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营生
位于城东一片宅院占地极广,聚居着不下二三百人,这便是长安张氏祖居之地。 正中最大的宅院俯瞰可见红亭白塔,玉砌雕栏,高台楼阁池水假山华丽无比,此时一间屋宅走廊下两个婢女款款而行。 门被推开,两个身姿妖娆的婢女接过她们手里的端着铜盆手巾,越过珠帘进了内室,跪倒在床边。 坐在床边收起脉诊的杨静昌在铜盆里洗了手,由婢女擦拭了。 “老太爷,无论如何,钟乳是不能再用了。”他转头对着床上的人说道。 床上是一个与杨静昌差不多年纪的老者,面色憔悴双眼无神,闻言要起身但似乎无力。 两边的美婢忙搀扶。 “杨老啊,离了那个,我不能啊。”男人说道,一面咳了起来。 杨静昌摇头。 “必受其害啊。”他说道。 张老太爷苦笑一下,伸手捶着腰腿。 “又有什么办法,这病越发的厉害了。”他道,“连路都走不得,什么方子都用了,只有这钟乳尚且有用。” 杨静昌听到什么方子都用了时,眉头一动。 “倒是有一个...”他说道,话到嘴边又停下,神情踌躇。 张老爷已经听到了正等他说话,见状不解。 “什么?”他问道。 杨静昌起身踱了两步。 “倒是有一个方子,只是,我以前没用过。”他说道。 “那是不可用?”张老爷问道。 杨静昌想到适才见那薛青在街上的动作,捻须片刻。 “有人用了。”他说道,转头做了决定,“老太爷你也来试一试吧。” 张老太爷一来信任杨静昌的医术,二来也是无奈病急乱投医,只要能好起来什么药他都敢吃,那又贵又要命的钟乳他都吃得,当下便请杨静昌写药方。 杨静昌却没有坐下执笔。 “这药方我写不得。”他说道,“要找另外一人,待我去请来。” 他的话音落,外边传来清亮的男声。 “不知是哪位名医,竟然要劳动杨老先生去请?” 伴着说话声有两人走进来,屋子里的美婢纷纷施礼响起一叠声的娇声软语。 “莲塘少爷。” “双桐少爷。” 这是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个青衫竹簪,一个红袍金冠,一个清雅,一个华丽,正是长安张氏孙辈中最小的两个兄弟。 杨静昌含笑看着他们,二人也对杨静昌施礼。 “既然是为了祖父,不如让晚辈也亲自去请吧。”张莲塘道。 “难不成不是咱们本地人?”张双桐则好奇的问。 杨静昌笑了笑。 “不用不用,无妨无妨,我当亲自去,还要细问。”他说道,一面唤小童,“我过后再来。” 说罢不待他们再说话就走出去了。 “这杨大夫还没答我的话呢就跑了。”张双桐嘻声道。 张莲塘则带着几分了然笑了笑。 “不答也是答了。”他道,“定然是本地人,若不然也不会亲自去然后过后便来。” 张双桐哦了声。 “这老大夫也是的,有话答就是了遮遮掩掩做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人。”他脆声道,又嘻的一笑,“莫不是金屋藏娇?” 张莲塘扭过头不理他,那边张老太爷已经瞪眼。 “又胡言乱语。”他喝道,纵然气息不足,声音也是严厉。 双桐少年却没有害怕,嘻嘻一笑有些夸张的施礼。 “孙儿知错了。”他说道。 张老太爷瞪了他一眼,在婢女的搀扶下躺回床上。 “我是没力气管你了。”他道,带着几分垂丧,“自己不长些学问守礼,难道要依附兄长们过活吗?千金的家业也经不住败坏,你们好自为之吧。” 听他说的颓然,张莲塘神情肃穆应是,张双桐也忙收起了嬉笑再三认错,并保证好好读书,又念了两首新作的诗,张老太爷才面色稍霁,二子也不敢久留便告退出来。 “不是说只是吃钟乳吃多了吗?怎么祖父如此颓败?”张双桐一脸担忧的低声说道。 张莲塘眉头皱起,眼角的一点黑痣更显。 “祖父是身体阳气渐衰,迟迟不好,只怕不妙啊。”他低声说道。 张双桐哎呀一声。 “但愿杨老大夫私藏的药方有用。”他说道,带着几分期盼。 张莲塘可没有什么期盼。 “但愿吧。”他只是说道。
如果真有奇方,何至于到现在才想起。 ........ “你要我这个药方?” 薛青听到杨静昌的来意,有些意外又有些了然,怪不得他一进门就将薛母支走。 想到这里又笑了。 “杨老大夫是怕我娘不给你吗?” 杨静昌看着她却没有笑。 “薛少爷,我是怕你还要给令堂解释药方的来历。”他说道。 薛青说这是他父亲用过的药,但一来他先前说自己失忆了,二来如果他父亲真用过这么管用的丸药,薛母应该更清楚吧。 而适才很明显薛母还不知道薛青用的药已经不是杨静昌开的。 薛青被他点破没有慌乱,只是笑了笑。 她知道自己随口说这话不周全,但这点小事也没必要太过在意。 “我是自己得的药方,如果跟娘说的话,毕竟我年纪小,不如杨老大夫德高望重令人信服。”她说道。 “薛少爷是哪里得来的?”杨静昌问道。 这话问的不妥,也许不方便回答,不答也能理解,毕竟涉及到秘方。 但薛青没有丝毫迟疑。 “梦里。”她利索的答道。 杨静昌有些无语,这跟不告诉你是一个意思吧。 “那这药方可否借我一用。”他也不再问了,说道。 薛青并不管杨静昌信不信,药方从哪里来的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药方有没有用,她自身已经证明了。 “我不懂医理。”她沉吟一刻道,“我只是针对我这种病症,所以其他病人...” “我是大夫,这一点我来把握。”杨静昌接过她的话说道,“你的病情,其他病人的病情,我清楚,该不该用怎么用我来做主。” 薛青笑了笑。 “意思就是治好了分我钱,治不好与我无关咯?”她带着几分玩笑道。 “那是自然。”杨静昌干脆的说道,一面拿出一锭银子,“这是定金。” 薛青看着摆在面前的银子神情有些感叹。 救人什么时候都是一项好营生,只可惜她没有学这个。 她只是被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