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甜儿
莫浅浅看着方醉墨一动不动的背影，举步靠近，直至距离方醉墨约两步远时，站定，她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示意柳意将清浅居里的丫鬟婆子都遣散了。 偌大的清浅居里，仅剩两个纤细笔直、矗立寒风中的身影。 “甜儿，你见到你的清儿jiejie，就这么没有话说吗？”她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嘲讽。 方醉墨冷嗤一声，倏地转身，上前一步，直直望着莫浅浅，在她的眸中，甚至清晰地看见自己淡淡的身影。 莫浅浅气定神闲地回望着方醉墨，唇角讥诮的笑意不减。 面前的人终于恼羞成怒，双目圆睁，咬牙切齿地恨恨道：“纪清浅，我就知道你这个贱妇，自我第一日入府之时，你早便认出是我，偏偏面上还摆出一副初识疏离的模样······” 莫浅浅看着眼前那扭曲的俏颜，心下不免凄然。纪清浅啊，这就是你千方百计要保护的meimei啊，她就是如此待你的······ “你给我闭嘴！”莫浅浅恼怒地大声喝断她的谩骂，“你居然还好意思怨我明明知道是你，却故意装作不认识？！你想知道为什么吗，你去问问城郊玉屏山脚那方家上上下下无辜亡命的二十几口人的冤魂啊！你去啊！” 方醉墨闻言当即面色煞白，唇瓣轻颤着，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方家老爷既已答应你的条件，你何故不放他一条生路？！方家上下二十几口，妇孺小儿你皆不放过，斩尽杀绝，满门尽灭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你都做得出来，你就不怕午夜梦回之际冤魂索命吗？！” “你胡说！我没有！”方醉墨双手捂紧耳朵，有些歇斯底里地大喊着。 “你没有？直到现在你还死不悔改，矢口否认？！”莫浅浅一脸悲愤痛恨地一把扯下她捂着双耳的手，扣紧她的双肩，迫使她正视自己，“那些尸体，每一具均是一剑穿喉，喉骨碎裂，你敢说这不是你的漠羽剑法所伤的？！师傅她老人家隐退多年，江湖上早就没有人使漠羽剑了，唯有你我二人而已！” “是！是我杀的，通通都是我杀的，怎么样？！”方醉墨尖叫一声，挣脱莫浅浅的禁锢，挑衅地回望着她，冷笑道，“我承认了，就是我杀的，你能奈我何？” 莫浅浅一时语噎，怔住了。 “说啊，你怎么证明就是我杀的，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你了，你尽可以去宣扬，看看谁会相信？！”方醉墨不以为意地抚着袖口，讥讽地冷冷一笑，“漠羽剑法吗，真是笑死人了，师傅她老人家早已仙逝，谁能证明凶手用的就是漠羽剑法？！你别说是你啊，一个堂堂的纪相千金，从何习得这妖邪残虐的剑法的？！” 方醉墨一脸得意地看着她，步步逼近：“‘方家’就在京都城南，一切安好，人人都知道我是‘方’老爷的独女，你不信啊，你去看看啊？怎么，不认得路啊，没关系啊，我可以带你去啊，是不是啊，清儿jiejie？” “你真是个疯子······”莫浅浅痛心地看着方醉墨毫无悔意的笑颜。 “我疯了？！”方醉墨颤着手，反指着自己，似是听见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得几欲岔气，“我哪里有疯？！就算是疯了那也是你们逼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莫浅浅叹口气，阖上双目，疲惫地说，“你做了这么多事，伤了这么多人的性命，你想要什么？” “我伤人性命？！”方醉墨嗤笑一声，美眸闪过一抹狠戾，目不斜视地反手一挥，身后的石桩应声而裂，“轰”地一声，顿时尘屑飞扬，“你有什么资格说我，难道你纪清浅剑下的亡魂会比我少吗？” “你是不是忘了呀，当年在翠薇山上，师傅她老人家让你杀的人还少吗？”方醉墨笑得有几分癫狂，“你别说你杀的人都是山匪恶霸，那又如何，那些就不是人命了吗？” “你小心点······”方醉墨一边顺着鬓角的发丝，一边讥嘲地笑着，“恶灵索命，你也逃不了······” “是，”莫浅浅惨然一笑，轻点着头，“你我二人皆是手染鲜血，纵是下地狱，也无话可说······但是我至少比你好，不会为了一己私利，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痛下杀手······” “谁？！”莫浅浅蓦地闭口，神色凝重，转过头，纵身一个轻跃之下，便从院外墙根处揪出了一个鬼祟的身影。 这个人被莫浅浅揪住衣领，摆脱不得，吓得双腿发软，面无人色。 “你根本不是清浅居的人，谁让你来的，你都听到什么了？！”莫浅浅一时也有些慌乱无措，不想自己方才在与方醉墨对质之时，麻痹大意，居然让这样一个下作的小角色趴在墙角偷听都未察觉。 “不管是谁，听到了就该死！”方醉墨清澈的眼眸中杀意毕现，三指一勾，便要朝其咽喉抠去。 “慢！”莫浅浅一手格开方醉墨的攻势，一手拽着那个小厮猛地向后一拖，让他躲在自己身后。 “纪清浅你是傻子吗，想死也别连累我！”方醉墨忿忿地用力一甩宽袖，俏颜因怒极而涨得通红，脖颈上青筋暴起，“你看清楚，这个人正是韦月那个小贱人房里的小厮，定是那贱人让他悄悄躲在墙根窥视你我二人的。我今日断然不能让他无恙离开，否则，死的就是你我！” 言罢，方醉墨伸手就欲袭向莫浅浅身后的那个男人。 “住手！”莫浅浅以迅雷之势一把擒住方醉墨的手腕，紧紧扣其脉门，迫使她不敢轻举妄动，“你且回去，这个人我来处理，你大可放心，不会让你受到一丝威胁的。” 方醉墨冷哼一声，自嘲地笑笑：“纪清浅，你个贱妇，内力非但无损，反倒更胜从前了，我竟然被你给骗了······” 莫浅浅无语地瞪了她一眼，懒得跟这种昏狂的女人解释，见她仍是一脸不甘心地死死盯着自己身后的落月轩小厮，只得摆出一副阴狠的笑容，幽幽道：“你既是知道我内力尤甚往昔，就要放聪明点，我说不准杀便是不准杀。不过你也无需忧心，他既知晓我的秘密，我也不会让他再回落月轩了······” “纪清浅，你最好别太天真，告诉你，只有死人才是最可靠的······”方醉墨悠悠说着，慢慢踱步走近莫浅浅，抬眸望着她，“还有，你真以为这清浅居里，人人都对你纪清浅死心塌地吗······” “你什么意思？！”莫浅浅身形一晃，心口仿佛遭受一记重击。 “你说呢——”方醉墨拖长尾音，趁莫浅浅恍惚之际，身影一动，一手扣住男子的下颌，迫其张开嘴，一手迅速往里塞进一颗药丸。 “你给他吃了什么？！”莫浅浅回过神来，看着男子痛苦地掐着自己的脖子，一边呻吟着，一边用指尖将脖颈上的肌肤一寸一寸地撕开，登时一片血rou模糊，恐怖至极。 她想点其xue道，制止他自残的举止，却被这骇人的画面吓得双手不自主地颤抖，双腿不能动弹。 “我还能给他吃什么，”方醉墨愉悦地笑了一笑，纤手轻搭在莫浅浅的肩上，凑近她耳边，柔声道，“我说是仙丹，你信吗？” 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以如此残忍的方式结束，莫浅浅只觉得手足冰凉，一种巨大的罪恶感咆哮而来。 她根本就没想要他死，她原本只是打算让霄冥阁的弟子看着他，让他此生都不得回京都而已，从来，就没想要他死······ 方醉墨咯咯笑着，笑声灵动婉转，皓腕轻抬，以宽袖掩嘴，姿态有着说不尽的风情：“哎呀清儿jiejie，这下可如何是好啊，这尸体，怎的躺在jiejie的院子里了，那接下来善后的事情，就辛苦jiejie咯，醉墨告退······” 方醉墨不再理会莫浅浅，兀自轻笑着转身，慢慢走出了清浅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