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失去
姜静云听了这话,不由开口道:“莺歌,帐太多了,算起来也麻烦,听说最近皇上正在搜寻伪帝余孽,一旦抓捕决不轻饶,也不知道这宫里多少人以为逃过了一劫,咱们且等着好戏看吧。” 莺歌反应极快,很快接话说道:“主子说的是,等回头皇上来长生殿里,说不定奴婢还能立上一功呢。” 琼安耳力极好,走出十几步开外仍然听得清楚,她身子一僵,脚下一顿便对上官柔仪说道:“主子,这里头清王的消息咱们还没听到呢,这就走了怕是不妥吧?” 上官柔仪有些不悦地看了一眼她,“这里火势如此危险,万一烧过来怎么办,本宫的命可没有那么不值钱。” 琼安低着头看不到表情,声音听着仍是恭敬异常,“主子说的是,要不留奴婢在这里查探消息,稍晚些时候再与主子回报如何?” 上官柔仪脸色和缓了些,上下打量一下琼安,点头道:“你这主意不错,好好打探消息,若是听到什么有用的,本宫自会赏你!” 待得上官柔仪转身,琼安方才抬起头来,脸上笑意全无,眼中一片冰冷,不知怎地她突然想起方才姜静云替莺歌出声的样子,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但只是一瞬,她便恢复了正常,转头向莺歌走去。 “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琼安阴沉着脸问道。 “你应当明白,当日你为了荣华,背弃旧主,就该明白会有这样一天。”莺歌冷冷地回道。 “如今你我各司其主,我已放过你了。你又何苦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真是好笑,当日若不是你,息月如何会死?我这半幅容颜又怎会尽毁?好戏还没开始,怎么就怕了?” 琼安看了一眼姜静云,她忌惮的不是莺歌,而是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上官柔仪以为她如今失了宠,已不是威胁。可是琼安却知道。只有她在这皇宫里一日,就永远是其他妃嫔最大的威胁! 只可惜仪华夫人是个目光短浅的,又刚愎自用自以为是。对她的提醒不但没有听进去,反而嫌她多话,想到这里她又是一阵气闷,若不是当日一步棋走错投靠了楚萧那个短命鬼。如今也不会被逼上绝路依附在这个蠢笨的仪华夫人身边。 “云姑娘,琼安手里还有四分之一的暗卫势力。想必你还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琼安转而向姜静云开口说道:“其实这才是暗卫力量的精华所在,若是云姑娘愿意既往不咎,奴婢便带领属下供姑娘差遣。”她知道自己与莺歌是不死不休之局。再谈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于是决定从姜静云下手,先保命要紧。 姜静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只是摇了摇头,便又关注起合欢殿的火势。这不仅让琼安大为意外。急切地上前一步说道:“云姑娘,琼安这一支是负责暗杀护卫,手下全是高手,又了这一助力,宫中内外再无人能威胁到你的安全,难道就真没有兴趣?” 姜静云被她吵得有些不耐烦了,目前她全心都系挂在楚清身上,哪里有心思跟她多话,是以回头说道:“我没有兴趣,如何处置全听莺歌安排,你不必再费心了。” 琼安心中绝望,又有一丝不甘,即使对于仪华夫人她都没有呈现全部实力,只是几个高手护卫便让她收留了自己,在这深宫之中,勾心斗角权谋倾轧都是家常便饭,但是真正的武力却少之又少,谁拥有了这样一支势力,都不容小觑,她赌上全部身家,竟然只是换来一句不耐烦的拒绝? 莺歌见她惊讶的神色,嗤笑一声说道:“当时暗卫标记出现召集我们四人之时你避之不及,甚至为此不惜残害同伴,现在后悔了?来不及了。” 琼安目光沉沉,沉默了片刻倒也没再做纠缠,姜静云没看她,因为小桂子跑得气喘吁吁地来了,一见到姜静云便说道:“不要进去,没有用了,清王殿下今天早上就已经薨了,这不是走水,是有人放了这把火!” 姜静云眼前一黑,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扶着茑萝的胳膊问道:“你说什么,说仔细些!” 小桂子这会儿顺过气来,点头道:“奴才回太医院去问了院判大人,清王殿下已是油尽灯枯,强弩之末,只不过是硬撑着罢了。今日天不亮合欢殿的宫女便来太医院敲门,说是清王不好了,等到院判大人赶到的时候已经回天乏术了。” “可诊断清楚了?清王真的……真的……”姜静云连那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不断地哆嗦着,紧紧盯着小桂子的表情不肯放松。 茑萝觉得手臂上传来一阵疼痛,再看姜静云脸色苍白,不由担心地问道:“主子,你没事吧?” 姜静云摇摇头,只是看着小桂子,他见状也不由叹了口气,“院判大人亲自看的,不会有错,就算真的有什么不妥,那合欢殿的宫女一直守在他身边,也该发觉才是。” 素汐! 姜静云猛然一惊,“这火是素汐放的!”这个丫头一直跟着楚清,她早就看出素汐对他的情谊,只是碍于主仆身份,一直都未能表达,若是楚清真的不在了,这丫头生无可恋,绝对干得出这事来。 听了这话,身边几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茑萝和莺歌都露出了伤感的神色,而琼安方才也没有远去,此刻听说素汐焚宫殉主,不禁神色变幻不定,最后低低地说道:“傻子,有什么比自己的命更重要?” 莺歌瞥了她一眼,“你这样的人自然不明白素汐的选择,你永远不会懂,这世上总有些事是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的。” “比如什么?”琼安反问道。 “比如忠诚,比如信任。”莺歌认真地说道。 琼安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什么也没有说扭头就走了。莺歌摇摇头。叹道:“没想到素汐就这么死了,那时候我还羡慕过她,谁知道竟是如此结局。” 茑萝见她一脸感慨,不像是随口感叹,不由问道:“莺歌,你认识素汐?” 莺歌点点头,说道:“素汐是皇上当初向上官皇后讨了送给清王的。既可以照顾他日常起居。又身怀武艺可以保护清王的安全,她是跟我们一起长大的,当时大家都不肯去。只有她答应了。” “为什么你们都不愿意去呢?”茑萝好奇地问道。 “太子是未来的储君,而清王只不过是个闲散王爷,所以……”莺歌话点到为止,不过大家都明白。 姜静云第一次听说这个缘由。想起那个有着甜美笑容的小宫女,看着温和无害。却没想到也是深藏不露,竟也是暗卫之一。当初去跟随楚清是奉命行事,可是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竟是就这样一颗芳心记挂在楚清身上。生死相随。 有素汐陪着,楚清也许不会寂寞吧,姜静云这么想着。却还是忍不住泪盈于睫,慕容忧走了。楚清也走了,昔日好友就这么一个一个的离开了自己,这种感觉就像是被抛到岸上的鱼,那么绝望。 姜静云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这个晋宫中越来越冷寂了,虽然每日进进出出那么多人,后宫各殿中也有了千娇百媚的美人,整日里莺莺燕燕欢声笑语,但是却再也没有可以把酒言欢,秉烛夜谈的挚友,是时候该离开了。 因为楚清的事情,姜静云的留恋又减弱了几分,出宫的计划在秦宝坤和莺歌的加入之后,一切都变得极有效率,出宫的路线,出宫后的接应,一套完美的逃离计划在长生殿每夜的烛火之下逐渐成形。 半个月后,姜静云决定动身了。楚阳自得知了合欢殿走水,楚清薨逝的消息,在熙和殿闭门不出已经十多天了,这正是她最好的时机。 “主子,你真的决定了?”茑萝收拾好殿内的一应事务,颇有些留恋地问道。 姜静云没有说话,只是环顾着殿内的一桌一椅,这里住过的柔嘉贵妃,曾经宠冠后宫的皇贵妃,而自己也是众人眼中无可撼动的宠妃,只是似乎她们的结局都不那么美好。只是她比柔嘉贵妃幸运,至少她可以选择重新开始的方向。
“走吧,出了宫我做红烧rou给你吃。”姜静云伸手搂住茑萝,看似洒脱地笑道。 “主子会做菜?”茑萝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一脸狐疑地问道。 “主子,咱们可都听见了,不能吃独食啊?”莺歌笑着从两人身边走过,留下一句话来。 茑萝掩口一笑,留下一个“看你怎么办”的小眼神便去追莺歌了。秦宝坤和红樱早已去了宫门负责接应,纤云和映雪都被她送回了楚阳身边,如今这长生殿里只剩下一些粗使宫人,早早地吃下拌了迷药的晚膳,如今都睡在自己的房间里,事后追究起来,自然也无法成为姜静云的“帮凶”,也算是洗脱了嫌疑。 哪里知道刚刚出了长生殿门口,就看见连波远远地过来了,众人都是脸色一变。连波走到跟前,先是规规矩矩地跟姜静云行了一礼,这才笑着说道:“今儿个人可是真齐,云主子这是要出门?” 姜静云并不答话,而是笑着问道:“连波,好些日子没见你了,这是为何而来啊?” 连波说道:“皇上他想见云主子,这不让奴才来请您了。” 姜静云心中一紧,已经在茑萝眼中看到了紧张,于是当机立断地说道:“既是如此,那我这便随你去,只是本来要去找兰英夫人的,茑萝你去替我说一声,就说今儿个不能过去了,改日再去找她。” 茑萝犹豫了一下,这兰英夫人跟她们长生殿从未交集,这会儿自然是姜静云的托词,想让她先走,可是她怎么能放心离开姜静云,一向果断的她也难免争取道:“可是主子面圣,没有奴婢在身边伺候怎么行?” 莺歌笑了,“还有我呢,茑萝你就放心去传话吧。” 姜静云点点头,莺歌陪着她倒是可以,她身手好,若有什么状况也应付得过来。茑萝知道不能再多做拖延,以免让人怀疑,于是应了一声便对连波行了礼,转身离去了。 到了熙和殿门口,大门紧闭,连波并没有进去通报,而是小声地说道:“云主子,皇上这些日子为清王的事很是伤感,脾气自然也大了些,你进去之后要当心些,好好劝劝皇上。” 姜静云奇怪道:“你不进去通报一声吗?” 连波讪笑着说道:“奴才就不进去了,皇上只说让云主子一人进去,现在皇上火气可大呢,吵到了他又得挨板子了。” 姜静云一怔,连波都怕成这样倒是少见,她点点头,“莺歌你就和连波一起在殿外候着,这是熙和殿,一切都要小心,不可没了规矩。”莺歌应了,姜静云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啪——” 一进门,姜静云发觉殿内一片阴暗,视线顿时受阻,试探地向里走了几步,还没看清殿内情形,一盏茶便砸了过来,几滴热茶溅到了姜静云的裙摆之上,让她顿时一惊。 “谁让你进来的?” 听到这个沙哑低沉的声音,姜静云更是吃惊,她上前几步直到看到一个身影歪斜地靠在右手边的椅子之上,正是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方才竟一点也没有发现。 此时姜静云已经适应了殿内昏暗的光线,她也看清了几乎是瘫倒在椅子上的楚阳,不禁吃了一惊。只见楚阳俊朗的脸上一片颓废之色,下巴上长出了一层青色,发髻散乱,周身酒气,手里还握着一个酒瓶,眼睛通红,眯起来看着进来的人,满面不快。 “不是皇上宣了我过来的么?”姜静云心中百般滋味,轻声说道。 “云儿?你是云儿?你终于来看望朕了!”楚阳像是刚刚认出姜静云一般,霍然起身,踉踉跄跄地向着姜静云而来,却被脚下散落一地的酒瓶绊了一下,眼看便要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