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发落
海若兰也在自己房里逗弄着女儿,虽然才一岁,但这孩子眉眼间还是流露出一点子美丽的神韵,说不定将来能出落得什么样呢!想起jiejie至今无出的懊恼模样,海若兰就觉得分外庆幸。丈夫成天忙于国事,少有时间能陪自己说说话的,唯一的消遣就是时不时带着女儿去红如那里解解闷,毕竟她和jiejie疏懒惯了,一时想要亲密也无法如愿以偿。倒是越起烟整日里神神秘秘的,似乎有什么重要事情须得经手,看得她心生嫉妒。 “小姐!”贴身丫鬟抿儿匆匆跑了进来,大惊小怪地叫道,“刚才奴婢听说殿下先去了藏风小筑!” “不是和你说过不要随意打听殿下行踪么!”海若兰眉头一皱,显然很是不满丫鬟的自作主张。她深知丈夫对自己是怜多于爱,因此最怕下人惹是生非,可偏偏抿儿却不是安分的人,成天喜欢在外面闲扯。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她陪嫁过来的。 抿儿还是那幅得意洋洋的样子,“若不是奴婢看见,小姐哪会知道那个女人的真面目?”她不服气地辩道,“别看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不过是一个宫女罢了,出身那么卑贱,只是运气好才能挣了一个侧妃的位子,哪有资格和小姐平起平坐?”她暗自庆幸自己当时没有换个差事,跟随海若兰那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出了头,王府中的下人见了她都是客客气气的,谁敢呼来喝去?就连那位范总管也是不敢为难,比起当初在海府的受人冷眼,她可真是扬眉吐气了。 “住口!”海若兰几乎被这个口无遮拦的丫头气疯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你身为奴婢,居然敢背后议论红妃?她是宗谱上有名的侧妃,又得殿下的宠幸,论起在府里的时间比谁都长,这话要是传扬出去,我得担多大干系?” 海若兰稍微歇了口气,又是连珠炮般地发话道:“更何况我和她平日还算交好,是谁告诉你不能平起平坐的,当初在海府中有几个当我是孙小姐,还不是一副模样,就连你也时时哭丧着脸,如今竟也拿起势派来了!你实在太大胆了,我一向宽纵,想不到你竟变本加厉,背后还不知怎地乱嚼舌根。如今我也不罚你,明天我就去吩咐范庆丞,趁早给你选一个人配了出去,省得我整天心惊胆战!” 抿儿这才发觉大祸临头,她万万没想到为了一件小事,自己那个一向平和的主子竟然如此大发雷霆,心下已是后悔不迭。本还以为海若兰的话只是说说,但一瞥见那双充满了怒火的眸子和铁青的脸色,她终于领会到了自己的处境,不禁跪地哀求道:“小姐,奴婢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您就大发慈悲,饶了奴婢吧!”她连连叩头,心中充满了恐慌,若是真的随便配了个小厮,今后还哪能享受荣华富贵。 外间的风无痕顿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刚才抿儿说话时,他真是恨不得冲进去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没想到海若兰能有这番见识,也不枉自己平日对她的情分。王府中女人多了,难免就有些人闲话家长里短,但这种挑拨未免太过分了。他可不想自己的妻子闹得太过,稍稍使使性子没什么大不了,怕得就是势同水火,那就阖府难宁了。 他略一犹豫,终于还是跨进了门去,屋内顿时一片静寂,海若兰和抿儿都没料到风无痕竟在门外,两人的脸色都不由变了。风无痕冷冷地扫了抿儿一眼,这才正色道:“若兰,刚才你的话说得挺有一番气势,治家本就是如此。以前你在海府怎样我不管,现在你是兰妃,这些丫鬟仆妇若有不称心的,就报给范庆丞处置,用不着有什么顾虑。” 抿儿也是脸色煞白,她知道自己这次闯祸大了,又犯了这位殿下的忌讳,若是再争辩,也许连性命都保不住,只得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跪在地上,无知无觉地任人发落。许久,她才听到自家小姐冷冰冰地吩咐道:“你出去吧,从今往后,我这里就用不着你伺候了。” 抿儿茫然地抬起头,只见屋里只有小姐一个人,方才醒觉到风无痕已经走了。有心哀求个恩典,但一触及海若兰阴寒的目光,她便畏缩地低下了头,沮丧地退了下去。她知道,这内院恐怕是再也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了。 本来好好的散心变成了那样的结果,风无痕也觉得扫兴。不过,如今内院的人太多,未免就有些良莠不齐,也不容易管束,毕竟范庆丞总不可能老是往女眷的地方跑。以前自己尚未大婚的时候,还可以让范庆丞经常出入内院,现在看来,是该好好挑一个管事的仆妇了。想到四女之间可能存在的暗沟,他深深叹了口气,这个人选还是在外边挑好了。否则到时有人不服气,再使些绊子,事情就不是普通的麻烦。谨慎,现在连自己府里的家事都要谨慎,实在是烦透了。 风无言听着亲信的禀报,脸色一连数变。短短几年功夫,风无痕已经成长得让他不认识了。小杨的计策本来并无任何疏漏,可是冥绝的异常举动已是可疑,风无痕居然还轻而易举地安抚了那个焦躁易怒的左晋焕,让他怎么想怎么不对劲。立储的事自己如今已是占了下风,往日信誓旦旦的那些盟友如今都改换门庭,想在风无痕那里打开突破口看来也是不容易。自己乃是皇子中堂堂的最年长者,竟然沦落到现今的地步,想想也觉得不忿。 “殿下还在猜皇上的打算?”慕容天方见那报信人退去,方才出言问道。 慕容天方乃是世间有名的大儒,连皇帝也对其极为礼敬,四季一向有鲜果衣食馈赠,呆在风无言府邸期间,不时还有其他恩赏。然而只有风无言知道这位先生对于朝政也有所见识,因此一直维持着亦师亦友的关系,在府中的地位也是超然。那次师京奇得罪了此人后,立刻被逐出了王府,也正是犯了风无言的忌讳。 “天威难测,帝心似谜啊!”风无言长叹一声,已是满脸愁色,“本王真是不明白放着长者不立,那些朝臣们反倒是在几个小的身上作文章,实在是居心叵测。就连老七本王也是弄不明白,无惜那个小子不咸不淡的,什么才干都看不出来。就为了一个同父同母的弟弟,他就真的甘心作一个辅臣?”风无痕的抱怨正是他心底最深的疑惑,即便这个老七曾发誓无意储位,父皇也不应如此信任他才是。
“三殿下,您还是没有看清七殿下的用意。”慕容天方摇摇头,眉宇间已是陷入了回忆,“皇上如今身子康健,因此立长还是立幼都是无所谓的事,只要再等几年,所有皇子便都成年了,根本不用担心有人会cao纵储君。再者,十二殿下虽然自幼丧母,但母家不显却是他最大的优势,因为贺家的那位惠妃娘娘至今没有子息,如今正缺一个扶持的目标,这才将他视作了香饽饽。倘若惠妃一旦有孕,自然会将他剔除。殿下又何必为了他而担心,至于十一殿下就无须老夫罗嗦了。” “说到七殿下,不是老夫倚老卖老,殿下您还真是应该学学他的性子。”慕容天方又补充道,“所谓的甘愿作辅臣只不过是一句空话,看看他在福建的举动就能明白,若是没有皇上的信任,恐怕姚慕同的那件事就能让他永远无法翻身。不过毕竟后宫中瑜贵妃是最得宠的,换一句话说,如今皇上最属意的确实是十一殿下,否则萧家的势力又怎能掌控六部中的三部?” 风无言诧异地看着这位自己最信任的老人,知道他还未说完,“事情还没有到最后一步,鹿死谁手,犹未可知,慕容先生的意思是让本王继续等?” “没错,如今的机会不能太过度地争取,只能被动等待。”慕容天方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自嘲的微笑,“合则两利,待八殿下和九殿下回京之后,您不妨去联络一下,这两位都是母家势力不盛的,若是能因为援助则是最好,至不济以后也能借点力量。唉,若不是老夫认为殿下人称贤王,又有人君的才华和气度,也不会贸然参与此事,毕竟是稍有不慎,便得粉身碎骨,实在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啊!” 风无言听得老人发自内心的感慨,眼中不禁掠过一丝异色。贤王?如今还有朝臣记得当年那个才华横溢的贤王么?说到底就是兰氏家族实在是太过薄弱了,母亲又实在不争气,空有贵妃的位分却无法慑服后宫,成天只知道拈酸吃醋,怪不得父皇这几年难得去绣宁宫。摊上这么一位不知经营之道的母亲,自己实在是背运,若是换了瑜贵妃萧氏,恐怕自己早已被立为储君了。 “慕容先生的话,本王记下了。您也无须太过担忧了,世事无常,本王就不信运气和机会始终在他们那一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说不定能拣个现成便宜。”他冷冷一笑,脸上又充斥满了那种自信的光辉,“别忘了,本王的背后还有大部分的儒林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