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周府上的人
七十周府上的人 几个打扮艳丽的婢女正手提悬壶给花草浇水,另外几个则挥着花帚在扫落叶,个个都神清气闲,彬彬有礼的样子。U点com 看到这些婢女,木香将与纪家见过的婢女拿来一比,才知道什么叫大户人家连婢女也都是那么有教养的样子 到了正厅外面,一道二十七开的金雕苏绣玉屏风立在外侧,家丁进去向里面的人通报了一声,缓缓走出,对着墨云他们一揖:“太守请三位过去。” 家丁边说边拿了块墨绿色小地毯放在门口,墨云于是将鞋底在地毯上抹了抹,当作洁净,楚云与木香也学着将鞋底抹了下。 三人于是缓缓走了进去。 正厅很大,穿过屏风,来到一贵紫色丝绸门帘外,颗颗圆润的珍珠挂下来,将内厅遮得不分明起来。 只见梨花木椅子上,坐了一男一女两个四十多岁的人。 男的应该就是太守了,穿锦黄色圆领左衽大袖衫,下衣同样宽敞肥大,国字脸,刷漆眉,下巴蓄着密密的胡须,双目微眯,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而一边的,应该就是他的夫人了,圆脸描眉,年轻时应该是有几分姿色的,五官端正,只因脸上只敷了一层淡粉,没将时光加在脸上的细纹给遮盖住,所以显得有些苍老,可那微微往上挑的尖尖的眉毛却描得极好,一看便知是一个十分精明的、事业型女人。 难道他们便是周汤的父母亲?木香想。 墨云立于内厅之外,隔着珠帘,对着太守跪下揖拜:“在下墨云携弟楚云拜见太守使君。” “赐座。”端坐于内的周太守对家丁说道。 家丁便在墨云楚云站立的地方,放了两个草编蒲团,墨云再揖谢,才坐下。 而木香则立于墨云后,双手交叉于前。这是过去书画教她的一种礼仪,她说在大户人家的婢女都是这样立于主人后的。 晋代士庶分得很严,庶族晋见士族长官,不得一同入席,更不能同居一室,所以墨云作为一个庶商,只好按照当时的礼仪坐于外厅,隔着珠帘与太守对话。 早有婢女为墨云楚云上了一杯花茶。 周安抚了抚澄黑色的胡须,笑道:“墨云贤侄对雅清院还中意么?此院原先为敝子康儿的书院,因康儿远赴京城任仕,前有一书信有言要将此院移出作为贤侄的安之所,故移之。U点com若贤侄觉得不中意,可另行安排。” 墨云深深拜了一拜:“太守厚意,在下感激不尽,何敢再妄言不中意?” 周安摆摆手:“贤侄客气了,吾儿康儿得以在王左使后任重职,多亏了贤侄相助,今贤侄只求一所安,哪有袖手旁观之理?” 一边的周夫人也笑道:“是呀,墨云贤侄才华横溢,使夫君得以如虎添翼,吾儿得以仕途长青,该是我等谢谢贤侄呀。” “使君、夫人过奖了。在下才疏学浅,还望后多多担待才是。”墨云脸上挂着得意的笑,语气却极其谦卑。 这一言一语,木香听出了个大概,原来是墨云帮了周安大儿子周康什么事,所以周安为了感谢墨云,才安排了雅清院让墨云住的。 只是,木香有两个疑问,其一,墨云这些年来积累了不少钱财,不怕买不起房子住,为何一定要住到周家来呢?这怎么说也算是寄人篱下,墨云一向是一个有志气的人,为何要这样呢? 其二,只是一介庶族的墨云,如何有能力帮助堂堂太守之子在朝廷中的职位?又如何会让堂堂王左使这样居高位的人听墨云的话呢? 看来墨云这个人真的是深藏不露,委实不简单。 回过神来,又见周夫人在夸奖周康,说他有王者之风,熟读诗书,才高八斗云云。墨云在一边很机灵地应和着她的话。 最后,周夫人叫来了一个婢女:“珠儿,你为纪郎调拨下常所需要用具,从库房里领,务必要做到尽心,尽意。” “是,夫人。”那婢女的声音听得好耳熟,木香偏过头一看,哇,这不就是上次带她去那古旧宅院见周汤的那个婢女珠儿么? 木香忙将头垂得低低的,不让她认出来。 珠儿穿柳青色衫裙,手执花棒,看起来煞有介事的样子,领他们去库房,对着库房里人吩咐来吩咐去的,看起来珠儿这个丫环等级可不低呀。 木香看着珠儿手中拿着的花棒,听说大户人家的婢女只有一等婢女有权利拿花棒,这花棒是用来指挥人的,相当于主人给予的兵权一般,调遣之用。 别的婢女上穿着淡粉色衫裙,要么是水绿色衫裙,还有天蓝色衫裙的,只是像珠儿那样穿着柳青色衫裙的却几乎看不到。U点com 这是怎么回事? 珠儿这时竟不像那天一样变得笨手笨脚、看起来傻里傻气的,倒极为利落地将用品都分发完毕,叫几个穿天蓝色衫裙的婢女端了带到雅清院里,也没将木香给认出来。 她怕是压根正眼儿也没看过一个庶商带过来的婢女吧,又怎么会有机会认出她来呢? 周夫人还送了两个婢女给墨云使用,都穿天蓝色衫裙的,年纪也极小,只有十二三岁左右,高一点的叫云淡,矮一点的叫风清。 雅清院里,墨云与楚云各占一间东边大房子,而木叶、书画则挤在西面一丫环房内,阿水住在厨房边上的侧房,阿水房住在阿水隔壁,而木香,墨云竟让她单独住了一间西面大房子。至于桂儿,墨云临时要她出了院子,听说没让她住府上,有任务交给她去办了。 至于新来的云淡与风清,则搬到与木叶、书画同住。 这样的安排,书画与木叶少不得要气上半天。木叶嘴尖,直肠子,从腰间扯下一小方巾甩了甩,尖着嗓子说道:“书画jiejie,这么多年您跟着二郎都白跟了,偏偏让木香一个人占了宠去,连房间也单独占了一间,我们竟要挤在这么一间窄小的屋子里。” 书画是听不得有人说墨云坏话的,当下她的那双尖梢凤眼便白了木叶一眼,将脸一拉,说:“你是什么样的份,也该掂量掂量自己了主子的安排自的主子的意思,是你可以论断的么?” 木叶心想,现在已经不是在纪家了,我还要受你的气么?当下也红了脸,声音yingying地说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么?如今二郎眼中还有你这个人么?” 书画毕竟是受过墨云严格训练的,举止言行比起同龄人来讲,更能隐忍,只是她毕竟也只是十五六岁的丫头,一心牵挂的人便是主子,如今见主子心里的的确确没有她的存在,不像过去那样只有她的时候,他对她是何等的关心,而今,他只关心木香,木香的待遇竟是如此不同。她心里也少不得伤心难过。 不过她怎么也不会怨恨墨云,她只会越来越嫉恨木香。要不是木香,主子怎么可能会这样对她。 想着想着,她眼睛便湿了起来,挟着帕子一角在眼睛上抹了抹。 木叶见了,心想你哭什么?哭又没有用便勾唇冷笑奚落道:“书画jiejie你也不必伤心了,依我说,木香受二郎喜也并非是什么好事。当年棋琴jiejie不也是深受二郎喜么?后来被二郎当作礼物送给了京城的王左使去了,听说早就不在人世了。想必木香也是步棋琴jiejie后尘而已。” 这话使得书画全颤抖了一下 “谁说棋琴jiejie不在人世了?”书画气得满腮通红,她本来五官便生得不怎么精致,眼小,鼻子塌,嘴大,但幸好皮肤生得如凝脂一般水嫩嫩的,白得胜雪,在众婢女中皮肤可向来是最好的,可是此时因为生气而红了脸,这白皮肤的优点也便失去了,肌抽动,眼睛变得更小,嘴巴变得更大,简直是奇丑无比了 “你这个小蹄子,今是怎么了竟背着主子的面胡乱编排是非”书画边说边上去撕木叶的嘴,“我非撕烂你的嘴不可” 木叶见书画上前撕她的嘴,一向很看重自己长相的木叶急忙用手挡了脸,另一只手伸出去拦她。
见二人争吵起来,几乎要动手打架了,云淡与风清两个便上前来劝架:“好jiejie,你们不要吵了。按理说,我们四个都是自己人,木香才是我们的敌人,怎么反而自己人先动手打自己人了?” 书画木叶一听,觉得有理,书画脸上的红退去,她笑道:“不愧是大户人家教出来的,真真说的话句句在理,让人听” 木叶恨恨地说:“jiejie们说得对,木香才是我们的敌人有她在,楚云也不理我了” 云淡与风清两个人相视一笑,云淡先开口说了:“我们并不知晓这个木香是何人,只是如今,她一人独占一个大房子,我们四人却挤在这么一间暗无天的小房间内,换了任何人,心里都是不畅快的” 风清说:“既然周夫人将我们两个调给二郎调用,我们今后怕是就要留在这里服侍二郎三郎了。如若这上头总要有木香这样一个人压着我们,我们也是受不了的。所以今后我们四人且要团结一气,不然岂不是要受她摆布了不成?” 书画木叶说:“说得对我们应该一起对付木香” 于是四个人总算安静下来,暂时形成了统一阵线。 另一头,木香可没功夫像她们四人那样喜欢钻研于宅斗之中,夜色虽晚了,可是她还是在院子里四下走走,想先熟悉一下环境。 她重新审视着墨云与桂儿,总感觉桂儿这个人看起来憨厚老实的样子,可总感觉怪怪的。 从一开始受了墨云的指使,在她对面摆摊那份淡定,那份处世不惊的感觉,再到后来拜自己为师时那份虔诚,那份谦卑,总感觉任何一副表于她脸上表现出来总是如此相衬不做作。 可是又不像是从她内心发出来的真实感,她一举一动都看墨云的脸色。似乎她是一个十分出众的演员,而她则在戏里深深入了戏。 墨云独独让她离府办事,一个小小的十三岁女孩,究竟让她办什么事呢?她又能办什么事呢? 木香总觉得她份不简单。 而且,墨云安排桂儿作她的徒弟,怕不是真的想减轻她的负担,想找一个人帮她洗菜打点厨房的事吧? 有可能墨云现在已不相信她,想找一个人安排在她边监视她,或者是想偷师学艺…… 她坐在桥边,夜色已浓,石桥下的河水清可见底,泛着清冷的月光。墙头婀娜开着的一串红花在风中颤抖,年年在冬天红,年年知为谁开。 她将鞋子脱下,双脚光光的伸入河水里。水很冷,刺骨的冰冷,她的脚尖沾了下水又伸了回来,又伸入水中,待习惯了这冰冰的水温,她便将整个脚掌都伸入水中。 好放松 她用胳膊肘支着脑袋,出神地想,墨云真的可以让她依靠么?为什么现在她看到墨云,会有种怕怕的感觉? 在这个孤单的尘世,她除了墨云还能依靠谁呢? 依靠自己么?她自己又算几斤几两呢? 可是,墨云若是只当她是一枚棋子,当这枚棋子不再听话时,不再有利用价值时,她还能依靠他么? 他会不会当她是一颗废子,而丢弃掉呢? 她是应该好好考虑一下这个问题了。 茫茫人海,她是如此孤单,竟没有一个人可以真正依靠,甚至于依靠自己也不行。 她没有自由。连自由也没有。 想到这里,水里映着她美丽的容颜,她竟发出一声苦笑。 这时,她宽肥绵长的衣袖竟然动了几下,一直睡在里面的空间兔从她衣袖里发出一声绵长的哈欠声,紧接着,它顺着衣袖一滑,跳了出来,像人一样直立望着她伸懒腰。 她忙扯过空间兔的耳朵,没好气地说:“不是说好在袖子里好好休息的么?怎么又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