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告之
夜色里的京城反而比白日热闹嘈杂。 朝堂已经散了百官离开皇城,京城里关了一天的门户也都打开了,被困在外的人们被放行回家,但大家不得在街上逗留更不得聚众,酒楼茶肆等商行也都不得营业,待客人离开继续关门闭户。 不让聚众停留,并不能阻挡行走间大家的议论交谈,虽然压低了声音,汇集在一起,安静了一天的京城嗡嗡声回荡。 人如水般涌出又四散,街上再次恢复了平静,只余下官兵们散布巡逻,查看是否还有人在外停留,查看各家的门户是否关闭,至于关闭的宅门后议论什么并没有理会。 发生了这种事,阻止人们探问议论是不可能的,只要朝政安稳下来,这些事都不是问题。 大街上安静了,各家各户里掀起了喧闹。 秦潭公被抓了。 秦潭公谋逆。 这真是天大的事,也是因为官兵们宣告而人人皆知,不过这并不妨碍大家继续热烈的议论,从外边回来的人给家里的人带来更多的消息,大多数也都没有什么新意,除非是家里有官员的,尤其是今天上朝的 秦潭公被抓不算什么大事,天子更迭才是。 “快说说,怎么回事。” 屋子里响起嘈杂,同时还有哐当声响,是桌椅被撞倒。 “楚明辉你小心点。” “你坐着也能听到,乱跑什么。” 其他人嘲笑。 楚明辉不理会他们揉着腿站到了张莲塘面前,催促:“怎么样?果然是三次郎赢了吧。” 秦潭公既然被抓,说明他有罪,而今日薛青上朝就是为了指证他有罪的。 这也是为什么听到街上说秦潭公被抓了后大家没有紧张担心反而很开心。 “三次郎怎么没一起来?这大喜事,得贺贺啊。”楚明辉有些不满的往张莲塘身后看,门窗都已经重新关上了,街上只有官兵的马蹄声脚步声穿过,“他不会伤重的这么厉害吧。” 其他人也都走过来,此时有人微微皱眉,注意到了张莲塘的脸色。 他穿着官袍,神情平静,自进门以来没有半点笑容,官员需要持重肃然,尤其是秦潭公被抓这种大事,更要稳重,但那是在人前,现在还如此,定然是有不得已 有人扯了扯楚明辉,让他闭嘴。 “莲塘哥,出什么事了?”他问道。 室内坐着的站起来,站着的停下说笑,视线凝聚到张莲塘身上。 出什么事了 张莲塘看着大家,开口一声轻叹:“不知道该怎么说啊。” 女孩子啊。 曾经那些怪异的感觉现在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不可否认她装扮的很像,但女孩子和男孩子,到底是不一样的。 不过现在不是回忆这些的时候,她是男的还是女的,都无关紧要。 “秦潭公被抓,与薛青赢了还是输了无关紧要,事实上,今天发生的事与薛青无关了。”张莲塘道,看着众人,烛火在他脸上光影跳跃,“宝璋帝姬归朝,当今圣上是假的,秦潭公谋逆弑君,陈相爷等人知晓且筹谋十年已久,而宋元是宝璋帝姬守护人。” 简短几句话有些不通顺,但现在也没人关注语句,内容让屋子里的人都懵了,神情愕然又茫然,什么,跟什么啊,怎么有些听不懂。 张莲塘当然不会让他们听不懂,将今日的事娓娓道来,只略过了薛青身份那段,知知堂的年轻人们终于听明白了,目瞪口呆,待张莲塘讲完都还说不出话来,直到楚明辉重重的吐口气。 “刺激啊。”他眼睛亮亮,拍身边人的肩头,“还以为只是抓秦潭公,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这要是当场看着”懊恼一声捶胸顿足。 室内再次响起笑声。 虽然这件事匪夷所思,但秦潭公倒台对于他们来说总是值得高兴的事。 “这么说青霞先生果然是知情人。” “怪不得一直受迫害。” “原来宗周是做那种恶事,还有那廖承,我们当初做的事真是太对了,如不然还不知道多少女孩子被害。” “其实吧这种事也早有预料,先皇皇后被害一直私下有传言。” “宝璋帝姬存活也有猜测。” “只是那个宋元真是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 “宋元的女儿一直避不见人,原来不是因为脸上的伤残啊。”
“这么说楚明辉不是差点要当宋元的女婿,而是要当皇夫?” “别瞎说啊,别瞎说啊。” 室内嘈杂喧闹,不是朝廷的官员,大家议论这件事要轻松许多难免嘻嘻哈哈。 张莲塘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神情似乎轻松,但脸上依旧没有半点笑意。 “哎,三次郎呢?”忽的有少年说道。 听到这个名字嘈杂顿消,少年们都看过来。 “啊,说了这么多,莲塘哥你没说三次郎呢。” “他怎么样啊?” “是不是看傻了?” “不对,他是不是也早知内情?” 少年人旋即又七嘴八舌,对于大家来说,秦潭公也好宋元也好宝璋帝姬也好,的确是天大的事,但也是别人的事,薛青嘛是自己人,自己的事还是更关切。 张莲塘神情平静又似乎肃重,道:“薛青的事的确是件大事,他,是个女孩子。” 室内安静下来,少年们看着他,眨眨眼,似乎没听懂,有人还噗嗤一声笑了。 “他是不是在朝堂上表现的胆子小啊?莲塘哥你嘲笑他呢。”那人嬉笑,“一个三次郎的外号就好了,再多个小姑娘就叫不过来了。” 大家也都跟着笑起来,张莲塘也笑了笑,道:“小姑娘可不一定胆子小,薛青她是个小姑娘,做的事谁敢说她胆子小。” 是啊是啊哈哈哈哈? 少年们的笑声戛然而止。 “薛青是个小姑娘,她就是我先前说的在黄沙道被五蠹军救走的被换过的宝璋帝姬,她就是一直在外的宝璋帝姬的替身。”张莲塘看着大家,慢慢道,“她就是宋元的女儿。” 室内寂然无声。 女儿。 女孩子。 坐在最后倚着桌子懒洋洋的张双桐此时坐直了身子,咦了声。 “那以后三次郎就不是三次郎。”他喃喃道,“要叫三次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