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事哀魂 第十六章 封棺
封棺是死者在世间最后一刻，盖上棺材板后，就与世间彻底没有关系了。 这个时候死者的意念是十分强烈的，如果听到哭声，死者会不愿离开世间，也就是不让封棺，若是错过吉时，对后人甚至对死者下辈子都非常不好。 在封棺开始前，李淳罡再三叮嘱阿海不能在封棺时哭出声音。 虽然阿海点头了，但是根据这两天阿海的表现，我们都隐隐有些担心。 李淳罡念完往生咒后，手里的金钱剑往灵床前的白碗刺去。 说到白碗，并不是家庭里日常使用的白瓷碗，而是专供祭品为白事特制的，与普通碗的区别就是特别脆皮，碗的质量并不好，不用费多大劲就可以轻易刺碎。 但是李淳罡在念完往生咒后，一剑刺下去，白碗并没有碎！ 这一下大家都傻眼了！ 现在灵堂内的人，多多少少都是有些阅历见识的人，知道白碗不碎，表示死者不肯往生。 李淳罡倒吸一口冷气，拧着眉头，一手握金钱剑，一手熟练地稔动，明显在演算着什么？ 刺不碎白碗，棺材就没法封！ 李淳罡推算了片刻，又烧了些香纸，向着死者拜了拜，回头问孝子阿海：“死者生前有没有对你提及过什么心愿？” 阿海眼里噤着泪水，想都没想就说道：“前阵子我妈叫人搭话给我，想我回来看看她，还说感觉时间不多了，做梦经常见到我爹……” 阿海说到这些，眼光忍不住就流下来。李淳罡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不要哭出声音，阿海吸着鼻子，紧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李淳罡想了想，叹了一声，道：“上了年纪的人对自己的寿终多少会有些预感，既然你娘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你都找不出时间回来看她吗？难怪现在她不肯让我们封棺……” 阿海眼泪流得更多，啪啦啪啦涌出来，仍然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望着灵床上冰冷的尸体，半晌才说道：“我不知道……娘……对不起，是我……都是我不好……我应该回来……多回来看你的……我不应该啊……” 李淳罡叹了一口气，现在再说这些话又有什么用呢？ 今晚一定要封棺，否则自己就是害了死者的往生，于是转身与几个喃斋佬聊了几句，不知道与李淳罡说了什么，几个人望了望孝子阿海，才点点头，李淳罡对他们作了一揖，递出几个红包给他们。 三叔公他们都知道丧事上以李淳罡为主，也没有多问，毕竟在丧事上面，以李淳罡为首，三叔公算是知客，负责的事情多是人情明面上的，各有分工。 铜锣响起，唢呐吹起。 李淳罡先是烧了些黄纸，边烧边诉说了孝子阿海没能常回来看你，让死者原谅之类的好话，又说现在阴阳相隔，孝子阿海回来送最后一程，若有什么未了心愿就托梦给后人，不要留恋世间事，前往极乐往生。说完这些后又开始念了往生咒。 李淳罡念到最后，瞅准了白碗，手里的金钱剑用力刺去。 这一次，李淳罡下的力道明显要比刚才重很多，但是一剑再刺下去，白碗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碗没碎！ 仍然完好如初！ 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灵堂中顿时有股说不清楚的阴冷气氛。 众人惊魂未定，突然间，灵堂内一股阴风突兀吹起，黑色布幔竟是往外面吹起。 阴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吹了不到二十秒的时间。 同时灵堂内的空气就真的冷了几分。 异变突起，李淳罡眉头紧锁，八仙则是见惯不怪的样子，其它的三叔公一众人，明显都有些恐慌。 然而还没等我们缓过神来，就听到外面一阵女人尖叫声：鬼啊！ 尖叫声响起，所有人心里都是一颤，刚有人想出去，就见到一个女人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一头跪在棺材前。 来人正是阿海的媳妇阿梅！ 此时只见阿梅不停地朝棺材磕头，嘴里念念叨道：“婆婆，我知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别吓我，你放过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欺负阿海了，再也不敢对您不敬了……” 她见鬼了？ 我不由得看了下艳梅的面相，虽然她不停在磕着头，但我还是从她印堂上看到发黑的迹象。 我悄悄用异术开了自己的灵眼。 同时一股阴风刷起，我看到有一个鬼魂从正门入来，佝偻着背，半虚无的身形。 正是大伯婆的鬼魂！ 地魂、命魂归齐后，就成了鬼。 大伯婆脸上死气沉沉，鬼相十足！ 从外面进来后，就站在阿海旁边，双眼只看着阿海，神情哀怨又可怜。 整个灵堂内除了我与李淳罡，还有就是阿梅可以看到大伯婆的鬼魂。 我与李淳罡是因为都修习了道术，而阿梅一个普通人能看见鬼魂，原因很简单，被灭了命火！ 人身上有三把火。 但不是像民间传言叫什么真火、什么阳气之火；而是叫命火！ 每个生人都有三把命火，分别在两肩与额头天灵位置。 命火灭了人的气场会变弱，三把都灭了的话，会看见脏东西，这里面不单单是鬼魂，还有可能是其它的精怪邪物。 阿梅明显是被大伯婆灭了命火才看见鬼魂的。 李淳罡见到大伯婆的鬼魂时，我看到他一只手悄悄探手怀里，显然是拿降鬼符之类的东西，防止大伯婆的鬼魂作恶！ “娘啊，是你吗？”阿海突然回过神来，双眼茫然地在灵堂上寻找，当整个灵堂都看了个遍后，失望得低声哭泣：“儿子对不起你，辛辛苦苦将我拉扯大，小的时候但凡有口好吃的都留给我，有块布就想着给我做衣服，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儿子小时候都想着快快长大，好孝敬您，给您买好吃的，好穿的，再接你一起住，现在，儿子是长大了，也挣钱了，可是……可是…………这几年做的都是畜生干的事情哪！娘……儿子对不起你……” 阿海说着说着，大声哭了出来。 李淳罡一直叮嘱阿海不能在封棺时哭。 生人流泪，死人留恋！ 之前都一直忍着，现在却是阻止不了了。 眼前的母子，面对着面，却相隔阴阳。 大伯婆的鬼魂怔怔地望着儿子阿海，眼里满是慈爱；后者则是哭着撕心裂肺。 都说子欲养而亲不待，只有等到失去了才后悔莫及。 可惜世间事，哪会因为你后悔了、知道错了，上天就给你重来的机会。 阿海突然想起了什么，然后将目光投向我，哭丧着声问，秀才，我娘是不是在这里？ 我朝他点点头，说，你娘就在你面前。 “为什么？为什么我看不到？”阿海望着眼前，却满是伤心，恳求着朝我和李淳罡，说道：“李道长、秀才，求你们帮帮我，我相信你们一定有办法，让我这个不孝子见见我娘，求你们了……” 我想了想，倒是有一个办法可行，转头望向李淳罡时，他显然知道我想的办法，对我微微摇头，说灭生人命火后果太大，我是修道人，会有损道行，我帮不了。 看样子李淳罡是不愿意帮阿海，阿海将目光望向我，说，秀才，无论是什么样的后果，我都可以承受，只求能见我娘一面…… 我说，你先起来，既然你这么说，我帮你。 李淳罡冲我说道：“秀才，此事不是儿戏，灭生人命火，被灭者会倒霉三年，这三年时间里，诸事不顺，流年不利，而你作为施法人，也会遭受天道一劫，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应了声，说我想清楚了，一会灭阿海命火后，烦请你待会在这里布一个驱邪阵，那边一个人命火被灭了，我再灭掉阿海的命火，担心周围的孤魂野鬼会觊觎阿海的与艳梅的身体。 李淳罡闻言，神情激动地骂了我一句：别人的事情想得挺周全，为什么不为自己想想？ 我没说话，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恨，是我做人的准则。 小时候因为调皮闯祸，怕被父母打骂，就躲在大伯婆屋后不敢回家；大伯婆给我吃饱饭又带我回家，以长辈口吻告诫父亲不能打我，虽然不是每次都能幸免，但父亲看在大伯婆面子上，好歹不会被揍得太惨。 大伯婆待我有恩，我不忍心看到两母子生离死别太过悲凄。 既然上天不愿意给世人后悔机会，我愿意遭受天道一劫，给他们一次机会，哪怕只是短短的几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