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一诺戏三生(七)
此后那男孩便与他们一同习武、练字、读书,本来都是年岁相差不大的孩子,无论是那一个新加入的小孩都能很快的和大伙打成一片,可偏偏这家伙就是个怪胎,像是刻意要把自己孤立一般,从未说过一句话,要不是他曾亲耳听过这小子开口,他一定会认为他是个哑巴! 不过说实话这小子的天赋并不算上层,再加上他那病怏怏的身子就更不是习武的料了!看他那跑两步都快要昏厥的样子,他就生气,明明是这样的一个人,爹竟然还准他入门!还对他那么和蔼地笑……而自己明明一直做得很好却仍未得到过爹的赞许……啧!真可气!然而,在生气的同时却也令他惊讶,本以为是个连剑都拿不稳的人却在严苛的训练中坚持了下来,尽管最后他的脸苍白得像死人,但他确确实实地挺了下来,没有晕倒也没有示弱,除了急促的喘息声外,他至始至终都是那么寂静。 他也曾几次注意到爹偷偷地躲在角落里暗自观察着众人——以前他是很期待爹来的,因为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做得最好,爹来刚好可以看看自己优秀的表现或许可能说出一些自己期待的赞扬。然而那个家伙来后……虽然自己依旧是做得最好的一个,但是爹的目光却从来不会停留在他的身上,反而是对那个家伙笨拙地挥剑透露出些许赞赏的目光。他心中有些不悦,但也仅仅是不悦而已,因为暮门有个规定,每三个月便举行一次比试,以输赢轮去留。比试中所有落败者都会再次聚在一起进行比试,而这场比试是混斗而非一比一的决战,只有战到最后的人才能留下来。与之相对的,获胜者也会有次混斗,只不过赢得的是在门主心中的权衡地位。这个连剑都使不好的小子如何能在比试中站立脚跟呢?下山只能是他唯一的出路。 慕磊数着只有一个月不到的日子,心中一片期待,无论如何这次最终的获胜者肯定又是他。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看见父亲略微温暖的神色。 日子一天天过去,慕磊依旧老样子,吃吃喝喝与弟兄们玩玩闹闹。任何人都觉得日子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甚至有的人已经忘了有个病秧子的小鬼加入了暮门——一方面是慕仞謵过于沉默刻意孤立自己,另一方是没人将他放在眼中——不仅仅是慕磊。 他开始引起慕磊的关注是在很偶然的一次情况下。那一天晚上慕磊仗着自己本领大且一大群弟子对他马首是瞻,便独自溜下山去,直至临近四更天才半醒半醉地回来。他听到练武场有些响动,一时兴起便循声而去,只见一个瘦弱的身影站在练武场上不停地练习着剑法,练武场的台子太高他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只能拼命地踮着脚尖想要看清那人的模样,可惜夜色太暗他又极不喜欢仰视别人的这种姿态,想了半晌才开始慢吞吞地爬墙,到高处俯视。他刚刚爬上墙还没做好一颗石头变飞向了他的脑门,一个重心不稳便这样直直地摔下了墙头,脑门上的疼加上从墙上摔下来的痛,顿时使他的酒醒了不少,只是这酒一醒怒气便上来了。慕磊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几下子跑到练舞台上抓住了那个还在练剑的小子的手,恶狠狠地道:“为什么要对我扔石头?!” 慕仞謵黑色眸子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什么也不说,只是抽回了手绕过他到另一边继续方才的练习。 慕磊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还是头一次这样被人无视,但很快他又挡在了他的面前,看着那张一贯面无表情的脸突然间咧开了一个笑容:“暮门一向规矩甚多且管教严厉,不知道这么晚了你还在这里干吗?虽说有个练剑的幌子但是不是还真说不准。如若被人发现……” 没错!他就是在威胁他!他就是看不惯他那一副面无表情的好像什么事都不放在眼里的模样!现在这小子应该是一脸惊慌了吧!应该是会迫不及待地向他摇尾乞怜了吧! 然而他什么也没听到,只听到一句轻描淡扫的话:“如果是这样的话,师兄为何也这么完了还在外面游荡?而且还带着满身酒气。似乎……晚饭后我便没看见师兄了,不知门主是否知道?”
他竟然被反威胁了?!还从来没有谁有这个胆子敢威胁他!慕磊这样想着,却又听到了一阵咳嗽声,他侧头看见那小子比黑夜还要幽深的双眸,泛着淡淡的光亮。 “方才我听到有爬墙的声音,还以为是只野猫便丢了石子,没想到却砸中了师兄,抱歉。” “你……”这不是拐弯抹角骂他是畜生?!娇惯如慕磊还从受过这样的气,顿时也不管他是否是病得快死的人还是才入门不久的新弟子,一张便劈了出去! 慕仞謵不躲也不闪生生地受了他一掌,踉跄地退开了几步,好在慕磊气急,一时也未想到拿出内力来比试,否则受了他一掌的孩子此刻便不仅仅是脸色发白了! “你?!”慕磊又惊又气,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一掌会打中他——谁能像个傻子一样不躲不闪,白白地挨人一掌啊?!就算底下的兄弟们平日打闹也会知晓躲避啊!这人一定是脑中出了问题吧! 慕磊似乎看到他冷冷地勾了一下唇角,“师兄,暮门一向禁止子弟私下比武切磋,如今师兄这一掌……如果师兄想比个高下,不妨等到日后的比武中再来一决胜负。” “……”这已经是赤裸裸地威胁了,虽刚才一掌并无内力,但他平日力气本身就大,再加上醉酒也拿捏不准轻重,这小子身上肯定留有他的手掌印……从来只有他威胁别人的份儿,没想到今日竟被人威胁了两次!“好!一个月后的比武我们堂堂正正的来比一次!不过……”慕磊拍着肚子笑了起来,“到时候别吓得上不来台,也别在一开始便被淘汰了,连和我对上的机会都没有!” 慕仞謵抬手看着手中的木剑,淡然道:“师兄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