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腊八 (修)
日子轴线一样的抽延着,转眼又到了康熙三十八年冬天了,凌柱家阖府都忙着准备着过年,毕竟这可是一年一度的大事。 转眼间就是腊八了。 这日早晨,红招绿袖伺候着润福起床,这是润福值得称赞的地方,自从3岁起,便每日卯时必然起床,从不贪睡,这个可不是7点,而是现代基本将近五点半左右的样子,这点让凌柱都不禁佩服这个女儿,小小年纪便如此自制。 早上起来,润福自己将衣服穿上,这些日常的事情,她基本不假他人之手,她想这辈子被人伺候的日子长着,不想还有点自由的时候,就让自己僵硬成一个木偶。她接过绿袖递过的帕子,将脸湿了湿,然后,用盐漱漱口,又换用醋去了味,这里的条件确实是和现在不可比拟,但人都是有了比较才会不满,对于润福而言,活着本来都是一个奇迹,在这些事儿上也不会计较,自有怡然自得享受的淡然,更何况这种日子,较之那些穷苦人家,已是好了太多。 因为一会要晨练,她就穿了藏青色粗布罩衫,里面也只是穿了一件比较宽松的线衫,下面配了条白色类似于灯笼裤的冰丝裤子罩在绒裤外,脚上蹬着软底的布鞋,便于活动。 她让红招将早饭放在桌子上,然后就走到院子里,按照以往的习惯,绕着院子走三圈,再依照现代的广播体cao,做了一遍。散步倒是早就开始,但广播体cao却在这两年才开始做的,这个广播体cao本来就是古代五禽戏的演变组合,她做起来大家也没有感觉多少吃惊,只当她是从书中学来五禽戏,胡乱改的。 他们家早上倒不是一同进食,除非年节或重大的日子,一般她都是在自己屋子里用过早餐才到正房额娘的内室去。 之后,她拭了汗,慢步走到卧室旁的一个小书阁,因为还小,这个书阁也是因为父亲见她喜书,在她的要求下,从主卧隔了出来,并又向院墙方向延了三尺,地方不大,但被润福收拾的倒有几分雅意,而不似一般的儿童书房那般凌乱。地上是仿汉的床榻,铺着浅蓝色的地毯,上面无其他装饰,只是缀着几朵米色的小花,靠东边的墙边设着一个紫红色实木书架,前面置了三个台阶的同色木质脚踏,不是很宽,书架因为考虑到润福的个子还小,就只有一米的高度,间了3层,长度倒是和这个书房的长度排齐了,足足有十五尺见余,架子上不乏经史子集,奇文异志和天文地理类的书籍,排的齐齐的一溜放着。 屋里早被丫鬟们笼上了炭盆,烧的热乎乎的。在外间将鞋子脱了,喝了一碗温水,走进书房,拿起笔,用唐楷默了遍心经,方在绿袖的招呼中回屋吃了饭。许是确实受到上辈子的影响,尽管这辈子有机会回到童年放纵,她却总是没了那种恣意的性子了。不是说她不爱这辈子的父母兄弟,也不是说她格格不入这个时代,只是她更清楚这个时代的需求,在造就自己的同时,也忘记了灵魂,或者灵魂本来的平静让她更加顺利的成为古人,虽然三从四德对她而言确实是难以克服的心理障碍,但她更愔做一个大家闺秀之道。 餐后,润福吃了茶,洗手沐浴更衣。这也是润福的习惯,是从上辈子演戏下来的,虽然冬天的水比较难得,但运动过后,毕竟汗渍难免,她每日也就是简单的擦洗下身子,再加上她比较小,也就未增添多少麻烦。 整好这一套的晨工,也就过了卯时,是时候拜见额娘了。这段时间基本上是她每天最放松的时候了。 “阿玛、额娘,早上好”润福走到正屋,见礼。 凌柱和夫人刚用过早茶,因为今天是沐修,凌柱也未去上班,再加上他那个闲差,倒也日日清闲的多。看到女儿过来了,钱夫人招呼女儿赶紧过去。 而圆圆看到润福了,更是开心的想从奶妈的身上挣脱出来,一边挣扎还一边喊:“jiejie,jiejie,亲亲”,他今天照例虎头鞋虎头帽,披了件虎皮小马褂,小辫子被扎起来了,那急切的神情让大家都轰然笑了起来。他见到润福笑了,但就不过来抱他,不禁撅着嘴巴,一扭扭屁股,眼里还含着泪花,看似你要不过来誓不罢休的样子。但熟悉这小子的人都知道,他不知道从哪学来这招唬人的,眼泪从来都在眼眶里转着,就是不掉下来。 “圆圆,1个圆圆加一个jiejie是什么”,润福看着弟弟可爱的样子,边往他那挪动,别逗着。 “两个乖宝宝”圆圆毫不含糊的答道,还用眼睛以斜觑的姿态望着她,大有一副我多聪明,夸夸我的样子,又引起大家一阵哄笑。 “润福,过几天就是腊八了,你好好帮你额娘呀,多照顾下弟弟,也好好玩玩,阿玛知道你素来都是个懂事的,但该玩还得玩呀”凌柱忍住笑,看了眼女儿,缓缓说着。 这几天全家丫鬟婆子们都忙着洒扫庭院,红招绿袖也是忙里忙外的指挥小丫头小厮清扫庭尘,腊八的头一天,早早将各种米果浸泡了起来。 上辈子的腊八是什么样子?润福在屋子里翻着前不久刚刚淘到的白晋的《康熙皇帝》这本书,心里思量着,mama不擅烹饪,基本上是爸爸和吴姨煮饭,这一天一般都是正常过,只是晚上家里都会回家吃饭,吴姨会将腊八粥煮好,等大家一起吃。 润福想着想着,眼泪打湿了书页,真的想家了,想那个回不去的家了,想那个总是一脸严肃却无限疼爱自己的爸爸,想那个总是高贵端雅的mama却在自己病倒的时候被吓的花容失色的脸,还想那个比自己大两岁总是捉弄自己的哥哥,却在自己被人欺负时候一拳将那个人扪倒。你们,听到女儿的思念了么?如果真的有神明,请告诉他们,不要为我牵挂,我很好,这一辈子的父母对我很好。 待到中午时,润福前往主屋,和大家一起吃饭,今儿是腊八,按规矩包括凌柱的妾室和庶子庶女都聚在一起吃饭。自从润福上次出了事之后,凌柱对妾室就淡淡的,连带对两个庶出的子女也是教有余亲不足,再加上钱氏治家的手段更为高明,齐家上下虽然说不上和乐融融,倒也在面上风平浪静。
古代比现代好的地方,就是风俗等事物皆很纯粹,不像现在因为把时间都放在工作上,忙着赚钱,而忘记了生活的含义。再加上古代的娱乐活动很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被执行的很彻底。 腊八算是需要隆重的大节,就算驱鬼的含义不再,也有祈福的意思。熬的腊八粥也特别的地道,混用黄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红江豆、去皮枣泥等,合水煮粥,外用染红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榛穰、松子,及白糖、红糖、琐琐葡萄,以作点染。今天的桌子正中摆的就是如此熬制出来的一大盆八宝粥,四个压桌碟里乘着蜜汁里脊rou条、腌渍蒜、花生米和醋姜。凌柱和夫人坐在正位,润福坐在左手边,祈德坐在右手边,meimei沁福坐在润福的下手处。 “额娘,我们今天不用去奶奶那么?”之前因为伯父外调,在润福没有出生前他们一直居在主宅,年节之类也是大家一起过。但之前因为大伯父回调回京后,又升了职,老宅子就稍显拥挤,于是大伯父和阿玛商量了,暂时别府另居,待将老宅子修葺完毕后,再回来。因为父亲是次子,也就理所当然的搬出来,将家里的修葺等事宜交给伯父。这样规矩少了,他们阖家倒也觉得这样自在。但尽管搬出来,平日年节什么的他们也倒是要回去立规矩的,这次腊八这样的大节却在家自己吃,润福吃下嘴里的东西,稍微诧异的问道,感觉有些事情不对劲,什么即将开始了?是九龙么? 钱氏和丈夫对视一眼,对女儿不同于同龄的顽劣和敏感感到欣慰,于是钱氏回答道: “是这样的,你大伯母一直以来身子不是很爽利,再加上家里修葺和你堂姐刚刚入选恭亲王府,杂事繁芜,老祖宗就发话,年前的一应礼节皆能减则减,能免则免,今年的腊八就不过去立规矩了”。 “哦”润福应了声,这位大堂姐和自己不是很熟,但也很照顾她。以如今伯父的官位,大堂姐入王府也是一件高攀的面子事,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妾位。很值得玩味,大堂姐被指入的不是任何一个皇子,而是指给了恭亲王爱新觉罗.常宁,润福知道此事的时候很纠结,常宁她是知道的,也知道他的长女,那位此刻正长在红墙外的固伦长公主,是康熙的唯一的养女,是皇帝觉察到什么了,是要凌家不要妄动么? 凌柱和夫人倒是没有想的那么多,因为本身就是次子,家里及爵位自然不会落在凌柱的身上,阿玛早逝,从小大哥就充当父职教养他,他也乐得过这种天塌下有人扛的清闲日子。再加上凌老夫人尽管稍有恶婆婆之嫌,但对这个小儿子也是亲厚的,凌夫人也不会多想,毕竟媳妇熬成婆的人,谁都有那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