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以命相抵换君情
“阿隼。”许中阳黯淡的面上满是疲惫之色,他低声唤了这么一句之后就仿佛用光了所有的气力,揉着眉心不知在想些什么。 “将军。”阿隼垂首许久不闻他的下一步指令,出声提醒道,“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我爹他…是不是知道思思的存在了?”他闭目,仍然沒有抬头。 阿隼闻言头垂的更低了些,不答反问道,“将军什么时候回府?卑职已经将皇上安然送回宫了,相爷想必在府上已经等急了。” “阿隼,我一直把你当我兄弟…”衣衫有些凌乱的许中阳终于睁开了眼睛,布满血丝的瞳孔中全是灰败之色,“我以为是我将你从塞外救回來的,原來你瞒了我这么多年…是我爹安排的你守在我身边,可对?” “将军,阿隼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阿隼闻言猛地抬头,黝黑的脸上尽是惊惶,“阿隼是相爷安排在将军身边的人,可这么多年阿隼随将军征战四方,早就把将军当作自己的主子了!将军若是不信,阿隼愿以死明志!”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许中阳轻笑了声,“阿隼,我只问你,你方才说的话,可是肺腑之言?你当真把我当作你的主子?” “将军有令,阿隼自当万死不辞。”阿隼黝黑的面上终于见得一丝喜意。 “好。”许中阳转身看向他,“我问你,我让你查出的思思的身世,你可有回禀给相爷?” “沒有。阿隼从未主动向相爷回禀过将军的事。” “好阿隼,我果然沒有信错你。”他拍了拍跪在地上的人,抬手将他扶了起來,“这件事,往后相爷要是问起來,我要你三缄其口,绝不能再提起。” “是。”一身戎装的阿隼抱拳应下,随即又有些犹豫,“可是将军,那位裴姑娘的身世來历,着实有些蹊跷…” 许中阳拉下了他的拳头,刚毅的棱角越发坚挺,“此番事了,我这一生都不打算再疑她。不但我不会怀疑,我的父亲、哪怕是当今圣上,也不能再疑她。” “将军!你…”阿隼瞪大了眼睛,他几乎不能明白眼前这个自己跟随了许久的大将军的心思,分明那个女子的來历身世有太多不明不白的地方,分明… “阿隼…”许中阳看着他,安抚地笑了笑,“等前方战事时局稳定了,我给你找个将军夫人可好?” “好是好…”阿隼瓮声瓮气地点了点头,“可是我爹说,夫人不能找太漂亮的。太漂亮的夫人不持家、不敛财、不旺夫。” “哈哈哈…”许中阳大笑了几声,沒有再说什么,只一步一步地朝着春风苑的那方小楼梯走去,“阿隼,你回去吧。和父亲说,他若还是执意要对付思思,那就只当沒生过我这个儿子便罢了。” 许中阳说完便抬脚走上了台阶,他看着二楼角落的那个方向,只觉得自己的身心从未这般疲惫,也从未这般放松过。 他自认识这个折磨人的小女子之后,便再也沒有一天放松过自己的心神。她狡黠、多智、才貌无双,更多的时候像只睡不足的小猫儿,懒懒的却又惹得人忍不住想要上去逗弄几下。然而若是逗得狠了些,她又会狠狠挠你一爪子,又疼又痒,欲罢不能。 昨夜的那几个刺客,就仿佛一声雷鸣,而挡在自己面前笑着流血的小女子就仿佛一道闪电…雷鸣闭耳,他再也听不到任何关于她的恶语;闪电耀目,他此生的双眸中便只余下了那一抹明艳的水红…再也不得逃脱。 从今往后,自己的喜怒哀乐、生死荣辱,再也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心。他却,甘之如饴。 孟孟看着那个挺拔如松的身影一步一步走上了那个台阶,皱眉轻叹,“看來,这一局是你赢了。只是,我还是不明白。” 应着她的声音,她身后那个绝世倾城的男子轻笑了声,那笑声太随性,还带着点点宠溺,“孟孟这回只怕不是不明白,是不服气了~” “胡说。”素衫女子轻笑了声,“不明白就是不明白,你若是能让我明白了,我自然不会不服气。” “说來听听?”冥越点了点她瘦削的下巴,笑意盈盈。 “这刺客为何一开始沒有动裴思思,却在最后关头将她刺伤?刺伤了之后,为何沒有再做困兽之斗,反倒是迅速撤离了?他们拼死前來刺杀,竟是这么容易就放弃了么?” 冥越笑着揽过她,被怀中的人瞪了一眼,却仍旧不打算放开,“你的这些问題,我都知道。想不想我告诉你?” 孟孟皱眉想要挣脱他的钳制,不想却是丝毫挣脱不开,想到这家伙竟是趁着自己灵力被封之际…她左右挣脱不开,情急之下竟是下了暗手掐向他腰间的软rou,“你放手。” “孟孟~我现在倒是有些庆幸,你被送到了人间。”冥越被她掐得有些疼又有些痒,心间也跟着一阵酥麻,“孟孟若是不服气,多待些日子看看他们二人究竟会有什么结果,可好?” “哼。”孟孟清清冷冷的神色此刻带着几分恼意,“冥越上神真是好大的威风,你以为我非得要求着你才能回到地府么?” “嗯?”冥越扬唇,漂亮的眸子细细打量着她带了几分怒意的娇容,满是兴味。 “我如今被困于此,左不过是因为冥豆豆去了天界…”她说着说着又生了几分恼意,所以说天界果然是跟她天生犯冲啊…“总之,就算不求着你,我也总能回得去的。” “这样啊…孟孟真的打算一个人待在这里?”冥越顺势放开了她,笑得餍足。 她听他这么一问,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她如今灵力被封,在这里充其量算是一个弱质女流。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就连一方小小的湖水都能让她陷于险境,更别说那些见色起意、用心险恶的世人了… 这么一想,竟是不可遏止地有些心酸,想她堂堂地府孟婆,竟会有一天沦落至求着月老救她才能回地府的地步… 她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我便是喜欢这里,愿意待在这里,你管得着吗?” 冥越挑眉,他知道此刻有些人已然恼了,于是见好就收地凑近,讨好地笑了笑,“你方才不是说你不明白为何那些刺客來势汹汹,最后却又轻而易举地撤走了么?” “我想知道的事情,自然会弄明白。”某只炸了毛的兔子偏头不理他。 “不要我告诉你?”某神仙眨着眼睛谄笑。 “不要。”某兔子持续炸毛中。 “当我求你咯~孟孟,求求你让我告诉你吧~”某神仙继续臭不要脸… 孟孟神色依旧清冷,只唇角若有若无地翘起,“既然如此,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听一听。” 冥越见眼前的小人儿这般娇俏可爱的模样,忍住把她抱进怀里的冲动,点了点她的眉心,“其实很简单,哪怕你沒了灵力,顺着你那聪明的小脑袋想想~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孟孟微微偏头,眨了眨眼睛,“若是找我的脑袋來想,那事情可能就有些复杂了~” “说來听听。” “哦。”孟孟点了点头,“首先要假设,裴思思的身份确实是有问題的。” “嗯?”冥越挑眉,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裴思思的身份既然有问題,那一切就很容易说得通了。”孟孟眨眼,“那些刺客必定不可能会伤害她,那么她受伤之后取得了许中阳的信任,那些刺客退走也自然能够说得通了。” “那么,说不通的地方在哪里呢?”冥越笑了笑,不说对也不说错,继续问道。 “许中阳。”孟孟凝眉,“唯一说不通的地方,便是许中阳。若是说他身在其中看不清事实,那又如何会与他手下的副将说那样的一番话。若是他分明知道其中缘由,又如何会与他的手下说那样的话?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啊。” “那你觉得,他应该如何做?”冥越哑然失笑,越发觉得这只小兔子分外的可爱。 “若是他知道她的底细,自然应该禀明圣上。若是他不知道她的底细,自然应该听从父命君命,别再和她纠缠…”孟孟越说眉结凝得越紧,“可是瞧他如今这幅模样,分明是知道了其中有蹊跷,却还是护着裴思思…我不明白。” “就不能,他爱上她了么?” “为何爱上?”孟孟更为不解,“若此事全是一番策划,那裴思思对他的感情究竟是真是假还不清楚,他如何就能够不顾一切地爱上了?” 冥越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孟孟说的对。” 那边正沉思的小女子闻言笑也不是恼也不是,只得淡淡冷哼,“你说不说。” “说说说~孟孟让我说,我还能不说么~”冥越急忙哄道,“其实呢,你只说对了一半。” “哦?” “裴思思的來历清不清楚尚且不提,她今日救下许中阳是不是故意也姑且不论。但你要知道,这几个刺客绝对跟裴思思沒有关系。” “你是说…”孟孟讶异地扬眉,“是那个宰相?!” “孟孟呀孟孟~”冥越敲了敲她的脑袋,“你想什么呢~宰相再如何不喜欢裴思思也不会遣人來刺杀皇帝,更何况那一剑若非裴思思挡下,只怕许中阳此刻也是凶多吉沙。” “说。”某只兔子终于失去了耐心。 “裴思思以身挡剑是真的为了救许中阳,而不是一番设计。”冥越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脑袋,“被一个自己颇有好感的女子以命相救,他又如何能够不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