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你的这种才能
兜兜转转，我们到了陵南。 当我们出现在训练馆门口时，后面还追来了许多目光，没办法，他整个人摆在那里，就是一柄无鞘的天下名剑，那种锐利的艳色，以及浑身散发的森冷的危险气息，让人根本无法漠视。 所以，流川推开体育馆的门时，正热火朝天的训练因他开始变化。第一个注意到他的是越野，一对上流川的目光，越野被吓得颤了一下，那是完全没准备看到这个人的反应，随着他大叫了一声“流川枫”！整个训练开始像多骨诺米牌一边倒地停了下来，很快，全部人都像猎狗一样，支起全部的警惕瞪着他。 他浑然不觉，扫视一圈没找到目标后，冷冰冰地追问，“仙道呢？我要和他比赛。” 本应是询问的语气，极其自然地被拗成挑衅，所以陵南人没办法心平气和， “比赛？和仙道？仙道他没有来啊！” “流川......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啧！”他冷哼，掉头就走。 嗯？就结束了？没料到他不打任何圆场就出走，于是，隐在他背后的我赫然对上了被无礼了的陵南人，哇，一个个怒目而视，一个个不爽至极，有的甚至攥起了拳头，吓死人！我连忙也跟着走，深怕走迟沦为无辜的炮灰。哎，陵南人真可怜，无端端地承受了流川的傲慢！ 他沉默地走出陵南校园，相送的还是那些艳慕的目光。 我也沉默，跟在他后面走出时，脑子里翻转了许多东西。 跟着他这么一来回，我才意识到这家伙理智得要命。他根本就不是如外表看上去那么自我肆意，其实他会听，会思考，会采纳，会比较之后再选用最实际的。老爹说他还比不上仙道，他并没有嗤之以鼻、自高自大地一意孤行，也没有因被贬低而闷气不爽；他来找仙道比赛，以确认老爹所说的是否属实，当然，这其中老太太说过的那番话肯定起了作用。 不尽信人言，也不全照自己的来，凡事都要有自己的判断，这样的人，相当强硬呢。 “呼”！我吐出一口气，为这个发现而心慌，不知道为什么。 一路沉默到快近车站时，惊喜从天而降，迎面走来一个头发朝天的人，上身黑色T恤，下身白色运动裤，走得非常悠闲，仙道！ 仙道最先看到我们，有点意外，但很快露齿一笑，“嗨”。 流川也是意外，平静地回了一声，“嗨”，第二句，“和我比赛吧。” 仙道挑了下眉毛，等着解释，可流川再无话，就直直地看着他，执著的气势那么明显。 仙道也算好脾气，竟然就接受了他“出师无名”的邀请，他转了下眼珠，“好啊，我知道这附近有球场，跟我来。” 领头走了几步，他突然回头，笑着招呼走在流川身后的我，“早阳飞？” “哎？”我瞪大了眼，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仙道他，叫得出我的名字？而且还主动招呼我！“嗨，”差点就要语无伦次，我暗暗吸一口气，跨前一步与流川并列，热忱地望着他，“我们刚去你学校找你了！” “啊？”他搔搔头，貌似不太好意思，貌似，“今天周末嘛，哈哈，” 因为是周末，才能光明正大地迟到？这条理由恐怕不只适用于周末吧，哈，“说得也是，今天天气真好，适合去钓鱼啊，”近看仙道，眉眼纤长，俊朗得不像话，不在场上打篮球的他，就像三月的春光，将那种亮亮的令人舒服的柔和洒得到处都是。 “你也会钓鱼？改天一起去啊。”他眉毛一跳，非常高兴，还有，他的邀请听上去很真诚，真诚到让我错以为他渴望和我一起钓鱼， “好啊！好啊！”如果真有机会跟他一起钓一次鱼，那这趟穿越之旅可就没遗憾了！ “你也喜欢钓鱼？我还以为你的爱好是扮演，”他又搔搔头，眼睛笑成一条线，有点孩子气，跟我想象中的稍有不同，然后，扮演？是指我比赛时扮“老爹”？呀！回想起那时的丑态，脸上立刻变得赤热，“还，还好吧，你要喜欢，我可以帮你培养一下！”我很快从羞赧中挣脱出来，不自禁地反唇相讥， “好呀，改天我们可以一边钓鱼，一边讨论讨论，”他来者不拒，接得很顺，而且，还是真诚，又一次让我错以为他很想跟我坐下好好探究，所以，我有点不适应，说完那句话后我以为回来的会是樱木军团式的笑骂，或者是疏离的客套，但没想到会是真诚，而且还是“含金量”极高的那种， “你说真的？”我停下看他，不对啊，仙道犯不着跟我虚伪，难道，他的邀请，他想要探讨的心情是真的？ “嗯啊，当然，”他跟着停下，眼睛发亮，跟个发现新玩具的小孩一样，里面是惊喜与好奇， 他的惊喜与好奇不是假的，所以，他不是开玩笑，这家伙！“哈哈，你很好玩啊，”虽然身形巨大，实际上仙道是童心未泯，可能吗？ “哪里，你更有趣，每次看到你都有惊喜，”仙道笑嘻嘻的，又一次的真诚， 我还是忍不住惊诧，不自觉地就想起比赛时仙道因为入神看我被田冈臭骂那一幕，那时，他真的看得投入，投入到撞在了越野身上而不自知，好吧，他真是觉得我有趣，不是客气。原来仙道有赤诚的一面，想到这，我不由会心一笑，“谢啦，你真好。” “嗯？”他不明所以，黑白分明的眼眸全转到眼角，睇着我， 我笑笑，不打算解释更多，只是专心欣赏，在他闲散明朗的脸盘上，那随意的眉眼流转，是另一种赏心悦目的风景。 仙道所说的篮球场并不远，我们还没来得及再多说几句闲话就到了。那是一个社区活动场所，有点小，只有一个篮球架。 到了地头，流川利索地脱掉外套后就下场，有点迫不及待。 仙道则慢腾腾地放好包，扭扭脖子，拉拉手，做热身运动，自在的很。 终于，仙道持球站到了流川对面。 仙道运球，重心很低，流川也是，他盯着仙道的眼睛，双手微微张开，突然，仙道提右脚，眼看要向流川左边突围而去，流川却只稍后退，没偏移重心，下一秒，仙道右手带球给左手，右脚跟着滑向左边，就要变向从右边突围而去时，流川猛然右移，飞快地卡在仙道前冲的路线上，前路被截，仙道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冲前一步，再带球到胯下，左右一拍，在流川来不及扑过来的刹那，立即跳起投球。 他出手速度极快，流川跳起拦截，迟了一步。因为太快，准头不够，篮球在筐上滚了一圈，慢慢地滚进了筐里。 快！仙道第一次变向往右流川没上当时，他还笑了一下，然后，那个笑都没来得及消逝，球就已经从篮筐里落下了！这什么速度？还有，仙道出手速度那么快，居然还能进球，真牛叉！ “到你了。”仙道将球捡回，扔给流川。 流川一拿球就猛然向前冲，仙道后启动，贴着流川跑，等仙道阻到流川时，两人差不多已进到内线。流川背对着篮筐，以后背挤推着仙道，仙道举着双手，双脚紧钉在地上，不让流川再前进一步，突然，流川后撤一步，面对篮筐，跳起举手就射，仙道似是料到他这有这一招，跟着跳起封盖，突变在这时发生，跳起的流川以左手扶着球拉低，转换手势，从仙道的腋下穿过，将球勾手扔出，球擦着篮板进筐！ 啧！流川这家伙也是狠角色，他肯定早就想好空中换手！我算明白了，篮球比赛光有牛叉的身体是不行的，还得有好脑筋预设好每次进攻。在极快的速度内，脑筋必须转得比身体还快，才能调动身体，结合不同的进球技术骗倒对手，把球弄进筐里！啧！篮球这种游戏不只是体力活那么简单！ 又到仙道进攻，他有样学样，拿球就往篮下冲，速度比前次快，流川也迅速贴身近防，奋力把他阻在罚球线外，随即，仙道后撤，投球就射， 呀，几乎跟流川一样的攻击，难道等下他也要来个变向投球，还是假动作诱骗流川跳起，会是什么，流川会怎么防？ 我的念头才飞闪完，流川已经跳起，双手飞快地挥动着，封杀了所有的射球路线，上下左右，所有可能的变向范围，但是，仙道没变向，他只简单全力跳到最高，干净利落地振臂出手，球从流川的上空飞了过去，“唰，”落筐！ 哇，仙道这是以势造势吗？流川因自己刚刚的进球，而预防仙道可能有多个进球路线，于是在防守时有了迟疑，而仙道就利用了这点，只简单跳到最高就了结了这场对峙，会是这样吗？如果这是真的，那仙道的脑筋无疑很可怕！ 流川可能也意识到这点，他慢慢亢奋起来。 轮到流川攻，他这次没有飞速运球，而是慢慢带球，直到仙道蹲低，突然，流川提右脚，眼看要从右边突围，哇，他不会也要以眼还眼吧！流川身子往右边偏的时，仙道没跟着往左斜，他判断流川是假动作？呀，不对，流川拍着球往前面去了，他不是假动作！也直到这时，仙道猛然往左斜，欲截断进攻路线，哪知，肘腋之间，变化突生，流川还粘着球的手一带，以左脚为支点，带着球转了一个圈，转到右边就直冲而去，到篮下，平民射球，进！而仙道姿势用老，想回身已无力， 哎，两次假动作，务求让对方上当，打球原来还要用上心理攻防啊！ 我靠在铁丝网上看得惊叹不已时，耳边突然响起了陌生的嘈杂声， “哇，有人在打篮球了！” “那，我们岂不是不能打篮球？” “怎么搞的？那可是我们的势力范围啊！” ...... 叽叽喳喳的，离我很近，我回头一看，是一群初中生，带着篮球正准备进场，却发现篮球架被占了， 小子们，好好看吧，这样高技术的争斗可不多见的！我莞尔一笑，回头继续看场上的龙争虎斗，而那群小朋友的叽叽喳喳还在继续， “他们是什么人啊？” “不知道！” “哇！太牛了！你看他的弹跳，好高！” “他们似乎是职业球员啊！” “傻瓜！日本是没有职业球员的！” “可他们好厉害啊！我什么时候能和他们一样？” “就你，得了吧，等你增高20公分，减肥20斤再来吧！” “闭嘴！你以为你好得了多少？” “喂，别吵了，你们说那两个人哪一个比较厉害？” 一阵寂静，小朋友们睁大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开始下结论， “那个头发朝上的，你看他还在笑，很轻松的样子，” “轻松只是表情，和技术没关系好不好！我看那个头发向下比较厉害，他会360度转向，” “头发向上，哇！三分球！他的技术好全面！” “什么呀！连续两次过人！头发向下的厉害！” ...... 头发朝上，仙道？头发向下，流川？我差点笑出声，小朋友真可爱！ “那两个人的技术真的很高啊！” “果然是职业球员！” “两个人都各不相让啊。” ...... 对抗还在继续，两个人都没有占到好去，当落日的光辉渐渐暗下去时，小朋友的耐心也渐渐告罄，有人甚至来问我，“那个，请问，他们要到什么才能结束？” 我回头，笑眯眯地，“你们今天是没机会打球了，真是抱歉。” “哎！倒霉！”来问的小子跟流川一样，头发长得快盖住了眼睛。他哀声叹气完，又一脸希冀地望着我，“他们是职业球员吗？” “不是啊，不过以后可能会是。”如果灌篮世界继续运行下去的话，流川迟早有一天会去美国。 “是吗？日苯也会有职业球员？” “呵呵，当然会啊。对了，帮个忙，”我抽出几张钞票，放到小朋友的手里，“帮我买两瓶水，多的请你喝饮料，谢啦！” 小朋友比较热心，去得快，回得也快。 再次谢过小朋友后，我提了水走近还缠在一起的两人，“休息一下吧，”两人都已经气喘吁吁了， 闻言，仙道立刻停下，接过我抛过去的水就仰头咕咚咕咚的喝了个痛快。 仙道一停，流川自然也歇下。 我用眼询问他要不要水。他向我伸了手，我便把水瓶抛了过去。 仙道喝完水长出一口气后，对着还喝水的家伙说，“流川，你究竟为什么来找我比赛？” 流川仰头灌水，不予理会。 哈，讨了个无趣呢，不过仙道并没将这放在心上，反而兴致颇高地开始说其他，“无论是在比赛或者在单对单时，你的打法都是一样的，” 闻言，流川像被按到开关，一下停止喝水，他转头望着仙道，一脸不解， 我倒听出了那么一点点意味，“一样的打法”是指只靠自己吗？ 仙道微微笑着，“假如有单对单篮球杯赛的话，我想，没有人能胜过你，但在实际的正式比赛中，你真的无人能阻吗？那倒不尽然。你并没有把这种才能好好发挥。” “什么？”流川似乎还不能听懂仙道的指点，他望着仙道，脸上多了点急切， “单对单也只不过是其中一种的进攻方法而已，在你未明白这一点之前，我并不认为我会输给你。”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仙道依旧不把话往明了讲。 流川眯起了眼，等着仙道说更多时，仙道却去捡球，结果，他就那么直直站着，瞪着仙道的一举一动，但也不去追问更多。 他在思考仙道话里的意思吗？仙道的话和老太太所说的不谋而合。单对单时，没有外力可以借助，那流川的力量，弹跳，速度及篮球意识都远超常人，他自然有优势；但在实际比赛中，场上有五人，通力合作下，个人的优势能够得到更进一步的发挥，这一点，流川在仙道身上体会的最深切，那么，仙道所说的“这种才能”是指他没有借助别人来让他所拥有的天赋优势最大化？会是这个意思吗？ “嗨，想明白没有？”仙道用手指顶球玩，嘴角的笑容有点幸灾乐祸，仿佛在还击流川刚才的“不搭理”，仿佛， 似是感应到这一点，流川的脸立马黑了一层，他抛掉水瓶，迎上仙道，“再来！” 仙道接过篮球，站到三分线外，开始继续奋战。 天色渐暗，炊烟四起时，小朋友一个个不舍地离开，但他们还在对抗，等到天色暗得连篮筐都看不清楚后，仙道不干了，“算了吧！” 流川拿着球，不挽留，但也不道别， 仙道稍微整理了一下，拿起包，对我挥挥手，笑着说，“下次一起钓鱼，再约啊！” “嗯，好，辛苦了！” 他拉长了嘴线，转头对流川告别，“我要走了，在全国大赛再努力吧！” 流川站着没有动静，也不说一个字，只以目光相送。 仙道便走了，但走不了几步又回头，“对了，你到底为什么来找我比赛？”这是仙道第三次问了，不过并不奇怪，他本就心思通透，有疑惑自然就问，不会放在心里东猜西想地为难自己， 流川撇了嘴，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没给答案，或许“你还未及得上仙道同学”这个理由不太能说出口吧，半天，黯哑的声音响起，“全国大赛中，有比你更厉害的人吗？” 一听他这个话，我差点惊呼出口，“更何况全国大赛中也许有比他更厉害的人，”老爹早上说过的话，言犹在耳，是了，流川是在乎老爹的看法，否则不会对老师话里的细节都有反应。 “唔......不知道啊！”仙道思索着，然后说，“有的，我在初中时曾遇到过一个我胜不了的家伙。” “名字呢？” “北迟？”仙道说得不是很确定。 是迟北啊，仙道同学！你是健忘呢，还是洒脱，连唯一的敌人都没放心上，换作流川，只怕晚上做梦都要梦几回呢。 流川念了一遍“北迟”后，又闭上了嘴，显然不准备回答仙道的问题。 眼见得不到答案，仙道也爽快地放下，“拜拜啦！”他背对着我们挥挥手，走得飞快。 仙道走后，流川静静地又站了一会儿，然后呼出一口气，转身去捡拾喝了一半水的水瓶，蹲下来清洗因打球而来的手上脏灰。 我走近他，“流川，感觉如何？” 他没作声，好像没听到我的话一样，拿背对我。 望着他弓起的后背，我的心里突起莫名的焦躁，这是今天第几次了？自昨晚开始到现在，我隐隐地感觉他又变回我们初识时的漠然，特别是早上走离老爹家时，他那样子，简直就当我不存在，他还是生我气了！不行，得找机会快点解释！我不希望被他漠视，那感觉令我很不舒服。 既然得不到回应，我只好走到他面前蹲下，“我觉得，单对单，对仙道，你好像比较轻松。” “什么意思？”他终于抬眼看我。 “你先说，跟比赛时相比，今天，是不是相对轻松点？” “嗯。”他盯着我，简单利落承认，之前冷淡的眼开始有神。 “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一下抿紧了嘴，不知道是不想答，还是没话好答。 我只得自说自话，“我觉得啊，是因为在比赛时，仙道利用了其余四人的存在，让他的威力更上层楼，所以比较难对付，你觉得呢？” 又是沉默，哎，真是要命。 “打个比方啊，一个2米的巨人，他能看到的范围肯定比1米8高的人远，但如果1米8高的人站到另一个一米8高的人肩上，那他所能看到的范围会比那个2米高的人更远，更广阔，是不？所以你看，仙道的意思是不是说，如果在比赛时，你能借助别人的力量，你在球场上的杀伤力也将更大？”我苦口婆心地想将“合作”的意识植入他的脑海，哪怕一分也好。他对合作的抗拒，如同你去要求一个从生到死都活在冰天雪地的爱斯基摩人去接受沙漠的存在，难如登天，夏虫岂能语冰！ 他抿紧嘴，眼里透露出抗拒，他果然不喜欢这种假设。 “我觉着老太太说的意思和仙道的差不多。如果在全国大赛时，遇到的对手五人都是仙道这种级别的，那会怎样？”谷沢出国后遇到的情况就与此类似， 沉默。 啧！ 夜幕沉降下来之前，我们赶电车回家，吃饭，睡觉。 中间，我偶尔找他说话，他会回应，当然，都是最简化的，其余时间，他就沉默着，心神沉浸在某个地方。 至此，我能确定他跟以往有点不一样了，但是，我搞不清楚这是昨晚的后遗症，还是今天的种种导致，我还能确定的就是，我不喜欢这种状态的他。 吃完饭，他立刻在电视前坐下看录影带，所有有关篮球比赛的，包括我以前给他的两卷。他看了很久，看得很专注，直到我上床休息了，他还坐在电视前面看着，之后，该沉沉入睡的时刻，他还在床上翻来覆去。 第二天早上起来，他的眼里布满了血丝，可眼神比昨天坚定多了。 看样子，他已有所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