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斥候
浩然正气,独属于儒家书生的手段,这股气极其精纯,外放出来后,能够形成绝强的防御,当初毛仲钰能撑过叶浅璃三刀,就是因为浩然正气的防御可以称得上强大无匹。 至于浩然天罡,孔圣峰上的这座大阵暂且不说,光是近圣城城主府中那座规模极小的浩然天罡“小阵”,就能抗住以狂霸刀气铸成的痴刀一斩。 两个阵法无论是从规模上,还是从防御力上,都没有可比性。 孔圣峰自古以来便设有相当于门卫的司职,但孔圣峰的门卫受的不是门,而是浩然天罡大阵,他们可以随时在大阵上撕开一个口子,让那些非孔圣峰的人不受大阵阻挠。 而今,大阵完整,竟然有鹰视大阵为无物,直掠禁地春秋阁,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须知浩然天罡一直都是世间存留下来的最强防御阵法,儒家在千年来的世家之争中之所以不败,不仅仅是因为其学术道理能够征服帝王百姓,还因为儒家也有着不被武力毁灭的倚仗,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可若这秀才身上披着最厚的甲胄,就算是遇上了将军,也能把道理说上一说。 飞鸟不渡的孔圣峰,今天竟然被一只不知从哪里来的苍鹰掠上春秋阁,那明天岂不是要有一群麻雀在南宫圣头顶拉屎? 普通弟子们自然无法感知到这样的小事,可那些常年在孔圣峰山脚教书育人的儒家先生们却都在同一时间心有所感,一个个忧心忡忡望向山顶。 山腰处,君独院。 南宫圣与南宫贤相对而坐。 苍鹰穿过浩然天罡的一瞬间,二人便有所感应,皆是面色一凛,而后南宫贤轻抬一只手,朝着半空做了一个虚握的动作。 那只眼看着就要落到春秋阁上的苍鹰,仿佛被人一把拽住了尾翎搬,虽然翅膀依旧扑腾着,可身形却是不住往后退,很快就从山顶退到了山腰,被强行攫取到了南宫贤面前。 无形的大手散去,苍鹰重归自由,却静立不动,身上的羽毛金光灿灿,有如黄铜铸造的雕像。 “苍鹰传令……”南宫圣双目一凝,忽地站起来,目光投向凡尘山。 他的双眼金光矍铄,俨然是施展了儒家独门招数“如炬慧眼”,在他的视野中,一切都在迅速后退,凡尘山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他的目光看到了整座凡尘山,看到了三清殿,此刻的南宫圣,就像是亲身站在凡尘山上空,俯视着这座让自己恨之入骨,却又无可奈何的道家天宗道场。 然而下一瞬,一道神念猛地从三清殿中飞出,径直向南宫圣扑来,神念由远及近,来的很突兀,就像那只从近圣城飞到孔圣峰的苍鹰一样,让人无法预料,南宫圣没来得及收回如炬慧眼,就感觉到眼窝刺痛,一声闷哼后,他的神念退了回来,视野也化作一片黑暗,双目不由自主地淌下了眼泪。 “大哥……”南宫贤连忙上前,关切地看着正捂住眼睛痛苦不堪的南宫圣。 “那个该死的疯道士!”南宫圣一挥袖子,停立不动的那只极为珍贵的传讯鹰被一道劲风碾成一滩rou泥,咬牙切齿道:“不是说鹰令出,就代表他下山了么?为何还会有绝强的神念攻击我!” 他的声音中裹挟着暴怒,又一道劲风从他的袖口中喷出,再次碾压在那一滩rou泥上,让那rou泥化作了血沫才解恨。 “确定是他的攻击?”南宫贤小心翼翼地问道。 “错不了。”南宫圣很是笃定地点头,“神念的感觉总 (本章未完,请翻页)是不会错的,除了他,天宗也没有别人能光凭着如炬慧眼上的轨迹就直接攻击我的神念,这种抽丝剥茧,追寻大道轨迹的手段,也就那个疯道士有了。” 南宫贤没有接话,把目光投往近圣城。 “难道他有胆子传递假消息?” 南宫圣依旧闭着眼睛,但能感受到南宫贤的目光,脸上也浮现了一缕疑惑与阴沉。 “他有没有胆子传递假消息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今天的消息确实是假的。”南宫圣语气森然,“按照那个疯子的性格,我明目张胆窥视凡尘山,他定然会死死咬住我,不过方才却只是将我震退……” 他心中惊异于凡尘山那位的反常,不过随即释然,笑道:“算算日子,那个孽障三天前就强行催动本源,导致七窍流血,一身筋脉尽断,顶多也就撑到今天。死无对证,手上没有了可以危及到儒家的把柄,果然收敛了许多么?” 南宫圣猜想应该是由于顾君华身死,天宗手上再无儒家把柄的缘故,这才让无道散人这么“好脾气”。 想到这一茬,南宫圣觉得眼睛处的痛楚都轻了许多,一块压在心头许久的大石也被他放下。 “时候也差不多了,派人去出尘山探查情况,看那个号称‘小天师’的人宗致绝是死是活。”南宫圣轻轻揉着眼眶,缓解疼痛。 南宫贤点头离去。 凡尘山,三清殿内。 无道散人百无聊赖地躺在以好几个蒲团摆成的“床”上,翘着二郎腿,老神在在,三清殿上空,一个邋遢道士打着哈欠一步从云端迈下,落在三清殿门口,而后推门踏了进去。 两道身影相合,融成一个人,那人就这么毫无形象地平躺在三清殿中,枕着双臂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带着嘲讽的笑。 不知不觉已是深夜。 夜晚的墨城不再有“叮叮当当”的响动,显得分外安静。 供奉有鬼斧的那座石台旁有一间小屋,屋内,顾君华赤条条地坐在一个半人高的大木桶中,木桶里盛放着guntang的水,水面上飘荡着各种药材,空气中弥漫着水汽与药香。 他在水中保持着打坐的姿势,面色赤红,一颗颗黄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上淌下。 背上刚刚结痂没多久的伤痕裂开,污血流出,迅速将一大桶水染上了淡红。 墨天工蹲在木桶旁边,左右各放着一堆已经洗干净的野生植物,有人参、当归那种一眼就能认出的药材,也有许多奇形怪状的植物,他的手中拿着一柄小剪刀,正将那些药材一一剪开,而后扔进木桶内。 每多一株药材被扔进木桶中,顾君华的脸皮就不由自主地抖动一下,有种把那些扔进来的药材再丢出去的冲动。 儒家弟子对医理说不上比农家那些医者精通,可在药材辨识上也不能说是门外汉。顾君华记得刚坐进木桶中感觉还好,毕竟他现在体内气机凝滞,需要热水活血化瘀,辅以药材养伤也是寻常手段,泡着还觉得挺舒服,可惜没过多久,墨天工就把各种他没见过的药材往水里扔。 药材被剪开一个口子,澄黄的药汁流出,迅速混合到水里,让顾君华身上那密密麻麻本已经失去感觉的伤口再次泛起刺痛。 不同于与堵刀之时,那时候光顾着奔命,只对脊背处那道几乎要斩断脊梁的伤感觉到了刺骨的痛,身上其他的细小伤口他都没感觉到,而现在墨天工用热水与药材,让他好好享受了一遍 (本章未完,请翻页)“药浴”,顾君华整个人如同被凌迟了一样。 “守易客卿好耐力,让人佩服。”墨天工一边将各种植物剪开口子,扔到木桶中,一边由衷佩服道。 “谢谢夸奖。”顾君华咬着牙应了一声,拼力默念各种功法口诀,想要借着这些药材的刺激让自己死寂的丹田有所反应。
凡天生地养之动植物,包括人在内,皆可以吸收天地元气,只不过其中所含元气的浓度并不高,比不上武者们平时锻体吸纳进丹田的元气,但也不可忽视。 普通人,若是不吃饭不喝水,便会饿死,就是因为水中有天地元气,做成饭的稻米,在生长过程中也吸收天地元气,故而吃饭喝水可以保证人的存活。 动物可以行走,强于植物,故而动物身上所蕴含的天地元气浓度更高,因此吃rou能让人强壮。 药材是植物中的异类,能够入药的植物,其中所蕴含的天地元气要远超于普通动物。 顾君华此刻丹田沉寂,气海空空,完全没有内力可以使用,更糟糕的是,外界的天地元气不会主动钻进他的身体里,他不运功,就无法吸收,就无法滋养身体内部的伤处,无法充实丹田。 他不想受这份锥心之痛,可为了刺激丹田,又不得不浸泡药浴,以吸收药草中的天地元气补充匮乏的身体,心中别提有多无奈了。 墨天工听到了顾君华的言不由衷,非常贱的笑了笑:“听说道家炼丹术是一绝,你下山身上就没带个归元丹啥的以备不时之需?” 顾君华翻了个白眼。 “你说的那是人宗,听师父说出尘山阔的很,每年都有各种药材自京城送往出尘山,有一批专司炼丹的道士,成天别的事情不用做,只给皇帝炼制归元丹,不过一年也就只能炼制一炉而已,一炉归元丹,多则十粒,少则七粒,珍贵的很。” “那天宗呢?无道散人那么厉害,天宗岂不是大把的归元丹在手?”墨天工惊讶之余,不忘把刚剪开的一株药材扔进木桶里。 顾君华面皮又是一抖,无奈道:“天宗连颗咸蛋都没有,更遑论仙丹了。要不然我还用得着泡在桶里受罪?” 墨天工想了想,觉得也是,点点头继续往木桶里扔药。 顾君华强忍着疼痛浸泡在药液中,拼尽全力运转功法,可惜没有丝毫成效,丹田依旧死寂,如同他从未修炼过功法一样。 月明星稀,墨河之水潺潺流淌,不远处的树林中出现三个人影,皆是黑衣黑巾的夜行者打扮。 三人探头探脑,确定了周围无人才从树林中走出来,不过却是蹲着身子,像鸭子一样怪异地一摇一摆行走。 姿势怪异,可前行的速度却丝毫不慢,马上就来到了墨河边,俨然是训练有素的斥候。 三人同时止步,瞥见空中悬着许多条黑色丝线,高低各不相同,丝线上悬挂着许多涂黑的铃铛,若有人是直立着走过,定然会碰上这些铃铛,惊动到墨城中的人。 三个斥候互相对望几眼,而后打了几个手势,三人中个子最矮的一名斥候蹲下身来,双手撑地,双腿抬起,将身体扭出一个怪异的姿势,从那几条丝线中间的空隙穿过。 没有触碰到铃铛与丝线,三人都松了口气。 那名穿过丝线的斥候小心翼翼地蹲着,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确认没有危险后,轻轻一步迈上桥。 当! 一阵空旷的声音响起,惊动了静如死水的墨城。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