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深宫怨夫

    有诗道：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c|c|

    最是一年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京城的，似乎总是比旁处的来的早一些。这方才过完新年，龙宣外那两株垂柳经一场丝雨洗涤之后已发出嫩芽，茸翠可。这一抹新绿，又很快吸引得几只鸟儿飞出窝来，莺啼燕语的围着它欢喜说个不停。

    跟出龙宣，猫二指着眼前一新满面喜色道：“皇上看，不觉已来了，这树发了芽，莺儿也都飞出了窝…”

    龙宣赫一明黄绣龙纹刺祥云锦袍负手立于前，微仰头缓缓呼吸着这早气息。一只浑似雪的大狗亦自内走出，乖乖卧躺在他脚下。

    “闹闹最近似乎慵懒了许多，也不怎么进食，可叫兽医来看过？”龙宣赫低头瞧了瞧卧在他脚下闭着眼一动不动的大狗微微皱眉。

    猫二微叹了口气，道：“兽医说闹闹门齿磨损，已过壮年，开始衰老了…”

    龙宣赫面色略显惊讶，蹲下轻轻抚摸着脚下蜷缩的闹闹，这方发觉它上毛色确实已不复往昔光泽顺滑，心头一时竟莫名有些许抑郁。

    猫二见龙宣赫眉宇隐愁，微向前凑了凑子岔开话道：“暖到了，这子也要过得越发快了，再过两个多月便是皇上您的寿辰千秋节，今儿一早六宫已有人来请旨，不知皇上有什么吩咐…”

    龙宣赫站起不耐烦道：“年年不都那么过的么，叫他们看着cāo)办就是。不必来问朕！”

    “是是，奴才这便叫人回了他们…”猫二连恭应着，一时又赔似是自语，“眼下若有太子在。定能将皇上的寿辰cāo)办得新奇闹…”

    “太子？”龙宣赫不由一哂，“他若有什么新奇的点子，也是然儿从旁指拨…”他说完这话。面上又立时绷得紧紧的。

    猫二只佯装没看见他面上不悦，兀自道：“太子已离宫八月有余，年前皇上也不曾召他回宫团圆。这次千秋盛节，皇上不如召了太子回来，一来阖家团聚，二来太子也能在御前尽尽孝心…”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太子的意思？”龙宣赫斜眉瞧向侧猫二。一字一顿道，冷峻轮廓越发棱角分明，问，“他，给了你多少好处？”

    猫二忙“扑通”一声跪倒：“皇上息怒！奴才想那边疆苦寒之极。太子又自小子孱弱，长年久居只怕于贵体有损…奴才亦怜太子戍边辛苦，方才多这个嘴，并非受了太子的好…”

    “好啦～”见猫二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龙宣赫面上冷肃退去，虎眸扫了他一眼缓笑道，“朕还不知道你么？妇人之仁！”

    “是…是…奴才是妇人之仁…”猫二自地上跪起连声儿点头，一时又拉着哭腔双手比划道，“奴才是看着太子由小时候这么点儿长到这么大的…奴才…奴才心疼…”

    “行了！说你是妇人你还真哭上了…他若连这点子风寒都不住。也就别做朕的太子了！”龙宣赫眉心又晕上一层愠色，踱步下阶。

    猫二跟在他后续继擦涕抹泪儿道：“奴才也是为皇上着想啊，想着年夜里，皇上一人孤零零的，奴才这心里…奴才也想皇上能似寻常百姓，子孙绕膝一享天伦…”

    他这一番酸话。竟也说的龙宣赫心底空落，隐隐感伤。太子再不像他，终究也是他的儿子。何况而今连然儿也没了行踪…

    “罢了罢了，你这一哭起来比女人还麻烦…叫人快骑宣旨去吧！”

    “哎！奴才这就去！”猫二微愣了下，自后连应着声走了。

    龙宣赫挥了挥袖，只往落淑宫方向去了。

    阳光静静散落在宫前玉阶上，反出如金光亮。窗外花鸟架上悬挂着的鸟笼里，两只画眉正在笼中窜上跳下的比对歌喉，架下两位着淡碧宫装，约七八岁左右的小宫女支颐痴痴仰望着笼中两只漂亮鸟儿，露着一排如瓠贝齿。

    窗子敞开着，可以看到里面云髻高绾，一简素的落无声跪坐在一张小方桌前，正右指捏着针儿，专心往左手中一块婴儿赤色肚兜上绣着什么。桌角上放针钱的织篮里，满满的放着捆捆丝线。

    “这般敞开窗子坐着，不怕着凉么？”踏上玉阶，龙宣赫朝窗内副温柔娴静之态的落无声道。

    架下那两个盯着画眉鸟痴看的小宫女恍然回过来，连站起齐对着龙宣赫稚声福道：“奴婢参见皇上！”

    龙宣赫缓缓走进宫去。里面落无声此时亦着便便大肚缓缓站起来，朝龙宣赫行礼道：“多谢陛下挂怀，外面太阳很好，奴婢便想开窗透透。”

    龙宣赫将眸光落在她放在桌上的那块肚兜上，依稀辨得那上面绣的是一对鹿儿，扑哧一笑，看着落无声不可思议道道：“落无声，这还是你么？”

    “奴婢已为人母，不能不为腹中孩儿多做打算！”落无声微微含笑，兀自慢慢坐下又神专注绣了起来，一副慈母模样儿。

    龙宣赫不觉有些发闷，挨桌边坐下找话儿道：“上月德妃行刺你受的伤，可好些了？”

    落无声明眸含嗔抬起：“皇上忘了，德妃行刺奴婢是上上个月的事了，只伤了臂上点儿皮，早就好了。”

    “哦…”龙宣赫恍然，不由心生感叹道，“唉，宫里一下子少了这许多明争暗斗的女人，静的朕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落无声低头一笑：“这还不简单，过几天暖些了，皇上再选一批嫔妃进宫，陪皇上好好闹闹不就得了。”

    龙宣赫笑着摇了摇头，一时又瞅向她手中绣工不可思议道：“落无声，朕记得你最不喜女红的，即便怀孕之后也不曾见你动过针线，这几反倒似改了子，变得如此静默。”

    落无声缓缓抬眸道：“以前要助皇上料理后宫，里事无巨细都得小心，又得处处提防后宫嫔妃暗害我腹中孩儿，心思全用在了算计上，劳心伤神的，自然没心思在女红上下功夫。”

    龙宣赫知落无声心中怨怼于他，道：“朕知道以你们母子命作饵来拔除外患的确太过不仁，可你也知道，张太尉、候御史、惊云候…他们私相勾结又猾之极，朕三番派人暗查都未曾抓得住他几人不轨罪证，只有利用他们的女儿——这宫中嫔妃的妒忌之心，将他们一个个牵连入狱方能连根拔除。”

    落无声面色微变得苍白，伸手轻抚着高隆小腹，想起自已苦心挨过的那些被人算计的子，想起她与腹中骨多少次自鬼门关爬过，犹自心中惊悚。一时推开手中针线对向龙宣赫跪请道：“而今后宫三妃已除，其家族亦被贬黜。虽还有巨鹿候一族，到底他年老多病，族中男丁稀缺，成不了气候。皇上终于高枕无忧，无声与腹中孩儿再无可利用之处…皇上曾答应无声，四大家族铲除之后，便准无声带孩儿离开宫庭。”

    龙宣赫眸中微闪过一丝异样，仰头瞧着宫内梁栋彩绘沉吟许久道：“朕答应你的自然会兑现。只不过而今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朕的妃子，还怀龙裔，朕若现在便许了你离宫，你要朕如何去堵那悠悠众口？”

    龙宣赫说着站起来，负手道了句：“好好将养着吧，待孩子生下之后，朕会准你一家团聚的。”走出宫去。

    “一家团聚…”落无声眸光一闪，不可置信掩住嘴巴，眶内溢着惊喜泪花，痴痴许久，方记得自后欠道，“多谢陛下成全！”

    召阳宫前，龙宣赫止步立，望着里面空dàng)宫舍，一股冰寒袭入心田：“一个个的…都要离开朕，朕都成全你们。只是朕成全了你们，又有谁来成全朕呢？”

    为至高无上的帝王，他可以给予任何人想要的一切，却没有人能给得了他所想要的。因为他是帝王，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帝王。

    “皇上，废妃候氏殁了…”后一袭黑袍的无影小心上前禀道。

    “德妃么？”龙宣赫微微偏头，复转头望着召阳宫道，“她死前一定还在咒朕孤独老死吧？”

    “这…”无影不语。

    龙宣赫露出自嘲之笑，须臾道：“无论虚也罢，假意也罢，她们终归都是在朕上花过心思的女人，又都是受朕多年设计而死，终是朕有负于她们…命人拉出宫，好生与他父兄安葬一处吧！”

    “是…”无影退。

    “无影…”龙宣赫忽回头喝住了他。

    无影驻道：“属下在！”

    龙宣赫看着他道：“还不曾收到无风一点讯息么？”

    “是…”

    龙宣赫忍不住怒声：“你们是怎么挑选的人？这般无用的奴才也敢收进宫中做影卫！”

    无影跪道：“属下用人不善，请陛下降罪！”

    “降罪？你上的罪还少么？”龙宣赫bī)视着他怒道，“一个个的都这般没用，脱下这皮给我滚去落淑宫看守宫门去！”

    无影一愣，惊愕看着龙宣赫气冲冲离去背影。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