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四 对得起自己的心
楚玉木然地道!”你的意思,是泠儿不可能再活过来了? 渡梦仙子想点头,可是面对这两个人,她忽然不忍心把话说绝,低头寻思片刻,才道:“理论上,还是有法子的……” “师父快说。” “快说。” 红绡公子和楚玉同时说,两人此际的神情都安静得有些出奇,彼此间的敌意似乎也随着泠然的死消失不见。他们似乎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心意,要是救不活这个磨人的丫头,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决心不仅渡梦仙子能感受到,甚至清修了一辈子的危桓子和经常疯癫发作的清衡子都感受到了。 清衡子想起楚玉死去的母亲,那个明库皓齿的异族姑娘,对徒弟的心情颇能理解,想当年,他也是九死一生,为了楚玉才活下来的,可是锥心的疼痛从来没有离开过他。这才有了他日后月夜的疯狂… 危桓子望着年华似乎不曾流逝的渡梦仙子,思绪回到了四十多年前。 一个梳着双髻的小…丫头不嫌麻烦地喊着“喂!小道士!”“喂! 小牛鼻子!”不知何时开始,他就在这“牛鼻子”的呼唤中动心了。 眼前的人曾经对他一往情深,他却为了师门深恩犹豫着是否要还俗,最后等到的是huā落痕与天枢的交恶…… 如果时光能够倒退,他会抛弃一切顾虑,即使师门没有他这棵顶粱柱,即使huā落痕会一掌霹了他,他也会大声说出对她的喜爱! 渡梦仙子意识到危桓子的目光,缓缓转过头去,心彻底软了,自怀中掏出一本牛皮纸封面的小册子,轻轻搁在地上,凄然一笑道:“你们自己看吧,说有法子,其实是自欺欺人,世上再没有一个初级的脱胎换骨之人了!而霜儿你,已修成刑天之逆,拥有的只有毁灭的力量,不可能再施术为她返魂。” 岐黄宫大殿上,楚玉横抱着泠然簸坐于地。 红绡坐在他对面三尺开外。 两人都是脸色苍白,虚汗如雨。 虽然反复研究huā落痕留下来的手书,眼前也找不到其他能救泠然的法子,但他们还是决定尝试一下。 男人不比女人,也许他们的心中抱了更多的希望,不撞个头破血流,是不会死心的。 危桓子和渡梦仙子三人远远站在月洞窗下看着他们,不胜唏嘘。 清衡子沉默寡言,甚至也不像他们一样关注大殿内的情况,他一直望着宫中huā落痕的汉白玉雕像出神。 “生死有命,仙子不必太过悲伤。,…危桓子小声劝导。 渡梦仙子和清衡子顿时怒目瞪着他,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老道士像被峰蛰了一般,急忙走开。 当然了,里头的人是他们养大的弟子,危桓子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们的心橡他并不能理解。 清衡子忽问道:“当年huā祖师的诅咒,究竟是怎么回事?” 渡梦仙子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回答,只是望着危桓子远去的背影有些出神。 “其实天枢收到过huā祖师的诅咒,不过,我虽也修道,却不太相信诅咒真的可以生效。”渡梦仙子对huā落痕极是敬重,闻言自然不喜,不再理会他,提了药篓进入大殿。 清衡子一直认为自己是那个诅咒的受害人,可是huā落痕已死去多年,活了大半辈子,鬼神之说他心底里已不相信,若是huā落痕还活着,还可以解释为他暗中促使他的诅咒生效,可是他死了摇摇头,他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对楚玉、 和泠然之间的爱情,他是比较了解的,这两年楚玉是怎样过来的,他也看在眼里,作为一个将其当做儿子的师父来说,他十分心疼,希望就算泠然真的死去,楚玉、也能从阴影里走出来。然而回想自己的后半辈子,没有了那个女子之后,他夜夜难眠,生不如死,他又不想去干涉徒弟的选择。 红绡公子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但泠然的身体就如一段木头, 绝缘绝爱,再也无法接收他的半点信息。 悲哀的绝望涌上他的心头,楚玉虎视眈眈,他连将她拥进怀里的举动都要压抑,轰然仰躺在地上,只想就此一直躺下去,再也不要起来。 楚玉细细摩挲着泠然树皮一样干枯的脸,她变了好大的样子,可不管怎么变,在他眼里还是她笔下画的卡通人物,丝毫没有减损她的可爱。 温柔的抚摸中,他忽然发现泠然手上戴了一个陌生的金指环,正觉疑惑,瞥眼已看见红绡公子手上同样戴了一款同样的。 浓重的酸意涌上他的心头,其实他恨他两年前的元宵之夜将她带走。他不反对泠然求医,但是,他本来可以陪在她身边。天知道他对那一年剿灭叛党的事有多懊悔,家事国事天下事,在他心里统统没有怀里这个可恶的小女子重要。如果老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不会离开她半步。 可是眼前,老天却跟他开了个莫大的玩笑。 他甚至怀疑是自己找到她,才令她变成这样,两年来一直横亘在心头的那个诅咒无时无刻不折磨着他。爱上她之前,他对那个诅咒嗤之以鼻,有时还会安慰师父,可现在,他没有把握了。 楚玉执起泠然的手,将她手上的金指环褪下,红绡心如刀割,却没有阻止。尽管那场婚姻是假的,但是他心里已当做真的,眼望着高阔精美的穹顶,他的心已随她而去,长身而起,他欲待离开,去寻找只有他们曾经共同拥有的角落。 或者那个石林,或者那个山洞……他模糊地想着,可恶的丫头还是假死状态,该什么时候才能配合她离开这个世界的脚步呢? 他刚一迈步,一只手却拦住了他的去路。 低下头,红绡公牟见拦住他的人竟是楚玉,不由十分诧异,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对峙着。 渡梦仙子也停住了步子,宽大的殿宇拉远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令她好像完全被排除在他们的世界之外。 “你有什么话要说?” “碜黄宫,是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救她了?” 回答楚玉的只有沉默,渡梦仙子听到这句话,叹了口气,缓缓回过身,又朝大门走去。
确实没有其他办法了,如果有,她也不会任由泠然死去,而且她的死,可能还会带走她的另一名弟子…… 楚玉忽然露出一个笑容,尽管他美如神祗,可是这样的情况下笑出来,还是令人生出诡异之感。 红绡却似乎能读懂他的心,略略皱起了眉头。 楚玉也站了起来,怀里却还是紧紧抱着泠然,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其实有个法子可以救她。”红绡心头一热,但见楚玉表情依旧是万年寒潭般死寂,眼中也无半分神采,他甚至觉得这是他临死前跟他开的玩笑。 将心比心,他没有生气,看了眼泠然,推开楚玉的手打算离开。 “我有千般万般不愿意这么做。”楚玉面如死灰,心在滴血,冰冷的语调中却透出无比深沉的感情“不知死后是怎么样的,不想让她受痛苦,所以,今后望你能好好照料她一辈子,不要再让她受别人所害。”红绡公子怔住,随即想到了唯一可以救泠然的一种可能性,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楚玉点点头,笑得更加冷“是的,你不行!现在要找一个武功与岐黄宫内功同宗,又愿意为她死的人,世上只有我一个。” 渡梦仙子听了不禁动容,脚下像被绳索捆住,再也迈不前一步。 她原本以为世上的男子都是自私的,红绡已是乾坤异种,她知道楚玉妾侍众多,女人们对他趋之若鹜,孰料这个大jian相楚留香的儿子,在她眼中绝没理由殉情的人,却愿意为了她那个一无是处的劣徒去死。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她忽然对楚玉刮目相看,心思旌旌:“当年那牛鼻子若有楚玉这般深厚的爱,便是师父不允,我也会坚持到底……可是这样的情意,又有几人能够遇上呢?” 红绡也明白楚玉所指的是什么法子,就算他知道楚玉会追随泠然而去时也没这般震惊,对他这样性格的人来说,让他救活泠然,却将她交到别的男子手上,比杀了他要难上十倍百倍。这与当初他助泠然脱胎换骨,出谷去寻找他的心情是一样的。 瞬间,红绡心中起了惺惺相惜之意,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道:“你要知道,就算你为她死了,我也不会说的。否则,你的牺牲也是徒劳。”“她的脾气我知道!”楚玉断然拂开他的手“若是她好好的,我的战书依然有效!她豁出性命救你,未必就是喜欢你,你应该明白。”事已至此,实在没有必要跟一个吃醋的男人计较,红绡只道:“我明白。”“授我脱胎换骨之术。”红绡正要答应,伏在窗上看了许久的清衡子风一般飞了进来,怒道:“你娘只养了你一个儿子,为了一个女人要去死,你究竟想对得起谁?”楚玉淡淡道:“人迟早是要死的,我只想对得起自己的心。”“你太任性了1”清衡子虽然也十分疼爱泠然,但他此时只有一颗恨铁不成钢的慈父之心“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家中还有其他的妻妾,男人除了爱情,还有更多的事要做。你有你的责任,不能就这样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