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赌注
荤素吐了两天,第三天一早起来,苏溶溶已经觉得不是那么头晕目眩了,甚至空空荡荡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叫。她素来不是个讲究人,在船上更是随随便便穿着薄夹袄裙,挽个松髻就素面朝天的出来见人。这次更甚,居然连发髻也懒得梳,就在脖子后垂着一根松松编就的辫子,从船舱里晃了出来。 胤禛正坐在船楼上,扶着栏杆向外张望。苏溶溶提着裙摆走上楼,看见他宽厚的背影,不禁心说自己无论起多早,他总已经起来了,自己无论睡多晚,他铁定还没睡,看来当个王爷还真是不容易呢! 胤禛听见脚步声,转头看她。苏溶溶慢吞吞行礼道:“王爷吉祥。” “看你这气色,今儿似乎好多了。”胤禛又转过头看向河面。 苏溶溶直奔饭桌,一面看着桌上码放的小菜清粥,一面说道:“今儿一醒来我就饿了,看来应该不晕了。” 胤禛嘴角扬了扬,刚转过脸看她,就惊住了:“那……是我吃过的!” “啊?!”苏溶溶筷子夹着一片酥rou已然放进了嘴里,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停住。她和胤禛对视了一瞬,舔了舔嘴唇,将筷子拿了出来,皱着眉头低声嘟囔道:“您吃过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啊?” 胤禛道:“我怎么知道你问也不问上来就吃?而且你看不出来已经吃过了吗?” 苏溶溶一挑眉毛,指着桌上的饭菜说道:“这是吃过饭的桌子啊?!您看,碗里的粥还剩大半碗,小菜更是动都没动,还有……这个……” 听她说着。胤禛不知不觉走了过来,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苏溶溶指着一盘子豆芽说道:“这个,这上层的豆芽多水灵,下层却发蔫了,证明你根本就没夹啊!” 胤禛已然被她神情逗得发笑,但还是忍着说道:“为何上层的豆芽水灵就能证明我没吃过?我只夹上面的不就行了?” 苏溶溶认真说道:“这香醋伴豆芽是凉菜,十个人吃。九个半都会在夹菜的时候有所翻动,让沉下下面的香醋将上面的豆芽淋湿,可是您看这盘,上面的豆芽一个个又嫩又白还……”说着她夹了一根吃进嘴里,说道:“还很脆,分明就没有拌过醋,根本就没吃!” 说完,苏溶溶一副得理的样子看向胤禛。才发现胤禛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边,而且正眉眼带笑地看着她。 苏溶溶顿时打了个激灵,往一旁挪了挪,同时撇开眸子。 胤禛笑问:“你说完了?” 苏溶溶咽了口干沫,哼了一声。 胤禛道:“那你是就着我这没吃过的早饭吃呢,还是让小厮给你重新置备?” 苏溶溶梗了梗脖子。蚊子哼一样说道:“还是重新置备吧,我……我喝了两天稀粥,现在想吃些有油水的。” 胤禛轻出了声,满眼都荡漾着无拘无束、出自本心的快乐。含着笑,他对着一旁站在柱子后的小厮吩咐道:“给郡主做碗皮蛋瘦rou粥。” …… 这几日走的慢,还在直隶地界,也就是现在的河北一带。华北缺水,这段时间冬雪已消,春雨未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运河两岸虽是农田,但小麦却因为缺水长势不是很好。 胤禛看着左右有些荒芜的田地,叹道:“民生艰难啊。” 苏溶溶指着干涸的土地说道:“现在缺水,百姓们为何不取河水灌溉呢?” 胤禛道:“这运河是皇家御道。除了运送皇室物资和皇家士族,谁都不能靠近。” 苏溶溶听了很是不爽,皱眉道:“真是没道理!说什么民贵君轻,若是真轻,为何不让百姓取水?!皇家御道,我看是百姓们的血泪河。” 胤禛转头看向她,目光中有些许敬佩,些许相惜,还有些许不悦。毕竟苏溶溶的那番话是大不敬的,可是她说的却又的的确确是自己心里不敢说的话,原来自己视她为知己果然没错! 过了半天,胤禛才低声开口道:“惟以一人治天下,岂为天下奉一人”。 …… 船行江中,四面都是水,无趣又无聊。晚饭刚过,苏溶溶趴在桌上给胤禩写信,她的字是练不出来了,依旧是一副稚嫩的样子,而且繁简混杂。她将这几日船上见闻挑好玩的有趣的写下,但却基本不提胤禛,写完之后将信口封上,待到了济南寄回京里。刚写完信, 只听船外响起一阵飘飘荡荡的笛声。苏溶溶钻出船舱循着低声向船尾张望,只见唐九正坐在船尾吹着笛子。那笛声悠扬绵长,配合着滚滚河水,显得意境十足。 苏溶溶轻手轻脚走了过去,唐九背对着她,笛声不断袅袅然然。一曲吹完,苏溶溶拍手称好,唐九轻盈转身,对着苏溶溶拜道:“郡主。” 苏溶溶笑问:“你吹得那是什么曲子,真好听。” 唐九低头道:“家乡小调,没有名字。” “那……有歌词吗?” 唐九摇头。他似乎是个很沉默的人,在船上四天了,他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 这曲子旋律并不复杂,苏溶溶心里回忆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道:“你再吹一边,我想给这曲子加个词。” 唐九将笛子横在唇边又吹了一边。 苏溶溶用心几下,然后开口唱到:“难忘乡愁,离人心上秋,月圆登高楼,烟花流水不系舟。半掩秋风,石榴树下独飒飒,有燕辞归,云断山横意重重。” 笛声在苏溶溶唱到第二句便开始了,也不知道是苏溶溶节奏记得准,还是唐九故意随她,两人竟然搭配的天衣无缝,更奇妙的是,苏溶溶略显轻柔的声音被那笛声映衬出一股柔软的清愁。在两人的合作下,船上的人都情不自禁停下了手中活计,定定听着那如泣如诉的歌音。 一曲唱罢,唐九放下笛子,低声道:“郡主唱得真好。” 苏溶溶对他盈盈笑道:“是你吹的好。” 这时,胤禛出现在他二人身后,冷不丁出声问道:“你刚才说这曲子是家乡小调?” 苏溶溶蓦然回首,见胤禛脸色如常。语气却是冷淡。 唐九躬身行礼:“见过王爷。回王爷,这曲子只是幼时从母亲那里听来,因为不知名字,所以说是家乡小调。” 胤禛点点头。 唐九又行礼道:“若是王爷、郡主没有吩咐,那奴才便就退下了。” 苏溶溶应惦念唐九是八爷的人,生恐胤禛给他不自在,于是连忙点头:“你下去休息吧”。 胤禛见唐九走开了,才对苏溶溶说道:“你唱得很好。” 啊?这算什么?点评?!苏溶溶皱起眉头。对胤禛说道:“谢王爷夸奖。”说完,绕过胤禛就要回船舱。
就在她路过胤禛时,胤禛突然开口道:“你回去干些什么?” “啊?”苏溶溶一愣神,脱口而出:“睡觉啊。” 胤禛看了看还没有落山的夕阳,笑道:“怪不得你总是昏昏沉沉,原来睡的时间比醒着的时候多多了。” 其实苏溶溶那里睡得着。她不过是在船舱里无聊发呆数星星罢了。想到这儿,苏溶溶对着胤禛说道:“王爷,那您晚上都做什么呢?” 胤禛不答,只是笑着说道:“咱们晚上在船板上喝些酒你觉得如何?” “好啊!”苏溶溶真是憋疯了,摆手笑道:“我进去换身衣服就出来!” 胤禛笑着对她点头:“好,我等你!” …… 二楼上,胤禛坐在桌边,手中把玩着白瓷骨的酒杯,一双眸子盛着笑意与玩味看着正凭栏念诵的苏溶溶。 苏溶溶扶着栏杆举着酒杯。高声诵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胤禛点点头,手沾着杯中酒在桌面上写写画画。 苏溶溶已经喝了好几杯,此时正是酒意正酣的时候,她继续大声念道:“昔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sao,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怎么从就突然变成这个了?!胤禛皱眉,抬头看向苏溶溶。苏溶溶还浑然不觉,放声大念:“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念完之后,苏溶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副很潇洒气派的样子。胤禛心中沉吟了她念的后几句,开口问道:“你这下半阙是自己做的吗?” “什么下半阙?”苏溶溶下意识弯腰低头看向自己的裙子,然后抬头疑惑地问道:“不是我做的,我不会做衣服。” 胤禛哭笑不得地摆手:“罢了罢了,料想你也不会。” 苏溶溶酒劲儿上来,仗着三分醉意,坐回桌前,对着胤禛说道:“王爷,您别小看我,我会的您还真不一定会呢!” 胤禛嘴角扬了扬:“若是女红浆洗,我自然不如你。” 苏溶溶有些生气,其实她心里一直对他憋着一股火,仿佛有前仇后恨一般,尤其想到他以后会成为皇帝,变更是为胤禩不平。想到这儿,苏溶溶对着胤禛狡猾笑道:“我不和您比这些,咱们比就比……喝酒!” 胤禛不能喝酒,虽然他不说,但是她也是知道的,要不然他也不会一晚上只端着一杯酒看来看去。 果然胤禛皱了皱眉:“和男人比喝酒?!这不是明显欺负你吗?” “哈!”苏溶溶哈哈大笑:“没关系!咱们光喝不行,还有有些赌注。” “什么赌注?”胤禛好笑地看着她。 苏溶溶眸子一亮,凑过来,低声道:“我写一个绕口令,咱们每喝完三杯,就念一次,谁要是念错一个字就……” 胤禛眉头蹙了起来。 苏溶溶嘿嘿一笑,胸有成竹地说道:“谁念错了就得无条件答应对方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