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章 冤家聚头
苏锦吓得一颗心差点没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正想嘱咐小耗子在哪儿藏起来,回头一瞧,人家已经身手利落的爬上了自己那张六柱架子床的顶盖,消失得无影无踪。 呃…… 毕竟是专业人士…… 她感慨着把那颗心放回原处,正要开门接驾,那门已经自己开了,小狼在门外低声说了句“等着”,便自己一个人迈步走了进来,笑呵呵的扶起苏锦,一双水漾双眼却四处查看。 苏锦刚刚落了地的心又提了起来,笑容都有些发抽:“皇……皇上,您怎么这么晚来了?有什么事儿让人吩咐奴婢一声就得了。” “朕来瞧瞧你,别人哪代替得了?”小狼不但继续油腔滑调,还亲自转身关了门。 “别别,皇上,”苏锦想自个儿过去打开,“这让人……” “别动,”小狼虽然仍旧笑着,说话的语调却是命令的口吻,让人不能拒绝,“朕要是真找到了什么,你也想让外面那群人跟朕一块儿看看吗?” 苏锦立刻像是被钉子钉住了一般,半步都挪不动了。 “你是不是在想,他这话什么意思?他知道这屋子里有人?他还知道什么?”小狼并不急着寻找,反而好整以暇的转到苏锦面前,笑嘻嘻的凑近了她,学着苏锦平日说话的腔调,一句一句的把苏锦心里的问题说出来。 “这屋内昏暗,朕看不清——你的脸色变白了,是不是?”小狼忽然伸出右手,用四根手指的指背沿着苏锦的脸颊轻轻划下来,“还是你主动把那个人交出来,让朕找个理由说服自个儿,对你从轻发落?” 他是在诈! 苏锦这么对自己说。 就像从前一样,他并不知道什么,只是想诈出自己的实话。 自己可没少上他的当…… 他若真的知道小耗子常来常往,怎么不早早的就把小耗子捉了? 否则,大半夜的,自己屋子里藏着个宫外的男人,香炉里燃着掺了仙茅的熏香……这……这……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想到这儿,苏锦抱着侥幸心理负隅顽抗:“皇上又吓唬奴婢了,这是太极宫,甘露殿,皇上的眼皮子底下,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到我这间屋子里来?” “哦?” 小狼的脸离苏锦只有咫尺之遥,若是换个环境,人人都会已经是一对小情侣在玩暧~昧,所以,苏锦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小狼眼睛里那层原本就轻轻荡漾的水波忽然波涛汹涌起来,她还没来得及发慌,那波涛已经恢复了平静,不但平日的水漾没了,还冻上了一层薄冰。 苏锦更加慌乱起来:是自己猜错了,还是他故意表现给自个儿看的?这个深不见底的孩子,心里到底藏着怎样的心思? “你的机会没了。”她这边想着,小狼却已经直起腰,欣长的身躯挺得笔直,让苏锦觉得,那个平日里和自己说笑打闹的人,忽然一下子疏离了。 她见小狼转过身去,在这小小的屋子里转了一圈,走到那点着仙茅熏香的花草纹炉旁边就停住了,默默的立了良久,忽然抬起脚,一脚把那熏炉踢翻! 苏锦低叫着跳到一边,正要说话,小狼忽然身子一翻,便跃上了六柱床的顶盖之上,顺手稍一停滞,便拉着四肢不能动弹,连话都说不出的小耗子跳了下来,并随手把他掼到了地上! “他是谁。” 明明是个问句,从小狼嘴里说出来,却冷得毫无情绪,像是三个随手扔在地上的沙包,不轻不重的掉在地上。 苏锦看了看小耗子,见他一动不动,口不能言,似乎是被小狼点了什么xue道,索性实话实话:“一个在宫外认识的朋友。” “朋友?”小狼的语调终于波动起来,“你以为,你在宫外认识的人,朕会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一个采花贼?私会不说,还点了那不要脸的催~情熏香?你真是风流啊?在朕面前倒做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他似乎越说越气,几步上前用鹿皮鞋尖踩着小耗子的脸,让他面冲着苏锦:“这是什么货色?你见了几次,就投怀送抱了?!” “你……”苏锦胸膛里的火气腾腾的往上蹿,却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说轻了没用,说重了,他是皇上,又拿着自己的把柄,万一惹恼了他,自己和小耗子都没命了不说,还白白的让人误会一辈子! “说话,说话啊!”小狼抬脚一踢,脚下的小耗子便像那第四个沙包一样,被咻的一声踢了出去,重重的撞在墙上,再重重的跌落下来。 他们本来还都压低了声音说话,外面的人只当两人是在喃喃低语,并没在意,现在忽然发出这样的声音,别说院子里的人,就连那树叶都不敢动弹了。 “好,我跟你解释,”这么一来,苏锦倒豁出去了,连奴婢、皇上之类的词都省了,直接说道,“你爱信就信,不信就杀了我。他叫小耗子,是我在京知府大牢里认识的。当日是你救我出来的,一定还记得,临出门前,有一个人问我,是不是在东街食色居当值,就是他。” 小狼周边的气焰似乎小了一点,他低头瞧了瞧小耗子,似乎想起当时的情形来,并没说话,只是转身坐在桌子旁边,等着苏锦继续说下去。 苏锦继续道:“他……出狱后,便四处找我,找到了这宫里……我知他会些功夫,便求他……求他帮我打探长mama的下落,我猜,今日他是来告诉我,是不是打探到了。” 小耗子没了往日的气焰,想点头又不能点,只是拼命的对小狼眨着眼睛,示意正是如此。 “苏锦,你知不知道,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这小子偷偷进宫的?”小狼安静了半晌,忽然冷笑道。 什么时候…… 这次,是他真的一早就知道,还是诈? 苏锦完全没了主意,索性摊开双手,拼死一搏:“皇上是天神之子,通天彻地,自然是从他第一次进宫开始就知道了,可是,这又怎样?总之奴婢是清白的,从未跟任何人有过苟且之事就罢了。” “你还敢诡辩?” “奴婢哪里是诡辩?奴婢方才就说了,皇上觉得奴婢没有欺骗皇上,就相信奴婢;若是不信,杀了奴婢便是。”
“杀你一人就行了?这小子定要一并杀了!”小狼语气凶狠,好像真的已经下定了决心一般。 若他真的要杀,谁能抵挡?若是自己非要螳臂当车,护着小耗子,才是自寻死路。 苏锦明白这个道理,回答得毫不迟疑:“杀了便杀了,奴婢连自个儿的命都不要了,还管得了旁人?” “唔唔唔……”小耗子在一旁急躁起来,似乎努力要说什么,可惜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小狼听了苏锦的话,紧绷着的身体终于慢慢放松下来,如同平常一样,懒懒的靠在椅子背上,认认真真的审视了苏锦半晌,才忽然苦笑道:“师父说得对,谁若有了不舍之心,便落了下乘,再好的一盘棋也必输无疑。” 苏锦虽然并不知道他说的“师父”是谁,却听懂了他的意思——他因对自己不舍,即便是眼前这局面,他也不能真的对自己怎样。 她理解了这一层,心里忽然热腾腾的一涌,那热流一直涌到脑瓜顶儿,热得脑子都一瞬间空白了,才慢慢消退下去。 她忽然……很想抱一抱小狼。 小狼却已经垂眼去看小耗子,略略思忖一下,便扬唇笑道:“倒是有些眼光,也有些本事——朕饶你一死,你可愿替朕效力?” “唔唔唔……”小耗子再次急切的呜咽起来。 “别说这朕听不懂的话,他日说朕会错了你的意——愿意,就眨眼;不愿意,就把你那双细眼瞪圆了!” 小耗子连忙频频眨眼。 “好,是个聪明人——替朕效力,等朕两年之后登基,自会赏你家宅美妾,高官厚禄!”招安了小耗子,小狼便懒洋洋的起身,大大的伸了个懒腰,才上前携住苏锦的手,边往外走边对小耗子道: “你那xue道半个时辰便可解开,解开后自行离去,明爷子时之后,去朕的寝宫报道——若你有这个本事进去。” 说完,便牵着苏锦,推门而出,对立在门口发呆的福公公说道:“吩咐这院子里的人,这屋子天亮之前任何人都不得进去,违者按抗旨论,杀无赦!” 福公公连忙躬身称是。 其实,哪里还用得着他再吩咐下去?闹了这么大的动静,人人都立着耳朵听着呢,只听那“抗旨”、“杀无赦”五个字,谁还敢近那间屋子半步? 眼看着出了小厨房,苏锦才敢小声问小狼:“这大半夜的,你要带我去哪儿?!” “还你呀我的,在知礼局怎么学的规矩?还真仗着朕宠你,不识大小,不顾尊卑了?” “哼。”苏锦这声音只能从心里发出,鼻子和嘴巴是不敢的。 小狼则得意的瞥了她一眼,又恢复了往日的撩人笑脸:“自然是回朕的寝宫,不然留你和一只耗子呆在一块儿?” 苏锦脚下一滞,小狼却用力一拉,让她跟上自己的步伐:“圣慈太后都亲自开口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只是可惜了那熏香,居然差点被别人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