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烟波定计
“万岁爷怎么样了？“叶赫那拉氏来到烟波致爽殿，十几个太医微微摇头，叹息不语。肃顺等一班军机大臣也在，一个个如丧考妣，不知如何是好。 叶赫那拉氏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虽然没有用哭声来表达内心的痛楚，但整个人所散发出的哀伤让人动容。 “懿贵妃，臣有话要和娘娘商量。”皇上眼看是不中用了，肃顺必须为将来打算。皇上如果好好的，自己的这班人马位极人臣，享尽荣华富贵，但现在皇上这个靠山就要倒了，必须要找到一个新的靠山。否则的话，和珅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叶赫那拉氏微有讶色，肃顺和自己一向没什么交情，从来没有这么恭敬的时候，不由得微微有些受宠若惊。 “肃中堂有话尽管讲。” 肃顺摇了摇头，看了看四周的人，意思很明显，这个地方人多嘴杂不是讲话的地方。 两人进了偏厅，遣开了四周的宫女、太监，独独留下一个心腹的安德海，叶赫那拉氏说道：“现在肃中堂可以放心了，有什么话可以尽管说。” “娘娘，太医说皇上可能拖不过这一两天……。”哽咽着，肃顺作势抹了抹眼角，接着道，“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当今皇上只有大阿哥这么一条血脉，按理说，这皇位毫无疑问是大阿哥的，可是……“ 叶赫那拉氏一惊，这皇位还不是板上钉钉的，这怎么可能？赶紧问道：“肃中堂你这是什么意思？“ 肃顺道：“娘娘，微臣是为了娘娘才说的，自从康熙朝出了好几个天才横溢的阿哥，皇位的人选也变得扑朔迷离，即使是以圣祖康熙爷的宏图大略，也难以定夺，以至于酿成惨祸。娘娘应该知道，我们大清没有立长立嫡之说，也就是说只要是皇上的血脉，都有可能坐上皇位。当今皇上只有大阿哥一条血脉，皇位本无争议之处，但雍正爷定下祖制，将传位诏书用满汉两种文字写好放在正大光明匾额后面，待先帝龙驭归天，只需到正大光明匾额后面取出诏书，谁将继承大位就会一目了然。问题是，皇上春秋正盛，根本来没来得及写下诏书。“肃顺说到这里，不再说话，静静观察叶赫那拉氏的反应。 叶赫那拉氏当然明白肃顺的意思，没有传位诏书则名不正言不顺，如果被有心人利用，则皇位能不能落到载淳头上还在两可之间。 “肃中堂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此时此刻千万不能心慌，这肃顺既然肯跟自己说这些话，必有所求。只要摸清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万事都好商量。摸着手上的玉版指，叶赫那拉氏无动于衷道。 没想到懿贵妃倒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肃顺倒放了心，要是懿贵妃是那种一惊一炸的蠢女人，事情会更加麻烦。 “娘娘，明人不说暗话，微臣只想保住俸禄前程，娘娘要保住的是大阿哥的皇位，我们为什么不合作呢？” “放肆！”叶赫那拉氏柳眉倒竖，将茶杯掼在地上，砰然脆响中，叶赫那拉氏绷着一张俏脸，凤目中满含怒火道：“肃顺，就凭你这些话，就可以把你打入大牢，永不超生，你可知罪？” 肃顺没料到叶赫那拉氏突然发作，不过他人老jian猾，最通人情世故，扑通跪下道：“娘娘，老臣是忠心一片，为了大清万世不易的江山，不得不说啊！“ “你口口声声皇位皇位，明明是在咒当今皇上早死，这就是你的忠心耿耿？肃顺，你不要欺我是一介女流，就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叶赫那拉氏这几句话声色俱厉，直说得肃顺瑟瑟发抖，宫里这么多年了，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没见过。这肃顺想要混手摸鱼，从中捞取好处，没那么容易。 “娘娘，娘娘，老臣确是一片丹心。当今天下纷乱，南有长毛作乱犯上，李秀成围困杭州，江苏已落入贼寇之手，如果浙江不保，天下粮仓则去一半，后果不堪设想；北有捻军东奔西突，僧王人困马乏，剿匪无力；兼有洋人虎视眈眈，英、俄、法、美无一日不想侵占大清边境。如果此时因为皇位之争，内阋于墙，大清祸不单行，永无宁日矣！“肃顺侃侃而谈，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倒真像是个大大的忠臣。 叶赫那拉氏毕竟是个女流，又一直身居宫中，对外界的事情一知半解，听到这番话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大清的天下早已经不太平了。芳心不禁慌乱，自己的儿子还是个孩子，这皇上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毕竟还要倚仗这些身居高位的大臣。 放缓了语气，叶赫那拉氏冷冷道：“这么说你还真是为了大清着想，到是不知道肃中堂有什么定国安邦的良策？“ 肃顺知道第一部动之以情已经成功了，下一步只要让这懿贵妃知道她儿子当了皇帝也没办法离开我的支持，我的富贵荣华就将永远持续下去。 “娘娘，皇上的龙体拖不了几天，我们必须在这有限的几天内部署好一切，传位诏书、皇上口谕、顾命大臣的安排，这些事情一个都不能少，否则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何况，北京城里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恭亲王在！“肃顺一边说一边观察叶赫那拉氏的反应，见这个贵妃娘娘没有凝神聆听的样子，又继续说下去，”因为大阿哥不在这里，所以只有回到北京才能传位登基，这中间变数重重，万一恭王造反，宗亲大臣恐怕景从者众多，不得不防。“ ”怎么防？“叶赫那拉氏对这些军国大事不甚了了，所以不得不听取肃顺的意见。 ”只要大阿哥名正言顺，则恭王就不敢造反，所以最重要的还是诏书！“ ”可皇上昏迷不醒，根本就没有办法写下诏书？“叶赫那拉氏心付，虽然有天山雪莲载，但也只可让皇上苏醒片刻，想要动手写字恐怕力有未逮。 肃顺一字一顿道：“皇上是写不了，但我们能写，只要盖上玉玺，谁又能说不是皇上写的？“ ”你是说……？“伪造两个字，叶赫那拉氏没有说出口，隔墙毕竟有耳，此事绝不能让外人知道。 “娘娘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这皇位本就是大阿哥的。“肃顺此时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这贵妃娘娘已经被自己说动，看来自己和一帮门人子弟的未来还是有保障的。 ”只要诏书就可以了吗？“叶赫那拉氏对此有所怀疑，只是一张纸罢了，能有多大的作用。 肃顺道：”当然不够，还得有皇后娘娘的支持。钮钴禄氏是八大贵族之一，出身于血统高贵的满州镶黄旗，不乏高官显贵，而且皇后贵为正宫娘娘，母仪天下的形象深入人心，有很强的号召力。只有皇后也站在这条线上，才能万无一失。“ 叶赫那拉氏低头不语，皇后是正妻，自己只不过是个妾室，照肃顺的说法，自己岂不是永生永世都没有出头之日。 肃顺道：”娘娘，此一时彼一时，只有先保住大阿哥的皇位，以后的荣华富贵才是真的，要不然只是水中月影，一场迷梦罢了。“ 至此，叶赫那拉氏终于下定决心，与皇后、肃顺联成一气，把儿子的皇位牢牢掌握在手里。苦心孤诣了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这么一天吗？ 天津城被轰动了，以前的议和大臣来的时候，都是灰溜溜的来，灰溜溜的去，因为谁都知道这是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弄得不好，还会留下一世的骂名。可是这一次，不但鸣锣开道，而且议和大臣骑着高头大马，一表人才，身后一乘八抬大轿，轿后面是虎啸营的800儿郎，一个个目不斜视、昂首挺胸、精神焕发，天津城的百姓竞相奔走相告，有那精神矍铄的士绅扶老携幼，匍匐道上，自从前任直隶总督史荣椿壮烈殉国，天津就一直在风雨飘摇之中，天津城的百姓盼朝廷的援军如盼甘霖，如今和议大臣的到来，就像是久旱逢甘霖，以至于涕泪交流。 孙毓汶看的心头酸涩，胸臆间充斥着感动，发誓要搞好这次和谈，想到轿子里面坐着的人，孙毓汶有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曾纪泽狼狈不堪，在天津的街头狂奔，今早刚坐船从日本回来，谁知甫一下船，钱袋就被偷了，对此，曾纪泽一无所知。只因腹中饥馁，曾纪泽找了一家富丽堂皇的酒楼，想要吃点东西。离国日久，很是想念故国风味，想吃一顿豪华大餐的想法让他点了好多的菜，虽然明知道吃不完，但看一看、尝一尝也是很亲切的一件事。 曾纪泽衣装笔挺，一看就是出身世家的公子哥儿，虽然风尘仆仆，但精神奕奕、仪态昂然，所以酒楼里并不担心这样的客人会吃霸王餐。 谁知到付帐的时候，曾纪泽一掏口袋，傻了眼，酒楼不肯干休，当场就翻了脸，让雇用的打手头子外号“小煎包”的包小兼带着十多个闷得发痒打手，直追出酒楼，曾纪泽见势不好，拔腿就跑，专拣那人多的地方躲避，一时大街上鸡飞狗跳，无数的摊贩叫骂着、诅咒着，“小煎包”不肯放松，天知道他有多久没动手打过人了，拳头都快长毛了。 于是一个逃，一个追，一直跑出了几里地，只剩下一个包小兼紧追不舍，这包小兼横行乡里，最是横行霸道、心狠手辣，眼看就要追上，恰看到孙毓汶所带领的议和队伍经过。曾纪泽大喜过望，直接跑到了队伍前面。 孙毓汶大惊，一声令下：“保护轿子！”自己勒马停步，立在轿前，唯恐有闪失，大喝道：“来者何人？” 后面的训练有素的虎啸营兵勇将大轿团团围住，前面的蹲着，后面的站着，黑洞洞的枪口都如影随形地瞄准了擅自乱闯的曾纪泽。 曾纪泽大惊，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冲撞了很重要的人物，赶紧跪在地上，不敢稍动。 而紧随其后的“小煎包”收势不及，直朝大轿冲了过去，手里还拿着明晃晃的匕首。危急之下，孙毓汶当机立断：“放枪！” 砰，砰，砰……，一阵枪响过后，小煎包躺在血泊里，腿还兀自抽动着，肯定是不活了。围观的百姓吓得傻了，等到认出那人就是无恶不作的包小兼，都拍手称快。 曾纪泽跪在地上，冷汗直流，差一点这变成蜂窝的就是自己了。 “说，你是什么人？“孙毓汶看着曾纪泽，很诧异这大胆的年轻人竟然敢公然冲撞京中大员，这样的人居然还眉清目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