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决定
天气一天比一天的寒冷，早上起来不是雾就是霜，有两天夜里下了雪，路上结了冰，云珠还摔了跤。 “摔着哪里呢？” 平安一把将她拉了起来。 云珠揉了揉有些生疼的膝盖，吸了一口气，坚持道：“没什么事。” 平安抱着云珠让她在车上坐好，又将毯子拉来帮她盖上了双膝，他继续在前面赶着车。 “明天我们还是不要这么早出来吧，天气又冷，要是你冻病了怎么办？” 云珠搓了搓手，觉得牙齿都在打颤：“没，没事的。” 两人迎着寒风，好不容易来到了铺子上，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眼见着又到年底了，这个月以来生意一直还不错，云珠想赶着年前好好的赚一笔，来年了存够了本钱可以重新去找家铺子。 “你说等我们存够了本钱，到时候赁家带着后院的铺子，那时候就不用吃这么多的苦了。将娘也接来和我们一道住。再去买个丫鬟服侍她老人家，如何？” “那山上的事怎么办？” “找人帮我们打理就成。” 云珠低头想了会儿，这样的日子距离他们还太遥远了，目前她还不敢想。 夫妻俩联手经营着他们的铺子，每日虽然来回奔波辛苦一些，可荷包鼓鼓的，他们心里也高兴。 云珠摔这么一跤所幸没什么大碍，不过是膝盖擦了点皮，红了而已。连平安说找袁慕华给配些药，她也没有答应。 上午的生意还不错，午后天就阴了下来，不知是要下雪还是要下雨。平安说：“不如我们早些收摊子吧。” 云珠道：“也还早，不如再等等。” 天色越来越暗，街上也没行人。平安给云珠烧了个火篮，两人准备回去，不然怕雨雪堵了路。 收拾好东西。关上铺面，平安赶着骡子，云珠后面跟着，才走到歪脖子树下。迎面走来一人，叫住了平安。 平安扭头和云珠道：“你先回去吧，我马上就回来。” 云珠看了眼来的那个人，她完全不认识，个头自然没有平安高。但看上去还算斯斯文文的，穿着一裹圆的皮袍，戴着带毛的暖帽，一看就知道是个有钱人。 平安没打算将身边这人介绍给云珠，云珠自然也不多问，转身包着东西就走了。 来者正是廖言，平安见云珠走远了，这才和廖言说：“廖先生请进来坐会儿吧。” 他拿着钥匙开了铺子的门，请廖言进去坐。这里又赶着生了炉子，铞子里装了水。放在炉子上慢慢烧着，两人围着炉子烤火。 廖言打量了下这间逼仄的铺子，微皱着眉头说：“这就是你们夫妻开的店？” 平安的脸上露出一分愧色道：“是啊，就是太小了些。不过生意还不算太差，一个月下来也有三四两银子的进账。” 廖言便问：“你们这铺子怎么姓宋？” 平安说：“内人姓宋。” 廖言点点头，含笑着道：“没想到我们冯兄弟倒是个胸襟开朗的人。” “哎，说来惭愧，我不过是帮着打个下手而已，主要的还是内人在打理。可惜您来得有些不凑效，不然让内人煮碗面给您尝尝。您就知道内人的手艺有多好了。” 廖言听说这么狭小又不当街的地方一个月能有三、四两的进账，就知道肯定是味道不错了，不然肯定没有人愿意过来吃。 “怎样，上次和你说的事考虑得如何呢？” 平安垂眉沉思了一会儿才道：“不成啊。家里的牵绊这么多，我丢不下。” “你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又有一身的本事，难道就愿意屈尊在这里卖一辈子的面，一辈子给你老婆打下手？” 平安脸色微赧，他缓缓说道：“家里的日子好不容易顺心一些。我走不开。” “你放心不下，也是情理之中。不过我已经和将军商量过，愿意尽最大的可能帮助你。就希望你能答应我的事。今后跟着将军走。” 平安还是有些不大相信：“我字都不识几个的村夫，又没见过世面，什么不懂得，先生到底看上我哪一点呢？” 廖言笑道：“冯兄弟身上的东西还没有发掘出来而已，我的眼光向来不错，从来没有看走过眼，我是相信自己。你也不必有太多的忧患了，我说你行，就一定行！不过这里时间紧迫，所以还恳请冯兄弟立马给我个答复，我也好去回将军的话。” 平安低下头来，陷入了沉思里。 …… 云珠走出许久也没看见平安跟上来，寒风凛冽，她也顾不得许多，匆匆的跑回了家，喊着冷。 冯老娘正煮猪食，云珠忙跑到灶膛前烤火。 冯老娘有些纳闷：“平安上哪里去呢，怎么就你一人回来？” 云珠道：“他遇着了个熟人，耽搁了，可能一会儿就回来了。” 冯老娘便没有多问，云珠想要吃烤红薯，冯老娘找了几只个头大的红薯，洗了下，搽了水，递给了云珠。云珠便将红薯埋在了灶膛里， 没过多久就下起小雪来了，不过平安还没回来。云珠不免担心，红薯早就烧好了，她还等着平安回来和她一道吃呢。 可是等到鸡要进圈时，平安才回来了。赶着骡车，那时候天还在下着雪，而且有变大的趋势。 看着他身上落满了雪花，云珠不免有些心疼，忙帮着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将骡子牵去喂水喂草。余牛儿已经回家去了，好在这些日子家里的活也不多。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有事耽搁了一下。”平安抖落着身上的雪花，头发上的一些已经化成了水，变得湿乎乎的。 云珠赶紧让他坐下，找了块布巾给他擦着头发上的水。 “今天那个人是谁？我怎么不认得？” 平安原本还想一直隐瞒下去的，不过今天廖言找上门来了，他就知道再也瞒不下去。 “他来找我商量点事。” “哦，很要紧吗？你该请进到家里来坐会儿。” “他急着要回去。” 两人的问答显得有些平淡，平安心里一直在想，该如何告诉云珠呢，要是不告而别的话。她和娘该多么的伤心难过。他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就该好好的和她们商量。 平安便道：“一会儿我有事和你们商量，过会儿再说吧。” “哦。好的。”云珠的直觉告诉她肯定是件大事，又暗自猜测那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果然到了晚饭时。平安向母亲和媳妇摊牌了：“娘，阿珠，我可能过两天就得走了。” 冯老娘和云珠皆是一震，冯老娘忙问：“走，你要去哪里？” “赵将军他说要让我入征。” “老天……”冯老娘觉得五雷轰顶。儿子当真要被征入伍呢？可天下太平，还没到战乱呀，好好的怎么要去入伍？ 云珠呆怔了半天忙问：“什么赵将军？” 平安便把遇见赵川和廖言的事原原本本的和她们说了。两人听得都格外的认真，听平安说完后。 冯老娘便道：“你也狠心丢下你娘，你媳妇呀？你走了，这个家要怎么办？家里的这个摊子，我和你媳妇拉扯不下来，你想过没有？” 平安沉吟了下方说：“娘，阿珠，你们放心。赵将军答应过我的，会安排好你们。廖先生说过会帮我们。”他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来，摆在桌上，对两人道：“这里有五百两的银票，是将军给的。还说要把你们接到城里去住，他们回照顾你们。将军他做好了一切的安排。” 冯老娘看也不看那银票，一把的收好，交到了平安的手上，说道：“你把这个还给那什么将军，我们老老实实的在乡下种地。卖卖面就成，别跟着去打什么仗，战场上刀箭可有眼？村里又不是没有去入过伍的，有谁回来呢？你不爱惜自己。我们爱惜！” 平安却并没接那钱，他满是歉意的说：“娘，对不起，我已经答应了。” “为什么呀？难道你就这么狠心的丢下我俩，你连自己的孩子还没有，就想跑呢？你叫我们婆媳俩以后靠谁去啊？！” 平安道：“你们放心。你们的路我会安排好的，不然我也走得不安心。” 云珠知道平安是打定主意了，这时候谁说都没有用。冯老娘坐在那里哭，云珠看看这母子俩，却不知劝哪一个好。 平安叹息了一声，便起身出去了。 云珠坐在冯老娘跟前，温柔的劝道：“娘，您别哭，平安他是打定主意了，我们说什么也没用。他自己决定好了的，就让他走吧。” 冯老娘抹着眼泪说：“你说他怎么就这么狠心，扔下我们娘俩。今后该怎么办啊。” 云珠劝慰了几句，她心里也难过不舍，可这时候能说什么呢，她太清楚平安这个人。想到这些日子来平安的异常，原来全部都是因为此事。 安抚好了婆婆，云珠这才回到屋里。平安坐在桌前，墙壁上映着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听见云珠开门的声音，动也没有动一下。 云珠望着他的身影，停下了她的步子。 平安忙起身来，大步走到她跟前，紧紧的将她搂在怀里，嗅着她身上的芬芳心中似有万般不舍。 “其实你一直以来都想出去的，对不对？” 平安道：“廖先生对有我知遇之恩，我不得不报。” 云珠闭着眼睛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平安将头埋在云珠的肩头，搂着她的身子在微微的颤抖着，闷闷的说了句：“最懂我的人是你！” 云珠冷笑道：“果然，我没有猜错。” “对不起！” “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原本一个男人有抱负是好事。只是这个家是真的离不开你，而我也确实需要你的帮助。” 平安坚定道：“可是我已经允诺了，就没有反悔的道理，你等着我，不出一两年，一定会混出个模样来，让你和娘都风风光光的，我再也不让你每天早起晚归的，就是大冷天还要受冻的去干活。”说着平安已经牵着了云珠的手道：“我一定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家里的事我会安排好。这些钱足够买下一间大些的铺面，到时候你要怎么开馆子都成，请人帮忙打理就好。家里的这些事就交给猛子吧。” “果真，你早就计划好想要逃了。” “对不起！”平安真心实意的道歉，他知道云珠懂他，所以只有说服云珠接受这事，母亲那里再由云珠去开解。 “实话和你说吧，几年前我就想过走出槐树村去外面闯闯，不过放心不下家里，再机上没有门路，所有只是想想而已。遇着赵将军他们是缘分，是上天的意思，既然有这么个机会我也想出去看看，前些日子，我一直不敢和你说，就是没有拿定主意，倒让你费神了。” “你这个人就是这样，什么事不和我明说，就让我在那里胡思乱想。我还在想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了，所有一直逃避我。” “我哪有……”平安赶紧辩解。 他板正了云珠的身子，对着她红艳的菱唇就深深的吻了下去。 翌日，当云珠起床时，窗户外已经发白了，她想起夜里平安对她的放肆，身子骨一阵阵的酸疼。再往旁边一看，已经空空如也。 云珠心里一惊，他不会已经离开家了吧，想到这里她再也躺不住了，骨碌的就爬了起来。披了衣裳，开了门。只见冯老娘正在院子里扫雪。 云珠忙问：“娘，平安呢？” 冯老娘说：“他上刘家去了，说是要找猛子商量什么事。”冯老娘挥舞着扫把扫两下，便又问云珠：“阿珠，你说有什么办法把平安给留下来啊？” 云珠摇头道：“我没主意。” 冯老娘生气的乱扫着，口中念道：“这个不孝子！这个不孝子！” 云珠忙上去和冯老娘说：“娘，我来扫吧。” 冯老娘便把扫帚递给了云珠，说道：“我去喂鸭子。” 云珠便拿了扫帚慢慢的扫起地来，却扫得极慢，极慢，每扫一下都在想她和平安的事，从那次她被救出水到如今，所有的点点滴滴她都记起来了，她还记得所有的事，他会忘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