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水面下的危机
站在颠簸的甲板上，巴德尔倚靠着幸运女神号的侧板，遥望船下湛蓝色的海洋，不时会有游鱼跃出海面，带出几点晶莹的水花。 “加林，你说你叫加林？”斯莱瑞克就坐在舵手的下方的台阶上，他的右手握着一只装酒的皮袋，左手拿着一块rou干，正在咸腥海风的吹拂中享受着一日里最为闲适的午后点心。 “是的，我是一个帝国人。” 巴德尔按了按在风的吹息下躁动不安的兜帽，他全身的布片都在飒飒作响，与那桅杆上鼓满的船帆类似。 “赫曼帝国还是？”斯莱瑞克狠狠在干硬的rou干上咬下了一口灰黑色的rou块，嚼了两下后，抱怨了一句，“斯里兰卡的rou干总是这么咸，还这么硬，差点把我的牙给崩断了。” “嘿，我说你，帝国人，想要来点法林酒吗？”斯莱瑞克冲着巴德尔摇了摇手中的皮袋，没等后者回答，他就自顾自的启开了封口的木塞，咕咚咕咚的灌下了一口。 “哈。”他拿袖子抹掉了唇边沾上的酒液，痛快的张嘴大笑起来，“果然法林酒就是要大口喝才够味。” 法林酒。 巴德尔看着那只皮袋，心中有些意动，但一想到这具躯壳的不便，他只好拒绝的摆了摆手：“斯莱瑞克，我是个至高神的教徒，不喝酒的。” 在数年前，跟随当时的法术导师一起坐船前往异地的巴德尔也曾向船上的水手讨过酒喝，那一天，他入口的酒液就是法林酒，略带甜味，还有些淡淡的，几乎品尝不出来的酸涩。 那个水手是迪兰人，而法林酒是迪兰王国最著名的酒之一。 并不是法林酒比其他的酒更优秀，而是在海上漂流的迪兰商人和水手都喜欢饮用这种用蜜糖发酵而成的蜜酒——不至于在凶险的大海上因为贪杯而出现差错。 “至高神？”斯莱瑞克有些不屑的轻哼一声，但他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带着笑脸向自称是至高神信徒的巴德尔赔了罪，“嗯，帝国人，加林，不是我看不起你的信仰，你要知道，我们商人最不喜欢的就是神明了，这些高高在上的家伙总是会给我的生意带来意外。” 似乎觉得解释的有些不够，不想惹怒巴德尔的斯莱瑞克又补上了一句：“不管是至高神还是海神，我都不喜欢，所以，请你不要介意我的无礼说辞，把我当成一个喝酒过度，喜欢胡言疯语的酒徒就好了。” “无信者和真信徒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次元。”巴德尔示意斯莱瑞克不必多费口舌，他并不在意他对至高神的藐视，“当我需要神，他自然存在，当我不需要时，神自然是虚假的。” “可是你看上去像是个虔诚的信徒。”斯莱瑞克面上积聚了一些疑惑，像是在奇怪巴德尔和自己以前碰到的那些，表面谦逊，但一提及神明就会情绪激动的信徒怎么不一样。 “是教徒，不是信徒。”巴德尔强调道。 “可这又有什么区别呢？” 斯莱瑞克撇了撇嘴，咬下一口rou干，任凭过重的咸味在舌尖蔓延，面上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我需要的是至高神的教条所带给我的制约，而不是他本身。”巴德尔指着在海面上低飞的海鸥，说道，“看那海上的飞鸟，为何它们要去扑食水中的小鱼，而不是掠杀陆上的虎豹？” “那是因为它们就是为此而生的。”斯莱瑞克同样指着那只飞翔的海鸥，看着它的利爪深入海水，抓起了一条银鳞的海鱼，“它的身体限制了它。” “不，是世界限制了它。”巴德尔眼见着海鸥在感知中远去，那条被鸟爪刺穿了身体的鱼儿还在不停的挣扎，“我信仰的是平衡。” “可是这和你不喝酒有什么关系？”斯莱瑞克笑了，“难道你喝酒就是在破坏平衡？” “不，那只是个借口。” 在巴德尔冷冰冰的语调过后，斯莱瑞克一愣，随即沉默了下来，仰头灌下了一口法林酒。 “你赢了，帝国人。” 他囫囵的吞下了最后半块rou干，做了一个总结：“加林，这个世界有很多的怪人，我见到过的也有不少了，你算一个。” “真是有趣的一天。”斯莱瑞克站起身子，看向海平面的尽头，喃喃自语，“你信仰的是平衡？还真是像极了森林里的德鲁伊。” “喂，加林。” “嗯？” “和你同行的那个小伙子是和你一样的怪人吗？”斯莱瑞克嘴边的笑意泄漏出了他对此的兴趣，这个兴趣与众不同的商人整了整被海风吹乱了的头发，炯炯有神的双眼彷佛穿透了甲板的阻隔，看到了那个缩在货舱角落，不知在捣鼓些什么东西，一天到头见不到人的男孩。 想到还在研究自己新能力的索里，巴德尔的灵魂之火微微一颤，轻易的就感受到了这艘船上游离的，比正常数值要繁密了许多的暗能量。 “他是个正常人。” 这是实话，比起一具会思考会说话的骷髅，索里完全算的上是一个正常人了。 “正常人挺好的。”斯莱瑞克点了点头，“反正我是这样认为的。” “不过。”他的话语还未落下，船体忽然产生一阵剧烈的抖动，像是要被掀翻了一样。 斯莱瑞克在抖动中摇摇晃晃的抓住了手边的木板，冲着台阶上的舵手大喊道：“科米，科米！你这个混小子，就不能把船开的稳一点吗？” 名叫科米的舵手死死的掌握着船舵的方向，无辜的大叫道：“该死的，这不是我的错，老板，我们的船被什么东西拱起来了！” “怎么可能？” 这是斯莱瑞克的第一反应，紧接着，他赶紧招呼了两个离他最近的水手：“凯尔，卡西，你们两个快去看看我们的船出了什么问题。” “到底发生了什么？” 斯莱瑞克焦急的想要走到船边上去看个究竟，但船体的倾斜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正常的行走，他根本无法离开作为支撑物的木板，不然就会像甲板上的那几个倒霉的水手一样，像是一头翻不了身的乌龟，不受控制的在光滑的甲板上滑来滑去，嘭的一下就撞到了侧板上，发出一声因为疼痛，而强忍在口中，不做发泄的闷哼。 “小心！” 突然，幸运女神号的船尾传来了一声惨叫，紧接着，响彻在斯莱瑞克耳边的就是接连的落水声。 “凯尔！” 意识到在航行途中出现了什么意外的斯莱瑞克声嘶力竭的冲着船尾喊叫，因为用力过猛，他受不了的呛了一声，喉咙处的隐痛让他不得不停了下来，再想开口时，连声音都变的沙哑而微弱。 片刻之后，从船尾传回的不是那位叫做凯尔的水手的汇报，而是作为噩耗中的一名主角，被另一名水手跌跌撞撞的带到了斯莱瑞克的面前：“凯尔和卡西被不知名的怪物拖进了海里，恐怕已经死了！” …… “帝国人，这次真是抱歉。”斯莱瑞克面色惨白的坐倒在地，看着依旧冷静的巴德尔，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我们可能要在海底一起长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