪谷中人,也非她熟识之人,既不相干又何必要帮她?!难道…… 第五薰警戒地盯住来人,毫不掩饰对其的敌意。 黑衣人面具下的唇角弯了弯:“你除了相信我,别无其他的选择。或着——你宁愿事情败露而后以死来偿还这次的失误?!”眼眸扫了一下周围的人,再次轻声说:“挣扎。若不想被看出端详的话。” 少女一愣,随后无声地挣扎起来,借此时机,将袖中的信迅速地递入来者手中,而后,压低了声音问:“为什么要帮我?” “帮你?”来者的嘴角似勾起了一抹嘲弄,“我并没有帮你,我只是……不想你死得这么早,你——只能死在我手中!” 在低语中,第五薰被架入了一个暗无天日的地牢。 “哗啦——” 水声伴着铁索的碰撞声在这间漆黑的水牢中低低的响起,宛若猛兽的低吼。 闷热、潮湿——这是她目前唯一的感受。 长发紧紧地黏在双颊上,水珠顺着发丝往下滴落。只要稍稍一动,便会牵动肩膀上的伤——或许伤口已经溃烂了吧!······还真是狼狈呢! 脑中又浮现了谋者在临走前对她说的话:“薰儿……你的善良会害了你……这次前去,千万不可施舍你的善良,切记!” 那个人……脸上永远带着温和的笑意,却是将一切都看得这样透彻吗?真是……像是一切都尽在掌握中一般……悔吗? ——那双带着惊恐与绝望的双眸,如此的像依儿死前的眼神——怎么可能不管!她再也不要……再也不要体验那一刻的绝望了! 隐隐的光亮从铁门的深处传来。谁能想到这个阴暗潮湿的通道的另一头竟是那肮脏的辉煌! 垂下头,低低笑道:“果然……”原来那股气味竟是……腐尸白骨和日渐堆积的血腥味的气息…… 子鱼搁下手中的羊毫,借着幽幽的烛光暗自扶额,脑中又闪过那一双眼——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倚在座上,子鱼长叹一声:“已经是第三天了,想来那人也早该命丧黄泉了……”只是……心中这股隐隐的不安是为何?脑中再次闪现过那双眼——那双灵动,像猫一样狡黠且无辜的眼。 “可恶!”子鱼一掌打在桌上,桌上的羊毫滑落在地,咕噜地滚到一双绣花鞋下。 “谁?!”子鱼眼中闪过暴戾的光芒。 公良怊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一愣。 子鱼见来者是她,便迅速地敛下了暴戾的目光,看着公良怊娇媚的脸上隐现惶惶不安,子鱼不由得放柔了声调:“怊儿,有什么事?难道还在为三天前的事而害怕?” “……子绍哥哥,你说过,兄弟姐妹即使同胞所生,也存在权利的争斗与争宠,所以……即使表面的温和慈祥的兄长jiejie也是披着羊皮的豺狼虎豹,所以不能跟任何人产生感情……”公良怊顿了顿,“那么……为什么她会救我?!我这样对她,她为什么还会、为什么还会……” 低垂的头被额前的碎发掩去了所有表情,但是从那发丝间隐约可见晶莹的水珠滚落。 “!”以子鱼身份示人的宋子绍摸得抓住她的肩,使她看着自己,凝视着她含着薄雾的双眸,心中的烦躁却怎么也无法平息,“你说‘他’是……” 泪珠滚落,带着一丝无助的彷徨:“她一定是另有所图……她不可能、不可能……” “砰!”宋子绍一把推开公良怊,直直地朝门外冲去。 公良怊身子一个踉跄,倚着墙缓缓滑下,看着宋子绍渐行渐远的身影,眼中涌起更多氤氲的雾气…… 铁索交杂的声音在这个暗室里尤为刺耳。 看着被捆绑的少女,看着那触目惊心的鞭痕错落交织,还有那昏迷中仍不曾解开的眉结,来者秀气的眉头不由得微蹙。 “叮——”尖锐的声响惊扰了昏睡中的少女,困难地撑起眼皮,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雾般迷茫,影影绰绰间唯见一袭青衣。 只觉身子一轻,接着有水声响起,她望着那模糊的人影艰难地开口:“是……谁……” 来者似乎听到了她轻如牛毛的低语,似乎勾唇一笑,温柔得如同无边的白云般捉摸不透的语调却让人有一种安心的魔力:“睡一下吧,醒来,便不会有事了。” 眼皮似是越来越沉重,在闭上眼的一刹那,她有些自嘲的想:不会是他吧……这里的空气如此的混浊……不会是他…… 看着怀中的少女如小鹿般温顺地闭上了眼,那双灵气的眸子闪过一丝笑意,却又蓦地冷下来了—— “砰!”一声惊响,宋子绍牢牢地抓住铁门,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直直地盯着来人。 两双眼静默地对视。 “来者何人?!”宋子绍沉声问,“把她放下来!” 慕仞謵眼中暗色涌动,苍白的唇轻启:“阁下似乎将我当做了你的仆人——你还没有资格命令我。况且……咳、咳!她并不属于你门下,何来‘放’字……咳咳……一说……”这里的空气太潮湿,他的身体无法承受这么重的湿气。
慕仞謵脸上涌现病态的绯红,却仍然挺直身子,虽病却无病弱之姿。 突地,他眼神一闪,对着少年身后命令道:“退下,鹫。” 宋子绍蓦地回首,才惊觉身后不知何时站立了一黑衣男子。 男子并未动,只是毕恭毕敬地说:“少主,此地空气潮湿,对您的身体有所影响,实在不必久留。” 雪谷少主微微一扫——虽是一扫,但连宋子绍都感到了那背后的无上尊贵与无尽压迫之感:“退下。” 看着男子一闪即逝,宋子绍突然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这是除了那个人以外,唯一一个让他感到如此不安的人!此人…… 看着那眉间有着掌控一切能力的少主就那样静静地站在水中,如此清高,如此不染纤尘,纵使站在水中也未有狼狈之迹。他就那样用有些溢血的唇,平淡地吐出一句苍白无力的命令:“让开。” 宋子绍被摄了心神,一愣,却又飞快地警戒起来。 苍白的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深意。平静无波的水面突地泛起涟漪,似乎只有一瞬间,很短很短的一瞬间,短到宋子绍的眼突然睁大,恍惚间见水珠从眼前划过,却被一道绮丽的白光给劈成两半—— “咳咳!”病弱的谷主站在他的身后除了双颊微微泛红之外,看起来就像他从来没有动过一般地从容。 “刷——”乌黑的长发脱离了玉冠的束缚,像垂死的老人般落下。宋子绍看着掉落在地碎成两半的玉冠,眼中阴晴不定。突地,他用手指擦去脸颊上细小的血痕,低声道:“你们走吧。” 谷主勾起一抹微嘲:“阁下真是识时务之人,但是——你对我手下所做的一切,总有一天我会加倍讨回来!” “你——” 待到转身时,却发现早已不见了那一抹苍白的身影。 眼前的景色模模糊糊地映入眼帘。似有人影在眼前晃动。 “你醒了。”那人的声音如天边的白云般缥缈又温柔。 看了好一会儿,眼前朦胧的白雾才退去。看着上方含笑的俊彦,第五薰也不禁勾起一丝笑意。 挣扎着起身,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如火烧一般灼热:“我睡了多久?” 谋者递过一杯水:“整整两天。” “我竟睡了这么久……”低头开着茶杯中羸弱的倒影,微微敛眸,却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轻问:“那天……救我的是你吗?” 谋者眼眸一闪,旦笑不语。 第五薰看着他猜不透的笑意,暗忖:应该……是他吧……但她却忘了,谋者只是一个文弱的书生,连拿剑的力气都没有,又怎么会去救她?但是她的直觉却告诉她,谋者是有这个能力的——掌控局面的能力! 当雪谷中的积雪已不若往昔厚重的时候,昭示着初春的到来,同时也昭示着他们的行程即将开始…… 这次……终究是要破釜沉舟了…… 第五薰拾住了最后一片落下的雪花,感到了寒意驱散了整个手掌的温度,缓缓闭上了眼—— 素白的手缓缓收紧,紧握成拳。 祝大家看书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