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零章 方法(下,6000+)
温然落在傅哲瀚身上的眼光深沉而又专注,让本来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傅哲瀚浑身都有一种发毛的感觉。朝着目光投/射/来的方向缓缓抬头,傅哲瀚清楚的看见温然的眼睛里充满着探究与为难。 “温医生,有什么问题么?”半晌没见温然转眸,傅哲瀚有些承受不住那直愣愣盯住自己的视线,开口问道。 温然本是兀自陷入自己的思虑中,此刻被傅哲瀚这一声瞬间打断,微微慌张的抬起头朝四周张望了一下,看见房门关地好好的,没有什么人随意进出,突击检查的,心中淡淡缓了一口气,才有回头看向傅哲瀚,“怎么了?” “我倒是没什么,只是见着温医生刚刚瞧着我的眼神似乎有些什么特殊的含义,所以想询问一下,”傅哲瀚解释道,“当然,这不是说我怀疑温医生,而是想说如果温医生想到什么办法的话,不妨说出来,我相信在傅家,至少爷爷原谅我的现在,我这个傅少爷还是能起点作用的。” 温然再一次感受到傅哲瀚的诚恳,可是她想到的办法却是有些强傅哲瀚所难,她不知道傅哲瀚能不能做到,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这样要求,毕竟制造出毒药弹毒剂的是温邑,投放毒药弹的是傅昀,傅哲瀚和这件事情其实可以说没有什么关系。她又怎么能够因为傅哲瀚喜欢马娉婷而让他去冒生命危险呢? 可是,现有的人选中,傅哲瀚无外是最好的诱饵,也是能够让傅昀在不涉及到自己利益关系下。会选择保护的人。除他以外,她真的找不到更好的人选了。想到这里,温然脸上都是挣扎和纠结,看向傅哲瀚的眼光也充满了无奈。 傅哲瀚见状。握了握拳,“温医生是有什么话觉得不好说么?没关系,不论是什么,只要能够替马娉婷完成她的心愿,能够救出她,我都会尽我的能力替她达成。虽然,我和爷爷的想法相左,可是我是傅家的孩子,爷爷做错了的。我有义务替他改正。所以,温医生,在我面前。你可以畅所欲言。” 即使难以启齿,可是在理智和情感之间,温然依旧选择了后者,卢芳不能再拖下去,她要尽快拿到解毒剂救她。 定定的看向傅哲瀚,有些话,从温然一字一句的吐出来,“傅哲瀚,方法其实有,但。这个方法只有你配合才能够达成。” “真的么?那是什么方法?温医生你告诉我。我立刻去做。”傅哲瀚以为温然只是有些思路。没想到她居然已经找到了方法,那不是很好么?这样里救马娉婷出去就迈进了一大步。 “这个方法就是……”温然抿了抿唇。瞥见傅哲瀚那满含期待的眼睛,一时间心底又升起些许不忍,可是不仅仅是卢芳,其他要救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她必须狠下心肠,咬了咬牙,温然语速陡然变得飞快,“是你……必须中毒!” 一时间,房间里突然陷入难言的寂静,虽然温然说的很快,但她吐词却是十分清晰的,一字一句傅哲瀚都听得很清楚,可是连在一起,他却有些不明白,什么叫做他必须中毒?这和营救马娉婷有关系么? 就在瞬间的安静之后,温然再次开口,“这是从你爷爷傅昀手上得到解毒剂的唯一途径。” “你的意思是……”从小生活在世家,虽然不屑于算计什么,可这并不代表傅哲瀚不懂该怎样去筹谋,只是稍微转动了下脑子,他倏忽明了了温然刚刚所说的“他必须中毒”所代表的深意。 见傅哲瀚眼色微沉的看向自己,温然知道他已经有所感觉,点了点头,证实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只有你中了和被你爷爷傅昀所迫害的人一样的毒素,他才可能要求制造这种毒素的人亲自研制解毒剂。”话到此处,温然皱了皱眉,“但是,这也是我们的一场豪赌,因为搭上的是你的生命。 傅哲瀚,说实话,我真的不确定,你爷爷最后到底会不会救你。我只能说可能,他有大部分可能救你,也有可能因此怀疑你,而最后放弃你。不是我有心说你爷爷的坏话,而是你的爷爷傅昀本身就是个精于算计的人,他从不做赔本的买卖,即使暂时处于弱势,他也会在之后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虽然,你爷爷最开始是想彻底摧毁卢家,即使卢芬和秦雨都被送进了牢房,可是最终卢芳还是被马娉婷和言懿轩救了回来,卢老爷子也留下了一条命来,卢家虽说名存实亡,但是只要还有活着的努力的卢家人,卢家不愁不能重兴。” 深吸一口气,面对礼仪良好,没有轻易打断她说话维护傅昀的认真倾听的傅哲瀚,温然心中有些淡淡的赞赏,可是脸上却没有显露,只是继续道,“你爷爷的算计是要把卢家彻底从上京世家之中清除出去,在这点上,马娉婷他们就彻底惹恼了你爷爷;再加上,和氏珠宝联展上那块玉璧,你爷爷本来想要收入囊中,最后也因为马娉婷的缘故而错失并且损兵折将,他心中的怒火肯定早已燃烧起来。 之后几次和马娉婷言懿轩的交锋,你爷爷看起来好像都处于弱势,可是最终他还是靠着手上所掌握的的马娉婷的爷爷奶奶而逼得马娉婷和言懿轩无法动弹,甚至最后逼死了马娉婷的两位亲人并且重伤了马娉婷。 从俞家和言懿轩手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之后,你爷爷留下了最后一份大礼,让整个俞家都湮没在毒气之中,除了少数几个人幸免于难,其他人现在都受着无比的折磨。 所以,这对于你来说是一个非常难的选择,我不想欺骗你,那种毒素对于脑部神经的侵蚀非常可怕,发作起来。如同千万根细小的针刺在交错扎你的脑膜,意志力顽强的人最多可以挺过半个月,可是半个月时间一过,没有解药。即使是神,也没有办法阻止他们变为脑瘫的命运……” 温然后面的话,傅哲瀚并没有怎么听清楚,当听见马娉婷的爷爷奶奶因为自己爷爷的逼迫而双双亡故在马娉婷眼前的那一刻,傅哲瀚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坍塌下来。 如果说以前,他还有资格去竞争、去争取马娉婷的感情,可现在,在他的爷爷逼死了马娉婷的亲人的情况下,他还有什么颜面去面对自己心爱的女孩子。还有什么权利去责问自己为她付出了这么多,她却毫无回应。 换位思考,假如是马娉婷逼死了自己的亲人。他即使再怎么样爱她,心中也必定充满了怨愤,是无法原谅的;现在,爷爷傅昀作出了这样让马娉婷憎恨和无法忍受的事情,是傅家对不起马娉婷,是爷爷对不起马娉婷,是他对不起马娉婷。 想起在地下研究所见到马娉婷的时候,她看向自己仍旧清澈却有些隔膜的双眼,面对爷爷浑身散发出的难以忽视的隐隐怨怒,他一直以为马娉婷是很爷爷抓了她。让她没有自由。不能和爱的人在一起。现在他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马娉婷对爷爷是恨。是杀亲之仇,不共戴天。 “我该怎么配合你?”良久,傅哲瀚打断了温然的喋喋不休,似乎一瞬间被抽走了身体中所有的力气,有些木楞地问道。 温然闻言猛然顿口,“你……你都想清楚了么?你真的决定了么?你要清楚,如果你中了这种毒素,少则一星期,多则半月,没有解药,你这一辈子就算是毁了!” 即使温然希望着傅哲瀚能点头,可是他如此轻易地松口,却让她有了一种难言的不安,即使有私心,但是她也有良心,该说的她还是必须慎重的说给傅哲瀚听,“你是傅家的大少爷,只要顺着傅昀,你的前途只会是光明和宽敞的,甚至你可能当上华国最年轻的上将,你确定你想好了,冒着成为废人的危险,冒着失去你爷爷傅昀、失去傅家的庇佑,和我合作,帮助俞家人、帮助言懿轩,帮助马娉婷么?” “是!我想的很清楚,这是我欠马娉婷的!即使我曾经渴求过她的感情,可是当我发现她只有在她爱的人的怀里才能笑得最美丽的时候,我退而求其次,只要看着她笑得璀璨就好。甚至私底下想着,她终究有一天会发现她身边的那个男人不适合他,会转过头看见我,然后发现她真正应该动情的人是我。 书上不是说过么?爱情,滴水石穿!我相信,我慢慢等,慢慢等,就一定能够等到那一天,因为马娉婷爱的那个人也许指不定哪一天就会伤害她,那时候,我就可以好好地把她抱在怀里,轻柔抚慰。 但是现在,我终于知道了,即使我再怎样爱着她,再怎样去等待,我和她再也不可能了,因为我的家人是残忍的刽子手,杀害了她的亲人。她现在一定是恨透了傅家,也恨透了傅家人,这样的我,还有什么资格去等待、去要求她的爱? 可能,连祈求她的原谅都成为了一种奢侈吧!”傅哲瀚轻哼一声,有些自嘲的缓缓道,“我能做的,也许只有以死替爷爷的错向她赎罪,可是现在既然有更好的能够帮助她的方法,那么即使是刀山火海,地狱冥渊,我也会去闯上一闯,只希望,她不要恨我才好。” 温然闻言,淡淡的叹息了一声,有些人,注定爱上另一个人,而她/他爱的那个人,却又爱着别人,转来转去,转成一个非方非圆的图案。有时候,爱的人会回头,有时候,却会转身离开,摆脱这个纠结的圈儿。 她哪里听不出来,傅哲瀚对马娉婷那深刻的有些不符合年龄的感情,她想,如果不是傅昀把生与死的界限划在了马娉婷和傅哲瀚之间,也许傅哲瀚在马娉婷身后的静静等待,说不定真能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心中也不得不为言懿轩带着些许罪恶感的暗暗庆幸,虽然傅昀把他身边的兵士害得够呛,但是却间接地为他清楚了一个潜在的可怕情敌——最可怕的往往不是最显眼最厉害的对手,而是躲在暗处的时刻准备趁虚而入的那个人。 “傅哲瀚。能说的,要承担的风险我都告诉你了,请你最后一次认真的告诉我,你是真心的下了决定。不是一时冲动,即使最后无法从你爷爷傅昀那里得到解毒剂,你真的成为废人,你也不会后悔么?”温然眼神无比严肃,语气也十分谨慎,向傅哲瀚做着最后的确认,这是一条赌上性命的没有回头的路,一旦应承就无法更改。 “套一句玩笑话,比珍珠还要真。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温医生,开始吧!”傅哲瀚眼中没有意思怯弱与犹豫。反而有一种释然,如果自己的行为能够给马娉婷带来哪怕一丝的安慰与补偿,就足够了。 温然听见了傅哲瀚的答案,咬了咬唇,手伸进衣服的口袋里,然后缓缓地握拳而出,把手伸到傅哲瀚面前,然后轻轻展开,在那白净的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一管5厘长一厘宽的透明玻璃管。其中似乎有一股静静的气流正在游荡。 傅哲瀚看了一眼那根透明玻璃管。抬头看向温然。“这是……” “这是我和俞家还有言懿轩三方通力合作,好不容易从国外的走私货品市场中拦截下来的20克毒剂。都是温邑一手研制的,再多的已经流入了各方势力之首的手中,强龙不压地头蛇,假若要强抢,必定得费很大一番功夫,时间和空间都不再允许我们那么做。 所以,这一小管毒剂是我们现在能够得到的最后一点,本来我带他来,并不是想让你以身试毒的,而是想趁机让你爷爷尝一尝这种苦楚,这样温邑就不得不配置解毒剂,我再趁机潜入,在你爷爷服用解毒剂之前,盗走解药。” “这太危险了,爷爷的房间内外都布满了守卫军人,温医生你一个人是绝对不可能进的去的,即使进去了,得到了解毒剂,只怕也很难全身而退。”
傅哲瀚的话让温然微微点头,“是,所以这是最次的方法,如果不是你提出要和我合作,我也许已经顾不得那么多,早就向傅昀下手了;现在有了你的加盟,我的危险的确降低到最低点,可是你的危险却是上升到了极点。” “我不怕危险,只怕帮不了马娉婷。爱也好,赎罪也好,我只希望,她心中对傅家、对爷爷的恨能够因为我为她做的一切而有些许削弱。”傅哲瀚长叹一声,然后朝温然伸出右手,“给我吧,温医生,我需要服下这个毒剂才有用罢。” 轻轻挥掉傅哲瀚伸向自己的手,温然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但不是现在。你必须在适当的情况下服下这管毒剂才有用。” “适当的时刻?”傅哲瀚喃喃,微微皱眉。 “比如能不能有机会再去见马娉婷一次,先刺激马娉婷,激怒贝铭,让他对你出手,你再趁那之后服下这管毒剂,接着在你发作的时刻,我会首先发现,然后你什么都不用做,只一口咬定是马娉婷对你动了什么手脚,其他的就由我来和你爷爷打太极。” “如果我说是马娉婷害我,那爷爷不是会迁怒到她身上么?”傅哲瀚皱了皱眉,有些抵触。 “不,比起贝铭而言,你爷爷对待马娉婷现在还算是可以容忍的限度之内。”温然出声解释道,“在他不能确定马娉婷对他的帮助倒是又还是没有,是大是小之前,他不会对马娉婷下杀手的。再者,你也知道杀亲之仇,不共戴天,马娉婷想要通过你向傅昀宣战,通过折磨你而折磨傅昀,这个理由,是最充分的、完全成立的。 不过,我们不能行差一招,而且你要再进入地下研究室也必须有充分的不让傅昀怀疑你的理由。” 窗外的夜色更加深沉,温暖的室内,温然和傅哲瀚正在积极的讨论着如何才能拿到解毒剂、救出马娉婷,而位于华国西南安静冷凉的深山老林中,一个佝偻的身影正迅速地在林中穿梭。 丛林森森,白日也是被树荫荫蔽着,到了夜晚就更是黑寂森然,偶尔从树叶稀疏处会落下一两丝冷冷的星光,那个黑影便停顿下来,从怀中拿出照明电筒,低头仔细看着些什么。 在树林中最不好辨认的便是方向,可是那抹黑影却似乎一点没有障碍,不断地走走停停,却仍旧是直直朝着一个方向,没有丝毫偏离航道的意思,不知道走了有多久,只知道夜色越发深沉,丛林中时起时落的昆虫鸣叫都开始渐隐,那抹黑影终于来到了一片巨大的矮灌木丛中。 和四周高大繁密的树木不一样,黑影此刻停留的地方是一大片长满了低矮植被的方寸,在如此大的丛林里,这么一块不长树木的地儿的确是有够奇怪,这里是难得的华国无人造访的森林,所以可以基本排除现代人工使然的可能性;虽然大自然自有它的鬼斧神工,神奇莫测,可是眼下这伫立在灌木丛中的黑影却是俯下身来,伸出手,仔细在土地上摸摸嗅嗅。 由于没有巨大树盖的遮挡,这片矮灌木一方成了阳光雨露的最大受惠者,此刻,刚刚在林中若隐若现的星子,只要在仰躺在这片灌木上,便可以尽收眼底。 那黑影在地上折腾一阵,似乎终于想起应该往天上看看,甫一抬头,星子便照亮了这黑影的全身模样,宽大的黑袍,笼罩住整个身子,巨大的黑帽子把脸颊都给遮住,一只干枯的手撑着地,另一只手上紧紧拽着一颗翠色欲滴的珠粒。 这模样这身形,不是从傅家从马娉婷手上夺走翠珠的那个黑袍老者是谁?此刻,他身下的地面上摊开着一副绢纸的画作,隔近一看,那上面都是些黑黑红红的弯曲线条,倒是有点指路地图的感觉。 这抬头低首半晌,黑袍老者终于直立起身子,抬起头,看着天空,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果然就是这里!果然就是这里啊!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不枉我这么多年来的苦苦谋划,傅昀啊傅昀,不知道等你来到这里看见一座空空宝库,会不会连肠子都悔青啊!想要我死,想和我斗,你还早了一百年!” 此刻,黑袍老者的声音全然不是平日里的沙哑尖刺,而是洪亮有力,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现在他似乎在为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而欢呼雀跃不已。 浑身高兴地都开始颤抖,黑袍老者拿起地上那张图纸,兴奋地不断重复:“入口一定就在这附近,入口一定就在这附近。” 口中不断喃喃着,黑袍老者便私下逡巡起来,手中那根尖尖头子的木拐棍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刚刚还不见他拿着,现在却好生生地被他握在手中,四处敲打着围绕着这片灌木从四周的大树。 终于,在半天的敲击试探中,一棵传出碰碰声音的树干,引起了黑袍老者的注意,这明显的空荡回音,几乎让他兴奋地握不住手中的尖头拐杖。 搓了搓双手,他激动地握紧拐杖,拐棍便狠狠地朝树皮之中戳了进去,那看似没什么杀伤力的木拐棍居然在黑袍老者的积蓄的力量下,瞬间洞开树皮,破洞而入,就在那树皮被拐杖戳开的一瞬间,一团白茸茸的影子瞬间飞射而出,对着黑袍老者被帽子遮挡的脸冲过去,黑袍老者急急闪身,可是遮脸的帽子却未能幸免,被那团白影瞬间划出长长的一条破口子。 就在那白影落地的瞬间,“唔喔!”一声似狼非狼的呼叫声陡然从那团白影跌落的位置响起,瞬间,森森丛林里,寂静了那么几秒钟,然后霎时间爆发出一片“唔喔”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