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再遇杜新竹
莫浅浅惴惴不安地回到清浅居，一想到明日便要“回娘家”，顿觉一阵心惊rou跳。她没精打采地跟院中啜着小酒，哼着小调的九曲仙打了个招呼后，形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飘回了自己的房间。 九曲仙朝坐在他身旁的世玉努努嘴，世玉“哎”一声，麻利地从矮几上的杏花红釉瓷碟里夹起一块风干rou粒送到九曲仙嘴边。九曲仙吧唧吧唧嚼着rou干，嘴里含含糊糊地问道：“你知道清丫头这是怎么了么，跟掉了魂似的。”方世玉也往自己的嘴里塞了粒rou干，边嚼边回想白日莫浅浅的古怪，道：“徒儿不知，日里浅浅姐就是这般模样了。”师徒俩不解地对视一眼后，默契地双双摊开手就是一声叹气。 第二日，莫浅浅早早地便喊福伯为自己备好马车，她想了想，反正瞿书焕已然知道自己喜扮男子出府，加之此次回门省亲也是得到他老人家的批准的，那她继续扮作男子又如何，看谁有胆子再说三道四！？于是，莫浅浅便大大方方地换上了那身浅紫色缎面长袍，同时用个小包袱将一套白色烟罗纱的女装包好一并塞进马车内，毕竟是去见纪清浅的老爹，若扮成男子模样大摇大摆地走进去，终归不太好。 出府没多久后，莫浅浅便寻了个借口将驾车的小厮打发了，只是吩咐一句，明儿正午时分上纪府去接回她便可。 她左手挎着个小包袱，右手随意地扑扇着手中的折扇，蹙着眉，一脸冥思苦想状，别的穿越女主都能在异界混得风生水起的，她这样安于现状地，是不是忒不思进取啊。本来嘛，这个正主的身份最是她神往已久的，既是个财大气粗的米虫，又有显赫的皇族背景（皇家儿媳），偶尔还可以仗势欺人虐虐那些不安分的小妾，她该高兴才是。但自遇见了落玉之后，她从未像现在这般迫不及待地要摆脱“纪清浅”这个王妃身份给她造成的枷锁······ 正想着，忽然听见不远处一阵喧闹，人头攒动间，似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有些疑惑地凑上去前，“不好意思哈，借过借过。”莫浅浅费力地拨开人群，挤了进去，待看清眼前这个身形纤细的女子，她忙缩回脑袋，转身便要努力钻出去。 “公子！”那名女子一声大喝，接着莫浅浅就觉得脖子被猛地一勒，顿感气闷。 “杜、杜小姐，”莫浅浅小心赔笑着，别扭地回身朝着她就是一拱手，“先、先放开在下可好。” 杜新竹轻哼一声，一把松开拽着莫浅浅衣领的手，而莫浅浅方才就保持着后倾的姿势，此刻忽地恢复自由，便见其“噗通”一下跌坐在地上。莫浅浅尚未来得及安抚自己受伤的玉臀，又被杜新竹揪着肩处的衣服“哗”地给提拉起来，她踉跄了几步后才勉强在杜新竹身旁站定。杜新竹轻嗤一声，有些鄙夷地瞥了眼莫浅浅后，便扭回脸，不再看她，但仍揪着莫浅浅的衣服不撒手。纪清浅的身形本就较一般女子更为高挑些，故两人此时的造型和姿势十分有喜感。 “段绯，你说你家公子想干什么？”杜新竹唇角噙着讥讽的笑意，眸光冷冽，直让站在她面前的那位身材有些粗短，面相憨厚的少年浑身打了个激灵。 “公子他、他······”名叫段绯的少年缩了缩脖子，埋下脑袋，支支吾吾地用余光小心地观察着杜新竹的神色。 “哎哟，杜小姐，您就别碍着老身做生意了成吗？”一个嗲得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起，接着就是股浓重的脂粉味扑鼻而来，只见一位身形滚圆的大妈级别的女人扭着肥臀就从人群里挤了进来。 这个女人脑袋尖尖的，下巴的脂肪有些松散，就像挂在骨架子上的烂棉絮。她凤眼一挑，指尖捏着一条艳色的绢帕，嬉笑着凑到段绯的身旁，轻柔地抚着他的胸口，回眸对杜新竹道：“杜小姐，您和段公子再不愉快，那也不能坏了我倚春楼的生意呀！您瞧，姑娘们这还候着呢，哎——” 她那嗲声一高唤，段绯明显哆嗦了一下，接着立马就有几位身姿袅娜，面容姣好的美人靠过来。一阵窸窸窣窣地挪步声，只见围观的人群间忽地出现一条小道，姑娘们娇笑着，慢慢地走了进来，互相调笑着站在老鸨身后。 “这才什么时辰呀，如此急不可耐，段景元的兴致还是不错。”杜新竹冷笑一声，瞥了眼段绯身后那蒙着紫金色缎面幔帐的马车。 莫浅浅有些别扭地扯扯嘴角，再瞟了眼那几位娇艳欲滴的姑娘，心中叹道，可不是么，“性”致不错。 “要不是您昨儿个在冠华楼当众逼亲，惹恼了公子，至于这样么······”段绯偷偷地瞅了杜新竹一眼，嘴里低声喃喃道。 “你说什么？！”杜新竹眯起眼睛，声音泛着刺骨的寒意。 “哎哟喂，杜小姐，您就发发慈悲，让段公子的马车过去吧。”老鸨谄媚地笑着，一面朝身后的姑娘使了个眼色，姑娘们立即会意地轻笑着，陆续猫腰钻进了马车。 “好，”杜新竹蓦地淡笑一声，唇角滑出的完美的弧度，但那笑容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温暖，“让她们走。” “是，大小姐！”又是齐声一喝，便见人群散去后，豁然出现两排身着棕色练功服的精壮大汉。只见领头一位猛男甲，回身朝众弟兄一瞪眼，两排猛男当即“咚咚”两声，各自向后迈了两步，整齐程度，堪比国庆阅兵。 段绯有些难以置信地眨巴着眼睛，直至倚春楼的老鸨推搡了他一下，这才蹑手蹑脚地爬上马车，即便拾起缰绳时，仍战战兢兢地看了杜新竹一眼。 “快滚。”杜新竹淡淡道，语气冰冷。 “杜小姐，那个，”莫浅浅提溜着杜新竹揪着自己衣服的那只手的袖口，一脸不适地道，“马车已经走远了，不如就先放开在下，可好？” “跟我走。”杜新竹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毫不理会莫浅浅的提议，突然开口道。 “大小姐。”刚才那位猛男甲不知何时走到杜新竹身后，“哗”地一躬身，将一个缰绳递到杜新竹手中。 莫浅浅顺着缰绳望去，见那猛男身旁立着一匹白色的壮马，皮毛油亮，前蹄不安分地刨着地面，马鼻子还“噗噗”直喷气。 “上来！”杜新竹敏捷地翻身上马，轻喝一声，提起莫浅浅就将其扔在身前，接着猛一夹马肚，那白马追着马车的方向就是一阵狂奔。 “下来！”就在莫浅浅伏在马背上，被颠得五脏六腑都快从口腔中蹦出来时，只听杜新竹又是一声怒叱，一把将她从马背上拖下来。 “跟我进去！”杜新竹半拖半拽地将尚未从晕眩状态恢复过来的莫浅浅拉进了一个外观雄伟恢宏的院子里。 “你果然追来了。”一个低哑而有磁性的男声响起。 “段景元，你真够下流的，居然叫这么多姑娘伺候你一个。”杜新竹咬牙切齿地朝神色慵懒地半躺在软榻上的男子低吼道。 软榻上的男子不以为意地慢慢仰起头，轻佻地望着她，良久之后，邪魅地一笑。这个男子容貌十分清秀，但俊雅中又带着些邪气，狭长飞扬的眼睛明亮潋滟。他身前的衣襟大敞着，露出****的胸膛，健康的肤色和坚实漂亮的腹肌，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勾引着众人的目光。围在他的身旁或站或倚地正是倚春楼的那几位姑娘。 “这个男人是谁？”段景元戏谑的神色蓦地敛起，眸光凛冽，直直地盯着莫浅浅。 “你说呢？”杜新竹见他脸色瞬变，顿觉心下一喜。她美眸一转，忽地倾身靠在莫浅浅胸前，纤指把玩着莫浅浅自然垂落两肩的发束，同时挑衅地望着段景元。 “杜新竹！”段景元一把推开身边的几位倚春楼的姑娘，阔步走至杜新竹身前，逼视着她。 哎，这位大哥能不能不要站这么近，面对眼前宽阔的胸膛，莫浅浅有些羞赧地撇开目光，被人俯视，乃至“鸟瞰”的感觉真是有够压抑的。 “段景元！”杜新竹毫不闪躲地回瞪着他，搂着莫浅浅的手用力一搡，莫浅浅猝不及防，被她搡得趔趄了一下。 两人毫不退让地瞪着对方，气氛有些怪异。 “杜新竹，你有够狠，一点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头也不回地就那样绝尘而去，”段景元的声音有些哽咽，眸中尽是心痛和受伤，“为什么一直以来都是我在你身后追着你跑，你何时愿意停下来看我一眼······” “你没有心的么······”段景元脸上是难抑的伤痛。 “我······”杜新竹一时语噎，目光也变得柔软，她轻咬红唇，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段景元。 “你随意的一个笑容，便可以让我开心一整天，”段景元凝望着杜新竹，“我每次嚷着要娶你，你都是一笑而过，可是昨日你却在冠华楼，那样轻易地便向一个陌生男子求亲······”他眉眼间的痛苦让杜新竹的心一阵骤缩。 “杜小姐，”站在一旁的莫浅浅也有些动容，她轻声劝道，“方才小姐眼中的不安和着急，在下看得最是真切。在下只想劝小姐一句话——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