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记忆的小屋
“放下心防，我与你的契约并未断绝，我不会伤害你的生命，索里。” 伴随着回响在脑海之中的短语，巴德尔的意识透过碧绿色的双眼，与索里躯壳中的灵魂纠缠在一起，穿透了那层看不见摸不着的薄膜，渐渐沉入到了最深处。 在一段短暂的空白后，巴德尔如愿以偿的见到了索里内心的映射，由灵魂所编制的自由世界。 这是每一个拥有感情的生物都具有的，完全属于自身的小世界，但往往，这个世界的真正主人却难以察觉到它。据巴德尔所知，能够完全cao控自身小世界的人，只存在于精通灵魂和心灵知识的大法师群体，但在cao控之后会有何作用，无法体会那种感觉的巴德尔自然是无从得知的。 索里的内心世界很狭窄，这和他的见闻有关，除去一些先天与后天因为身份不同而产生的影响因素，一般来讲，越是年长者，内心世界便越是广阔。 站在荒芜的坟地上，巴德尔心念一动，整个人逐渐成形，他看了看自己现在的形象，身披破旧的灰袍，浑身包裹棉布，和外边没什么两样。 经由主人同意，来到此界的客人形象都是依照主人对他们的定义形成的，如果索里认为巴德尔是只可爱的小猫咪，那么，在他踏入这个内心世界的那一刻起，可供他行动使用的身体便只有猫咪这一个选择了。 许多年前，当巴德尔还是个魔法学徒的时候，他在跟随一支佣兵团一同前往银月谷法师高塔的旅途上，曾听别的跟团法师提到过，如果碰到精通幻术的高环法师，你恰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而又不想失礼的话，就可以称呼他们为伪神。 当初巴德尔并不明白这个称号的由来，但当他在图书馆中翻阅过其他高环法师对于内心世界的论述后，便明了了。伪神的神，指的是高环的幻术法师对于自身的内心世界的完美支配，在小世界中呼风唤雨，凭空造物，职权形同于神，但这种能力并不足以影响到主世界，虽说在施法者足够强大的前提下，些许的侵蚀还是可以做到的，比如一些高环的幻术，但那始终是假的，所以要在神的前面冠上一个伪字，以此来与信徒们的真神加以区分。 回想起记忆中有关于内心世界的知识，等到真正进入到了索里的内心世界后，印证了心中某些猜想的巴德尔深切的感受到了不安，如果此刻的索里萌发恶意，想对自己的意识做些什么的话，那么，他是无可抵挡的。 所幸，两者的关系还算不错，索里自出生以来的经历也决定了他对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十分珍视，虽然很有可能是单方面的一厢情愿，但是他从未对此表现过不满，从这处坟头四立，没有太阳，没有月亮，只有一栋孤单小屋的内心世界也可以看出，索里似乎并不在意更多的付出和稀少的回报，他想要的，始终只是一份可以驱散心中寂寞与孤独的陪伴。 环顾四周，巴德尔在一块距离最近的墓碑前蹲下，手指在碑文上轻轻拂过，擦去了积淀已久的灰尘后，上面雕刻着一个名字：卡斯奥汀·威鲁吉亚。 这应该是索里曾经掘过的一座坟墓，想到此处，巴德尔绕过墓碑，向坟地的更深处走去，果然不出所料，越是接近世界中心的那栋小屋，林立的墓碑就越是光洁，直到走到小屋紧闭的门前，巴德尔看到了一块刻有自己名字的墓碑。 “巴德尔·约尔德。” 无声的嗫动着腐烂的嘴唇，把这个名字念出来后，巴德尔拂过还粘着水渍的墓碑表面，无所谓的笑了笑，昨天的自己是三环法师巴德尔又如何，那是一段再也回不去的记忆。 想到亡灵那久到海枯石烂的寿命，他在心中警醒了自己一句——铭记住自己的姓名吧，巴德尔·约尔德，但愿不要忘了才好。 晃了晃脑袋，抛开这些死者的墓碑，巴德尔跨上了小屋的台阶，脚下的木板咯吱作响，咔啪一声，一块腐朽的木板从中断裂开来，一条腿就陷了下去。 把腿从黑黝黝的洞口中抽出来后，巴德尔瞥了一眼木板断裂处的缺口，满是虫蛀之后留下的小孔，也难怪这么不结实了，一踩就断。 不怎么在意的走过余下的门廊，巴德尔来到本以为会上锁的小屋门前，轻轻一推，就开了。 在那紧闭的表象下，是渴望接触的心。 推开门后，展现在巴德尔眼前的是一个没有窗户，堆满了残破玩具的房间。 他走上前，拾起一只被掏空了棉絮的熊仔布偶，它的肚子上破了一个大洞，两只用不同颜色的纽扣代替的眼睛可怜兮兮的望向巴德尔，软趴趴的身体里，藏着一枚铜币和一个酒瓶的木塞。 把木塞和铜币取出来后，巴德尔仔细的翻看了一下两样物件，铜币的正面是一把围绕着三颗五角星的短柄斧，背面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头戴王冠的半身像，这应该是迪兰王国的制式铜币，而那个木塞则是一个普通的酒瓶木塞，唯一和别的木塞有些区别的就是在木塞顶端有着一个用小刀雕刻的简易人头像，依稀可以看出是个剃着光头的男人。 对于这些可以用rou眼发现的简单线索，无法将其串联起来的巴德尔脑中毫无头绪，他大概只能猜出索里的出生地应该是在迪兰王国，而这只小熊布偶则是他年幼时的玩具，因为记忆深刻而被保留在了屋子里。 丢掉布偶，巴德尔在这些玩具中翻找了一会，发现了一根半截骨制半截木制的法杖，法杖的样式和盗尸人在进攻的那一夜使用的法杖一模一样，与小熊玩偶相似，同样是一件可以在索里十几年的记忆中留下印迹的道具。 除了法杖以外，巴德尔还发现了一本元素基础入门，这是大部分专修元素系的魔法学徒的入门读物，作为一个纯正的死灵法师学徒的索里不应该是基础灵魂解析吗？有些奇怪。 翻开这本封面已经有些破旧了的书籍，里面的知识巴德尔早已烂熟于心，在许多关于元素的讲解上，元素基础入门还是挺详细的，非常适合新人阅读。只不过在这本元素基础入门中，每一页的字里行间都用黑色的小字标上了大段大段的疑问和自以为是的注解，在某些地方，小字对于元素知识的解释十分滑稽，很明显的犯了几个常识性的错误，从这几个错误中可以看出，写小字的这个家伙是个元素派的新手，知识水平还明显的停留在魔法学徒的层次上。 会不会小字的作者就是索里，巴德尔没有细想，毕竟这是元素基础入门，而不是基础灵魂解析。 放下书籍，终于，在翻遍了小屋中的大部分空间后，巴德尔找到了一个精致的小木盒。 然后，他发现了一件令人苦恼的事，小木盒是上着锁的。 他确信自己要找的契约核心就在小木盒里，纳达兹的暴力开锁术？抱歉，独属于个人的内心世界没有元素存在，意念形成的灵魂之火中也没有魔力流动。 该怎么办呢？ 强行撬开？ 还是？ 在试过多种方法后，巴德尔最终无奈的宣告放弃，在索里主导的世界中，他在无法借助到外力的情况下，没有任何可能打开索里潜意识里不想让他打开的东西。 如果能有一点点能量供自己使用开锁术就好办了。 看着静静躺在自己手中的小木盒，巴德尔叹了口气，把它重新放回了玩具堆中后，在这栋小屋里留下了一个方便自己以后偷偷出入的记号，他相信，总有一天，他可以凭借魔法无穷无尽的奥秘打开这个盒子，拿回属于自己的自由。 然后，继续完成自己未完成的大法师之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