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两世
——别忘了看序章—— 初春，暖风吹过，一树梨花随风起舞，恍若漫天飞雪。 兰初雪坐在树下交杌上，双手翻飞，不一会儿，白色的缎面上出现了一枝栩栩如生的兰花。 “哎呀，大姑娘，你怎么又坐在这里吹冷风？”一双手从斜刺里穿出来，将兰初雪身前的绣架搬了去。 “春日风暖，吹在身上暖洋洋，舒服得很，mama若不信，坐下试试就知道了。” 兰初雪并未着恼，转身微笑地看着一脸紧张的陆mama。陆mama是她的乳母，自她醒来后就一直陪着她，也是她醒来后唯一见过的人。而她，依旧叫兰初雪，只是身份却成了大楚朝锦州府惟陵兰家的大姑娘，父母双亡，本来与兰家其余众人一同居于府城，但一年前病重，被掌家的二伯母以养病为由丢到了这座废弃的庄子上。 陆mama上下打量了兰初雪一时，见她笑颜如花，气色极好，果然不像是挨过冻的模样，这才松了口气。“不过立春几天，风里依然夹着寒气，大姑娘不要掉以轻心，万一招了风寒，引得旧病复发就不妙了。”说着，目光落到手里的绣架上，眉头皱起来，“大姑娘的病须得静养，这刺绣看着简单，实则劳心劳力，是最最累人的活，以后还是要少做才是。” 兰初雪含笑不语，任由陆mama唠叨。恍然间记起了前世的老妈，想到老妈，她心里不由刺痛，老妈得知她因跳窗而死，不知会内疚成什么样，不过有老姐在，老妈心虽痛，但肯定能挺过去。就像她，才知自己灵魂附身他人时，曾因彷徨无措连续几日睡着，可短短两月过去，如今也能坦然接受这一事实，该吃就吃，该睡就睡，除开时常会思念家人，偶尔断炊外，活得也算畅意痛快。 “mama今日去老宅，可还顺利？”等陆mama的话告一段落，兰初雪适时发问。陆mama去老宅是为了拿她的份例银子，顺便采买米面粮油，陆mama空手归家，她一望就知陆mama没有在老宅拿到银子，她这番无话找话，只为将陆mama心里的不痛快引出来。 陆mama闻言，忍了一路的怒火蹭蹭的往上冒，烧得白皙的圆脸通红，想到大姑娘大病初愈，受不得气，又握紧拳，强将心里的不忿压下去。“说是大老爷上个月捎了一匣银子回家，如今帐房全是十两一锭的金花细丝银，一时没得碎银，等过几日将银子融了，再给大姑娘送来。”前日去，说的是没到日子，若破例给大姑娘支了银子，其他少爷姑娘那里无法交代，昨日去，说的是帐目有错漏，账房不能走账，今日又说是没有碎银。这分明是二太太的借口，拖着不给大姑娘银子，好让大姑娘无钱看病抓药。想到此，陆mama在心里暗骂一声毒妇。 兰初雪淡淡一笑：“mama何必治气，明日我与你再去一趟就是，左右我也无事，想出门走走。” 陆mama一直在瞧兰初雪的脸色，见她半点怒色没露，不觉就点了点头，大姑娘病愈后像换了个人，想得通透，又沉得住气，行事约莫露出几分三老爷在世时的样子来。恍然想起兰初雪说要同去，忙道：“此去府城十余里，庄子上又没有现成的车轿，十分不便，大姑娘还是在家中歇了，老奴一人去就是。”路远倒不怕，她是担心兰初雪在老宅受气。 “我记得箱子里还有几十文铜钱，做头口钱尽够。”兰初雪装作不懂，她早计划出门，只是身体不好，又没有恰当的时机，这次她无论如何也不想放过机会，见陆mama又要拒绝，她吊住陆mama的手臂，央求地看着陆mama，“mama，就让我与你一同去吧，在庄子上窝了一年，都快发霉了。” 陆mama想她这几月的处境，从未与人来往，猜想她是憋坏了，心里一软，点点头，到时尽量拿话岔着，当着人，二太太好歹要名声，总不会当面让大姑娘没脸。 兰初雪开心地笑起来，拉过绣架，“mama，这样一方帕子做成，能卖多少钱？”虽笑着，心里却没来由地生出几分紧张，她擅长的只有这个，这个将是她唯一的谋生手段，除却谋生，她还想完成前世未完的心愿。 大姑娘生出卖绣帕赚钱的念头，九泉之下的三老爷三太太若是得知，怎能瞑目？陆mama看得心酸，眼眶立时就泛了红，吸着鼻子道：“大姑娘怎就忘了？虽咱们惟陵兰家在三皇神会中站了重要一席，但三皇神会的规矩还是要守的，若没有考过三皇神会的秋试，成为三皇神会登记在册的绣工，这绣品是万万卖不出的。” “秋试？”兰初雪惊讶不已，迅速回想一番，记忆里似乎真有这个词，但具体细节却不知，“mama，这秋试怎么说？” 陆mama叹道：“也难怪大姑娘不知，咱们惟陵兰家虽经营绣品生意，但自老太爷那时起，兰家姑娘刺绣便与学习琴棋书画一样，只为修身养性，不为赚钱。”为了给兰初雪宽心，陆mama在另一张交杌上坐下，细细讲解，“锦州府的绣品能天下闻名，只因早年间各家绣坊结成同盟，成立了三皇神会，选有名望者任会首，三皇神会成立之初就订立了种种会规，各绣坊悉数遵从，这才有了今日的气象。其中为了保证锦州府绣品质量，避免小绣坊绣工针法不纯，坏了锦州府绣品的名声，各家绣坊的绣工要登记在册以便管理，而新招绣工则必须先行学习，而后由三皇神会选定的绣艺大师进行考较，合格者才能为绣工。为公平起见，这些绣艺大师由浣溪金家、两川侯家、惟陵兰家三大家族各选一名。” 原来此时刺绣已经形成了产业化。兰初雪揉了揉额角，看来不动一番脑经，莫说完成前世未完的心愿，成为绣艺大师，就是以刺绣养活自己都难。她沉思片刻，抬头见陆mama正看着她，便笑起来，“原来如此。” 陆mama见兰初雪似乎有些失望，心里又是一叹，“大老爷最是公允，三老爷在世时，又与他最亲近，大老爷要是知道大姑娘的处境，不会不管的，不若老奴准备纸笔，大姑娘修书一封，托人送到顺庆县，请大老爷主持公道。” 对于兰家长房在外为官的兰锦程，兰初雪几乎没有任何印象，便不敢抱希望，她摇摇头，“这事再说罢，是了，mama明日雇车时，再到附近村子里顾两名孔武有力的女子，我自有用处。”既然以绣为生的路暂时堵死，她只能从老宅那里入手，总不见得就要等着饿肚子。 陆mama不解地看着兰初雪，兰初雪一笑，“我想从老宅搬几样爹娘在世时使用的器物到庄子上来，以谓思念之情。”不给钱，拿东西去典当总可以吧，她可记得原主母亲存了许多古玩字画。 陆mama闻言，神情黯然，去年来庄子上时，除了随身衣物，二太太以路上不便为由，不准她们带走任何器物，还故作公允的当着她们的面将听雪阁锁上，言称以后回去必不会少一样东西。当时大姑娘病得下不来床，眼见就不行，她没心思与二太太争辩，此时想来，她心里不由暗恨，二太太真真可恶，害得大姑娘连个做念想的物事都没有。她点头道，“大姑娘的话在理，二太太再能言善道，也无话可说。” 兰初雪可不认为二太太钱氏如此好应付，但也没多说，只是笑笑，道：“mama，晚上吃什么，我都饿了。” “瞧我，竟忘了时辰。”陆mama闻言起身往灶房去，走了两步却又停住了，歉然地道，“大姑娘身子虚，本该好生补补，可无rou无菜，只能煮点素粥给姑娘吃。” 按捺住胃里上涌的酸水，兰初雪安慰道：“mama怎忘了，我大病才愈，吃不得油腻，清淡的素粥正好。” 陆mama暗叹一声，心中酸涩。大房二房的几位少爷小姐锦衣玉食，大姑娘只因父母过世，就连普通菜肴都吃不上，这都是造的什么孽！新书上传，求点击、收藏、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