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说子牙如海表真心
却说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守岁熬年么，大家自然要聚在一起整夜不睡，防着怪兽“年”。午夜子时，大放鞭炮，这样，就可以和红色春联一起，吓退年兽了。 在熬年的过程中呢，林如海喝醉了。他是慢慢醉的，众人都没发现，除了啰嗦了一点儿，还真没什么。 当时，大家在团团围坐开心说话么，林如海自然也不例外。他一边喝着小酒，一边说着他年少时的青春往事。说和堂兄弟们怎么起五更拜年收礼物，又说初三亲戚来拜年，长河又是怎样故意点了炮仗扔到表妹跟前炸响，吓的娇滴滴讨人厌的小表妹哇哇大哭，等等。 林如海说着，问侄子们：“你们在家怎么过的年？还比核桃比礼物吗？” 兰哥儿刚听了父亲小时候调皮捣蛋的事，正惊得一愣一愣的，再没想到父亲也有过小时候的。所以，这回，却是苜哥儿先回过神来，抢答了伯父的问话。 “比，要比的。我们五更起床后，同辈兄弟一组，到我家集合后，去给爷爷奶奶叔婶他们拜了年，再去给远房的伯祖叔祖堂叔伯家，反正，到那里都能收得一堆糖果核桃。我们就比谁收到的核桃多，谁收得多，证明他将来一年一定最聪明，读书最好！” 林如海听了，啜了口小酒，怀念道：“比核桃啊，还是我们那时候开始的，之后就成了每年必不可少的节目了。” “最先是长河和梦溪两人比。他俩比谁拜来的核桃数多，又各挑出最好的那个来比，瞧谁的核桃模样周正个头大。然后，他们把这个最好的核桃送给了曲江，亲手剥了喂给他吃，希望他能吃了核桃变得聪明起来。” “这事大家知道了，之后再到过年，我和你们渠叔也参与进来凑热闹。我那时候也淘气，想着干脆更热闹点儿，便提议扩大范围，把各色吃食玩物都拿来比一比。这个提议得到大家的一致通过，大家每样东西都挑出最好的，摆在一起，送给曲江。这样，曲江虽然被拘在家里不能出门，却也能有一整份拜年礼物了。” 所以，最终林家孙子们收到的好东西，全汇集到傻子曲江那里去了。当然，这些精华中的精华，基本都是林如海贡献的。长子嫡孙么，林如海收到的好东西自然最多，便每每外表谦虚内里得意的胜出，收获兄弟们羡慕的眼光。 林尔玉呢，听了伯父的话，不由恍然，原来父亲叔伯们感情这么好。 在自己记忆力，叔伯们和父亲来往并不多，毕竟父亲是那个样子，叔伯们则各有事忙，不可能天天守着他。但是，从自己记事起，每年正月初一到初三，河伯和溪叔渠叔三人，一日一个，挨个揣个核桃来看父亲，亲手剥了喂父亲吃下去。每到这个时候，父亲都好高兴，会十分乖得吃掉核桃。 自己曾偷偷埋怨过叔伯们对父亲关心不够，不常来看父亲。却原来，他们从没忘记过最初最真的那份感情。 林尔玉心有感触，抬头看向伯父。海伯父和叔伯们也曾这样相亲相爱啊？那后来，却又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形成那样淡漠不相往来的局面？ 林如海在应对着兰哥儿苜哥儿两个的追问，说着当年的趣事，自然，也看到了尔玉的疑惑眼神，思绪便飘了开来。后来又怎么了呢？ 当年，林如海比礼物送曲江的事，他祖母自然听说了。林祖母和林省的生母关系恶劣，自然不高兴孙子林如海的亲敌行为。但看了孙子兴高采烈的样子，到底舍不得违了心肝宝贝海哥儿的意，权当花钱买高兴了，便什么都没说。 但她对儿媳妇——林如海的母亲，就没那么客气了，找借口把她拉过去骂了一顿，更威逼她又给林如海的父亲纳了个妾，好让林如海能有个自己的兄弟。 在她看来，宝贝孙子就是因为没个自己的兄弟，才那样巴望着别人家的傻子孽种。那个贱人的傻孙子，怎么配和自己的金疙瘩海哥儿做兄弟？ 林如海的母亲孙氏，是个出身书香世家的名门闺秀，三从四德刻在了骨子里，自然不可能顶撞婆婆。眼睁睁的瞧着婆婆把身边的丫鬟给了丈夫做妾，孙氏只能暗地里偷偷抹泪。 望着母亲的泪眼，林如海不知所措了。最后，虽然没有退出比礼物的活动，但和堂兄弟们，到底不肯那么热络了。 再然后，就是林家祖父母仙逝，三房分家迁居，一番忙乱后，就只剩林如海一个了。家里虽有两个庶妹，毕竟不同母，又男女有别，便不甚亲近。 而林家三房的关系，也越走越远。这些事，说不上来该怪谁，谁都有错，又都有一脉相承的骄傲固执，不肯率先低头，以致成了后来那番摸样。 当然，林家祖母与庶祖母的势同水火是不睦的源头，她们两个，一个霸道的维护正统，一个不甘的死命抢夺，最终，遗祸子孙。 可后代子孙，怎么能归咎前人呢？便只能背负着这原罪，走下去，继续走下去。 想到这些，林如海的酒越喝越快，不经意间，就已经喝干了一壶，便让人另上一壶酒。贾敏只当他是高兴，又是过年，便没拦他。 看着下面三个侄子，见着满堂的欢声笑语，林如海困惑了。祖父儿孙满堂，反而是自己，至今无子。难道学祖父那样，才更好吗？ 再看看妻子贾敏，看着她难得舒展的眉眼，想想她最近的表现，林如海释然了。罢了，若非命中无子，想来，自己的儿子，也该来了。 自己不贪心，能有一个就好。自己会把他交给妻子贾敏，她没有儿子，定会把那孩子当嫡子抚养的。而且，自己也不会撒手不管的，明里暗里，自己都会安排妥当人到孩子房中，好生照看那孩子的。 唔，不是不放心嫡妻贾敏，实在是，祖上殷鉴不远。 这个时候，林如海头已经开始发蒙了，但他的表现仍很正常。说话语音语调没变，更没大舌头，逻辑也很正常。苜哥儿偷酒喝的时候，他还眼尖的抓住了他，在苜哥儿万般求恳下，林如海答应了，不过只准他喝一杯。 林如海还告诫他：“酒不能多喝，喝多了，伤身，误事！” 谁都没发现，林如海已经醉了。大家只觉得他话多了一点，但挺有逻辑啊，三个男孩儿听着父辈们小时候的事，觉得很有趣，不停地央海伯父多讲一点。后来伯父喝酒去了，他们又拉着伯母贾敏讲故事。 贾敏就讲了小黛玉出生后被人当成女哪吒的事，引得男孩儿们惊叹连连，觉得那些人实在愚不可及，别人说什么他们信什么。 因说起了哪吒和小黛玉，苜哥儿就说起了贴福时小黛玉问穷神的事，说罢，问道；“伯母，姜子牙封了妻子做穷神，让她被所有人厌弃，真的好吗？他真的是个光明磊落心胸宽广的人吗？” 贾敏是个女人，自然是同情女人的。好好找个丈夫，不嫌他穷，不嫌他是借居在别人家。只望他老实过日子，挣俩钱，好早日从别人家搬出去。谁知道他干啥啥不行，脾气还不小，眼见这个大爷要把家赔光了，难道还不准人唠叨两句？结果就吵架。 最后姜子牙突然奇想，竟要跑到了西周去造反。他要那马氏与他同去，但人家父兄家人都在朝歌，怎么肯随他走？造反不成，岂不连累父兄？便要与他离异。 人家顾念家人，姜子牙却写诗讥讽人家“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由是可，最毒妇人心”。 据说，西周大胜，马氏见姜子牙果真富贵了，便有复合之意，找来问他，遭到姜子牙断然拒绝了。马氏不死心，问夫妻一场，是不是能给自己封个神。姜子牙说已无神位可封，但马氏闹个不休，姜子牙烦不过，只好给她封了个穷神。 说是被烦不过了才封的，但马氏一介凡妇，又是平民，怎么可能近的了大丞相姜子牙的身？那些官兵是吃素的？想来，必是姜子牙故意报复，才给马氏封的神，还要恶意中伤与她。 贾敏同情这个女人，却不能帮她说话，只答道：“那也是她自己不好，不能跟丈夫同甘共苦。德容言功，样样不行，也就难怪姜丞相怪罪她了。” 谁知道，她的话才落，林如海就一下拉住了她的手，大力的保证：“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好！我不学姜子牙！” 贾敏一下胀红了脸，尔玉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伯父怎么了这是。秀恩爱不应该是在房里吗？ 林如海本在为不得不防备妻子而惭愧，觉得对不起贾敏，正好又听到了姜子牙夫妻间的事，不由真情流露了。 “姜子牙做了丞相，却没个丞相的肚量，一个大男人，竟然跟自己的女人计较。那女人再不好，也是他微贱之时跟了他的，是他自己不成事，卖什么赔什么，眼见日子过不下去了，人家才跟他吵得。他只一味怪罪妻子，竟不看看自己有错没吗？” “那马氏不肯随他去西周，虽无夫妻之情，但顾念家国父兄，不肯叛国背祖，也是应有之义。他却那样吟诗嘲讽，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至于那女人，是有不好。如此，休离了，不理睬她，不与她富贵就是了，何苦那样报复？好好的人，忽成了穷神，永世遭人厌弃！可悲可怜！” 鄙视完姜子牙，林如海对贾敏表白道：“你放心，我不会学他的，我一定好好对你，这辈子都不负你……” 还没说完，就叫一碗敬酒汤堵住了嘴。贾敏趁机挣出了自己的手，给了银瓶一个“干得好”的赞许眼神，又从她手里接过了汤碗，服侍林如海喝下去。 在灌汤的间隙，贾敏回过头对底下说：“想笑就笑吧！” “哈哈！”像开了闸一样，众人笑声“哄”的一声爆发出来。在场的人，全笑得前仰后合，特别是兰哥儿苜哥儿两个，不停地捶桌子。林尔玉好一点，没有失态，只是一直用手抓着椅背，抓的手都清白了。两旁伺候的人，各找角落揉肚子去了。就是贾敏自己，也撑不住笑了。 五更天的时候，祭祖酬神拜长辈吃饺子，清醒过来的林如海，作为大家长躲无可躲。面对侄子们，尴尬可想而知，别别扭扭的，直到小黛玉的出现。小黛玉一出场就引开了大家的注意力，后来又调笑了林尔玉，引发一连串笑剧，无意间，却是救林如海于窘困之机。 小黛玉听了林如海发酒疯的事，不由莞尔，原来，今天他根本是尴尬的不好与兰哥儿两个照面，才匆匆躲开的。 唔，如海老爹不赖嘛，至少不是个迂腐的，那，说不定他也没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臭规矩，会允许自己出出门呢！要不，去试试？ －－－－－－－－－－－－－－－－－－－－－－－－－－－－－－=========－－－－－－－－－－－－－－－－－－－－－－－－ 话说，真没想到，有名的“黄蜂尾上针，最毒妇人心”是姜子牙讥讽媳妇儿马氏而的诗。潘金莲等，随便那一个，不比马氏更合适？ 反正，姜子牙，我幻灭了。 最后，周六那章，我今天补上，一定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