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代价
“万物平等。” 说出这四个字时，屏住了呼吸的阿德莱德刹那间就收敛起了那时不时就挂在嘴边的笑脸，神情郑重的像是在参拜一位不容他人亵渎的神明。 “万物平等？”巴德尔哼了一声，随之而来的话语中毫无遮拦的流露出了对此的讽刺意味，“你自己愿意和杂草做伴，不代表别人愿意。万物平等？那你先得把那高坐于万物之上的至高神给拉下神座来！” “如果我是一位虔诚的信徒，阿德莱德，你还以为你能在这里安稳的坐着？” 巴德尔做了个拔剑的手势：“有神者不惧决斗！” “不，我想，加林阁下，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 阿德莱德先是言辞诚恳的道了个歉，面上有些意外，似乎并没有遇到过像巴德尔一样，从万物平等的最底层生物这个角度出发，和自己进行讨论的人：“我指的是有智慧，有灵性的人。” “帝国人是不可能和北方蛮人妥协的，也不可能有真正意义上的平等。”巴德尔又点出了几个国与国，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就像是斯里兰卡和帝国，诺德王国和斯里兰卡，奥兰顿和草原游民，它们都是这个世界上无法调和的一部分。即便是身处一个国家，同享一份荣耀，你没见到北地人和清河人依旧在争吵不休吗？” “或许，加林阁下，我的想法仍然和你有着不小的分歧和理解上的不同。”阿德莱德听完巴德尔所言，思考了片刻后，才再度开口道“惭愧，我的平等是贵族与平民，富豪和平民间的平等，而不是加林阁下，你口中真正的大同。” “好吧，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巴德尔点了点头，冷笑一声，“给别人看的名头倒是漂亮的很。” “抱歉。” 这位青年法师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可是。”他的侧重点一转，想要转移话题，“加林阁下，你不觉得现在的制度很不公平吗？” “有什么不公平的？” 巴德尔可不希望再多出现几个像阿德莱德这样的傻小子，举着法师无特权的牌子，在大街小巷乱逛。 “贵族和平民的权利完全不对等啊。” 说完这句话后，紧接着，阿德莱德绘声绘色的讲了两个小故事，描述了帝国贵族通过手中权利欺压平民，且平民无门无路维护自身应有利益的事迹。其中的情节虽精彩曲折，但并不深奥，浅显易懂，看上去，他也不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背书，语气控制的挺好，情感上的表达也还算丰富，的确是个吟游诗人的人才，就是不知何为去学了魔法，真是浪费。 巴德尔摇了摇头，低声喃喃：“可惜，可惜。” “加林阁下，你也觉得平民可怜？”阿德莱德凑近耳朵，细微的轻语鼓动耳膜，让他精神一震，浑身上下一阵放松，觉着自己的一番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 “你想太多了。” 正准备用言语攻势打碎这位青年法师的白日美梦的巴德尔忽然回忆起了自己成为卡莲的那段时间内经历过的细节，他的话语在脑中一转，重新组合了之后就变成了一段诘问：“阿德莱德，你是不是圣公会的成员？” “圣公会！？” 常年穿梭于无知民众间，经验还不够丰富的阿德莱德瞳孔猛的一缩，眼神有些躲闪的急忙否认道：“那是个什么组织？我不知道，也没有听说过。” “是么。”巴德尔摆了摆手，没有继续追问，顺带着终止了这次谈话，因为索里醒了。 “加林，我睡不着。”这是他睁开眼后的第一句话。 失眠的少年揉了揉眼角，声音有些萎靡不振：“一片漆黑，加林，完全就是一片漆黑。” “前几天还不是这样的。”他一边抱怨着一边坐起了身子，离开了坚硬的枕头，“最近每过一天，梦中的黑暗就会更深一点，我都快要受不了了。” 作为你所支付的代价，我将收取你做梦的权利。 噩梦之王没有开玩笑，巴德尔意识到了这一点，索里同样也是。 他俩霎时间没了言语，奔驰的车厢中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而另一边的阿德莱德在巴德尔问起你是不是圣公会的成员后，明亮的淡金色双眼像是蒙上了一层担忧的罩纱，警惕对同行的两位法师筑起了高高的围墙，装模做样的低头翻看着一本新拿出来的书籍，心思却全数放在了巴德尔的身上，默默的，还将自己的座椅向车厢车门的方向偏移了两个身位，方便逃跑。 …… 在这样的气氛下，三人在狭窄的车厢内渡过了为期三天的旅程，一路无事的成功抵达了圣阿加洛。在此期间，索里的失眠症状越来越严重，他的梦境甚至不再限于简单的黑暗，据他所言，每当他闭上双眼，身体的感官彷佛一同进入了那团漆黑之中，再也感受不到其他，只有永无止尽的空虚和冰冷，无异于一个精神上的牢笼，彻底的掐断了他入睡的最后一丝可能。 “你付出的，或许并不仅仅是梦。”巴德尔想到外域生物那邪恶而贪婪的本性，能做的，也只剩下了简单而渺茫的安慰，“我会帮你寻找解决方法的，索里。” 喜爱阳光的少年又戴上了他的兜帽，索里不希望被别人看见他憔悴的一面。 走下车厢，先一步跑掉的阿德莱德早已混入了街上的人群，没了踪影。 有必要这么害怕吗？ 阿德莱德犹如惊弓之鸟般的模样让巴德尔对圣公会真的是多了一份好奇，这是一个怎么样的组织，值得让七环大法师梅尔·康葛斯如此的重视，值得让阿德莱德如此的惊慌失措。 还是算了吧。 等有时间再去关注它的存在。 纳伽尔·古拉巴什，这才是巴德尔现在的目标，关乎到他是否能在足有百万人居住的圣阿加洛城区找到母亲现今的住所，不然，没有人脉关系的三环法师可是会头疼的很呢。 “索里，走吧。” “我们去哪？” “能帮我们找到纳伽尔·古拉巴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