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求药(二)
张小蔓现在的位置她估计四分之一的距离都没有,离半山腰还远着呢,而越是向上地势越崎岖不平湿滑难走,整个人都要扯着结实的藤蔓才能安全稳妥的向上,要不然一走就是往后退,走一步退三步,那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上去。 对这样的森林也不算陌生,张小蔓在张家村的时候也进过山,只不过那里的山比起这里的可差远了,张小蔓不敢掉以轻心,还好出门前带了一根绳子,她在绳子一头系上了一个大木叉,开口很阔,也挺重的一个实心木块,走一步,站稳了向前甩出木块,木块在前面的树干上转个圈停下来,虽不是很坚固的卡在了大树上,但至少因为木叉的作用,张小蔓这样的体重是轻易不能把它拽下来的。 张小蔓拽着绳子往上爬能省好多力气,而且也方便多了,退一步来讲,如果一只手里的藤蔓松动被拔起来,还有绳子给张小蔓做后盾,起码也有个缓冲的时间,发生意外的几率大大降低了。张小蔓还是靠着双手爬了一天的山才想起来的这个办法,如果不是有备无患带了绳子,她恐怕还没爬上山这双手就废了。 手心隐隐传来的疼痛刺激着张小蔓的神经,可她此刻已经感觉不到疼了,旧伤口还没好再加上更严重的新伤口,不过也就过了三日,张小蔓觉得身体已经不再是她的,她只是驾驭身体的一个零件,流血或是流汗。汗水滑过伤口把肌rou刺激了一阵紧绷,那也仅仅只是紧绷,她没有适时地露出恰当的反应,她已经麻木。 只是吃一口干粮喝一口水的时间,张小蔓想到息婆消瘦干瘪的身体,缓一缓疲劳又能充满莫大的勇气,一往无前的继续向上爬,直到爬到那个人的跟前,求他一定要治好息婆。 呼呼呼的风声由小变大,满脸被凌乱的头发遮住。眼睛看不明确前方。耳朵承受着烈风的洗礼,张小蔓冻得通红的一双手轻轻地颤抖,死死地握住绳子和藤蔓。坚决不能被吹了倒回去,退后几步还没有什么。怕的是一个不慎就掉下悬崖。那才是最最危险的事情。 张小蔓吃力的抬头望天。乌云密布,恐怕会是暴风雨…… “你就这样子去找她?”任林一把拉住戚济民握住缰绳的手臂,将他扯下来不让他挣开。虽说心里也很着急,但是他还有理智,“你知道檎山的地形吗?你知道张小蔓是从哪个方向往上爬的吗?你又知道檎山最后会通到哪里,你这样冒冒失失的瞎忙活,只会耽误找到张小蔓的时间。” 这句话终于点醒了戚济民,他爆裂的神经冷静下来,看着任林不发一语。 其实任林也不想表现的这么不近人情,但是他既然是比较冷静的一个,那么就要让另一个人也冷静下来,应该互相负责,因为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更是朋友。 任林叹气,仰头望了望天,“看样子接下来会有大风大雨,檎山里面更难行走了。” 戚济民一听,踩着马鞍子一跃而起,立即就要挥鞭疾驰。 任林赶紧说道:“你这样什么准备都没有就去找她,她一定会被你牵连,你忍心看着她为你吃苦受难?” “我怎么就会牵连她了?怎么就一定会让她吃苦受难?只要她愿意好好地跟着我,我宁愿一辈子为她做牛做马,可是她不愿意!”戚济民大吼,明明任林说的不是这个,他偏偏就是想成了这个意思,对任林有了几分怨怼,“你不知道我对她是什么感觉,你也永远都不知道!因为你是一个自私的人,你只会对你好,你身边的人你一点都不在乎,就算她们付出所有的一切给你,你也不会有任何喜欢或者抱歉的感觉,因为你不会付出,所以你不会高兴也不会在乎,你是一个懦夫!” 他把这么多日子的委屈对着这个交情说深不深说浅不浅的人说出来,他也知道不应该很不对,可是他只有说出来了他才会好受一点,否则他真的要疯了! 其实人人都有相通的一面,只要他说出来的就一定有同样的在任林身上发生过,只不过因为两人的生活方式不同,也因为性格方面的迥异,或者还有很多其他的因素,总是让人以为他们差距很大,任何人之间又谈何说起差距。 任林只是长的脸嫩,再加上长时间在钱小小身边作陪衬,几乎左右人都以为他的人跟他的身体一样温和柔弱,可是他们都错了。任林冷冷说道:“我是一个懦夫,我坦然接受。那你知道你是什么吗?你又知道你的执意而为带给多少人伤害!” 戚济民怔住,第一次被一个人问得哑口无言。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张小蔓身处险境,他现在所有的神经都非常敏感,而在这个时候,任林的当头一棒像是给了他一记响打,终于打响了他的脑袋,嗡嗡声回荡在脑中,戚济民仿佛沉睡了很久,终于在这个不得不爆发的档口下爆发了。 原来那么多人因为他受到了伤害。 戚济民看着阴沉沉的天,风中夹杂着的湿冷的寒意,他不知道现在停驻在此有什么意义,小蔓还在饱受折磨,再等下去绝对只有悔意。他看着远方,明明灭灭的眼中不知名的情绪渲染开来,嘶哑道:“不管你对我有什么不满,等我带她回来,我们再说清楚咱们的事。我现在要走,你让不让。” 任林自嘲一笑,向边上让开一步,微微抬头望着戚济民,“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如果你执意要这样去的话,那你就去吧。” 戚济民深深地皱起眉头,任林的妥协让他反而担心害怕。要是出事了是没有再来一次的选择的,他不耐烦的说道:“你到底要说什么你就直说,磨磨唧唧的还是你想让小蔓死在山上!” “轰——” 一道惊雷炸响,照亮了任林脸上的表情,他只是看着戚济民,看着看着又笑了起来,“你不要胡思乱想,我去准备东西,你去找两匹好马,脚掌裹上粗布。一刻钟我们在这里集合。”说完不等戚济民问为什么要在脚掌上过着粗布。任林已经走远了。 戚济民吼了一嗓子,“再耽误下去,要是小蔓出了事情怎么办?我们不能再等了!” 任林头也不回的大声说道:“她又不是傻子,知道要下雨还冒雨前进。那就是自找死路。放心吧她聪明着呢。看着天气不对一定会找地方躲起来。这样一来危险的就是我们了,你要快一点不能耽误时辰。” 为什么危险的反而是好好站在这里的我们?戚济民还想吊一嗓子,任林已经消失在门后不见。 戚济民摸了摸鼻子慢慢的冷静下来。不到喝一口茶的功夫,他已经想明白了个中缘由,不禁对着毫无一人的大门骂道:“好你个小子,挺会算计啊,差点把我弄糊涂了。”心里却也承下这个情,之前都是他一时激动嘴臭,事完一定要给人道歉。 而山里的张小蔓却真的被任林猜中了。她此时正躲在灌木丛里躲雨,旁边倒是有好几棵大树可以躲避,可是比起多受点风淋点雨,灌木丛不足以让她感觉温暖,却比较起树下要安全多了。 森林里最不缺的就是一丛一丛的杂草,张小蔓慢慢的找到一个更好的地方,蓬松的杂草茂密非凡,里面架空四面被树枝遮挡,上面是一颗呈蘑菇型的大树散下来的顶,如同一个小房子一样的空间,让饱受饥寒的张小蔓眼睛立刻闪亮,她一咕噜钻了进去,把树枝整整齐齐的掩盖好,立即出现一幅让她觉得美轮美奂的景色。 树顶到地面大概有半个大人那么高,也就是张小蔓矮着一个头也能站起来,只是不能站直了。树的枝叶长得很匀称,是那种不加修饰却绝对雷同的大自然的裁剪,每一片叶子都饱满精神,噼里啪啦的雨点打在叶面,叶子不但没有掉落还反弹回去,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像一个跳跃的音符,看的张小蔓眼睛都直了。 更神奇的是树枝的垂直向下,虽然除了树干,每一根树枝都向着地面生长,但是远远没有超出树干的高度,神乎其神的恰好到达地面上去一点点,那样使得看上去像是一片幕帘,镶嵌链接,紧密结合,一排排的站立和伸张都是一种保护,把张小蔓深深的围拢在羽翼之下,叶子一片片的展开,挡住了所有的寒风。 张小蔓有点感动更多的是幸福。在这个冰冷寒凉的大雨之下,原来除了她自己玩命坚持,还有另一种默默观望的陪伴,只要你用心发现,它就在你身边。 她坐在柔软的草地上,草地已经被雨淋湿,头上的密集枝叶挡住了大雨瓢泼,就算有水珠渗入,那也是顺着树叶的方向一片传一片的进入地下,再被土地吸收,有多余的吸收不了的水流顺着草地的反向形成一股趋势,慢慢的成了一条小河,就在屋顶之下,就在草丛旁边,就在张小蔓眼前汩汩流出。她像是一个走累了的小姑娘,雨水冲刷了她的疲惫,她看着眼前的山眼前河,眼前的幕帘一串串,真的觉得此时也没什么不好的。虽然她已经只剩下一顿干粮,饮水早已喝光。
大自然就是有一种很奇怪的魔力,只要你好好的静下来倾听她,你一定会发现她有多么美好,有多么诱惑,能迷恋不止,能暂且忘记一切的烦恼。 三天了,本来以为这场大雨会给她带来无限的恐怖,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如诗如画,张小蔓想着每一个人,每一个人在记忆里都那么鲜明,如同此时的景色,他们都那么美好,只是我们观望的角度不一样罢了。也就是这一瞬间,张小蔓有一种放下一切回到最初的心悸,也仅仅只是一瞬间,眨眼之后想到了所有要面对的,她又只能让自己坚强。 大雨下了整整一夜,张小蔓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等她醒来之后天色已经大亮,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外面,她伸出一只手拨了一下树枝,一束强烈的阳光照射进来,张小蔓是来到这里这么多年唯一一次感觉又回到了从前,还是在单身公寓里醒来的阳光明媚的早晨,她迎着骄阳早起,转头看见她深爱的人…… 恐怕只有放下,才不会一想到当初就想要逃避。张小蔓心情舒爽的站起来伸个懒腰,一头撞上树干的中心,树叶被撞了一阵晃动,细细碎碎还未晒干的雨水落下,张小蔓一边龇牙咧嘴捂着头顶揉动,一边伸出空闲的手心接着落下的雨水,那种感觉简直比摸到太阳还要灿烂。 她拿出昨晚小心藏好的干粮珍惜的一点点吃完了,想了一下还是将树叶卷起咬了一些流水喝下去,甘甘甜甜的应该不会有问题,于是又把葫芦装满河水,之后没有干粮就吃些野果子,一路上也看见不少红果果了,应该能找到一种是可以吃的,而且有水就能坚持很久。 张小蔓简装随身,继续爬行。 身上的伤口被泡了一夜,有些开始泛白有些已经结巴,但一动这两种伤疤都会疼,张小蔓之前一直提着心,所以整个人很封闭没感觉到疼痛,有可能是昨天太放松了,她不但睡了一个好觉,还懒惰了身体,所以此刻的疼痛显得特别厉害,简直就像扯着筋一样。 她放开了活动两下身体,一阵的刺痛过后,剩下的小痛苦都不值一提,张小蔓把绳子拿出来,并没有因为景色好就放松前进,雨后的森林地面非常滑溜,一不小心就能摔一跤,张小蔓变得更加谨慎。 愈是快要到达就愈不能掉以轻心,张小蔓非常小心,但是没想到隐藏的危险这才刚刚开始。 戚济民和任林此时已经到了森林里,马匹在最开始的时候都能在林间穿梭,慢慢越到后来斜坡越大,就算两匹骏马脚上都过着粗布,但还是防不住马儿直往后面仰,马上的两个人身体直立,都处于悬空的状态。等到再一次马儿站稳了,任林说道:“这样下去不行,看来我们只能把马留在这里了。” 戚济民一点意见也没有,“我们能靠骑马上来这一段已经很好了,要是靠我们两个人走路,就算速度不会慢到哪儿去,身体也一定吃不消了。” 任林笑了笑,没说话。 戚济民问道:“怎么了,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其他的事情了?” “没有,只是一开始我还想着若是张小蔓昏迷在半道上,我们用马来驮她是最好了,现在看来还是我低估了山势。” “也不是你,主要是檎山太危险了。”戚济民皱了皱眉,还是因为任林的一句话担心上,“你说小蔓是不是已经昏倒了,或许正倒在哪里藏着我们没看见?” “你想太多了。”任林想直接一个白眼翻过去,“你没看见前面这些折断的树枝都是新鲜的吗?只要前面还有折断的树枝,就证明张小蔓在前面不在后面。” “可是,”戚济民说道:“万一她到了上面又滚了下来,不是我们也错过了吗?”。 任林一时也被问住,不知道怎么回答戚济民,遂说道:“只要你希望她好,她就在前面,如果你一直诅咒她,她一定会遇到危险。” 所以戚济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两人丢了马匹身姿矫健的向上掠过,如果不是因为骑马走了一段,他们才不会都过了一天还这样精神。 而被诅咒的张小蔓,看着渐渐逼近的庞然大物,一时脑袋里全部的想法都被抽空,所有的思维都消失殆尽,她眼睁睁的看着危险越来越近,一声虎啸让她整个人肃然一震。 第一百四十章求药(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