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路鬼影 第三十七章 还钱
七哥家离我家最近，毫无疑问我先去了他家。 还没走近就看到七哥已经拿着扁担，农村人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样子是准备下地干活。 七哥见我走来，而我这边看了看，神情不太好，想必是由于前几天给他看面相，说了不好听的话，他现在还放在心上，便神情冷淡地问我，秀才，你不帮家里干农活，来我家做什么？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不绕弯子了，直接说出来我来找他的意图。 他一听我来还钱，脸上表情变得戏谑起来，说：“想不到秀才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考上大学，亲自来我家还钱了，嘿嘿，有意思……” 我高考落榜的事情被金城大肆宣扬，现在村子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幸好我已经作好了心理准备，现在听到难听的话，我也没当回事；对他说：“对！我是没考上大学，所以，七哥，之前我父亲向你借的钱，现在用不上，你看现在还给你吧？“ 说话的同时，我将钱递过去。 七哥家境本来不好，但是像我之前给他看面相算出来的一样，今年是赚了些钱，所以才有余钱借给我家，眼下小孩生病花了不少钱，我想他应该会很高兴我家这么快还钱给他。 七哥看了看我，却没有接过钱，表情玩味地看着我，说：“这钱是你父亲借的，又不是你借的，要还钱可以呀，让你父亲来呗！” 我一听他的话，知道是想故意为难我，语气中便低了几分，说：“七哥你也知道我父亲因为我的事，借了很多人的钱，村子里借的钱，都是我来还，你就别为难我了。” 七哥笑了笑，阴阳怪气地说道：“不是七哥我说话难听，你倒是说说，在整个村子里，有哪个人像你父亲一样？还没确定考上大学，就先向人借钱的？现在好了，考不上大学又要将钱还给人家，这不是丢人吗？你还说七哥我这辈子发不了财，你倒是说说你自己，叫秀才又不是个读书人，还亏你爷爷给你起的名字叫秀才，多讽刺哪！” 我一听马上就感觉自己忍不住要骂人了。 名字是我爷爷给我起的，说白了就是他老人家的一个祈愿。 七哥这么说不仅把我讽刺了一顿，还把我父亲、还有我爷爷俩人都扯了进来。 我知道现在自己的脸色肯定不好，正想开口骂人，七哥戏谑地笑笑，接过钱，说道：“好了，该说的也说了，这钱我就收回了，你不是还有其他人的钱要去还吗？快去吧，七哥我也要下地干活了，没功夫和你闲扯。” 我敢说，要不是他收下钱，我真的会将钱一把摔到他脸上，扬长而去，特么的，爱要不要！ 心里郁闷从七哥家出来后，看着手里面的名单，八嫂和十一叔，俩人住一处地方，门户对着的。 八嫂长得一副尖嘴猴腮的脸，在面相里面属于尖酸刻薄的类型；见到我走来，就说：“秀才你不下地干活，一大清早的，你在我家门前晃悠什么？难不成又想借钱？我告诉你啊，你父亲已经向我借过钱了，要不是看在去年你父亲帮过我家死鬼的份上，我才不会借钱给你家呢；现在告诉你，再要借钱，可是一分钱都没有了，别再想了啊！再者说了，你也考不上大学，你还想来借钱干什么……？” 我一听这些话，就有些恼火，心想我这是来还钱的，八嫂把我想成借钱来了，我还没说话，她倒是先噼里啪啦冲着我来了一大段说道。 我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说：“八嫂，那个……嗯……你想错了，我这次不是来借钱，相反，我是来还钱的！” 八嫂听我这么一说，脸上明显疑惑了一阵，说真的这么好？之前借的时候说一年内还上，现在不到一个月，你就要还钱，是不是真的？你可别骗你八嫂！ 一听八嫂的意思，明显是急着等钱用。 我想着八婶可能会顺利一点，连忙把准备好的钱递上去，八嫂看到钱，眼里放光，一把抓过来数了两遍，又认真辨认了一下钱币的真假。 我心里暗说，这钱假不了，你至于表现得这么认真吗？ 八婶将钱额点清楚，笑意连连说道：“秀才你真是来还钱的，看来错怪你了，其实呢，你考不上大学也是好事，至少不用借钱给你家了，不然我还得担心你家欠这么多债，什么时候才能还得上钱呢……” 我心里突然感觉有一万个草泥马奔腾而过，八婶说的叫什么话？我考不上大学把钱还给你，还叫好事？去你大爷的好事！ 心里骂归骂，没想到八婶这么尖酸刻薄的人，看到钱后倒还挺利索的。 但是我没想到的事，八婶对面住着的是十一叔！ 两家门户对着门户，中间隔着一条道路，十一叔此时就坐在对面拿着水烟筒，在家门口吧啦吧啦的抽着水烟，我和八婶的对话，他全看在眼里，见我转身，他呵呵冷笑，说道：秀才，你说说看，丢不丢人？ 我硬着头皮，装作没听懂，毕竟还没有将钱还给十一叔。 十一叔见我没说话，又继续说：“我都觉得替你丢人，你父亲的脸面真够大的，这大学都没确定考不考得上，就已经向我们急着借钱了，我还以为你上大学是已经确定好了呢？结果怎么样？现在丢人丢大了吧？还得把借来的钱一个一个还回去，哎，秀才你说你们家的脸，到底是有多大……” 我紧握着双手，隐忍着说道：“十一叔，这是我的错，我当时以为是十拿九稳……没想到……结果是我托大了，所有的错都在我，请不要怪到我父亲身上！” 我以为我把这些过错揽在自己身上，十一叔就不会继续说下去，没想到十一叔反而不依不饶的说：“秀才你也真是够可以的，你的成绩好不好我们村里心里都有数，为什么非得整成这么大的脸面出来充胖子呢？说起来，你和我家那两儿子也是一起上学的，当年你的学习是在我家那两小子之上，这没错！但是，现在你看看，你高中毕业了，考不上大学，还不如我那两个儿子呢；他们初中毕业就去广东打工，现在怎么说也当上了他们厂里的组长，你知道在广东这种地方，当一个组长要多大的能力吗？那些能力可不是学校里面学得来的……” 我听着十一叔的话，心里不由得想起他的两个儿子，大儿子头脑简单，小升初时没及格，复读了一年，插班到和我同届，二儿子虽然比大儿子头脑活络一点，但满脑子想的都是歪心思，无心学习，在学校时抢低年级同学的零钱还被记过两次，在广东的一个鞋厂里做了四年多，当上了流水线组长，十一叔在村子里面逢人就夸儿子出息了，炫耀得不行。 我脸上点点头，说：“十一叔我知道的，你儿子在广东的厂里能当上组长，能力肯定不一般。嗯……这是之前我父亲借你的钱，你点点数。” 十一叔瞄了一眼我手里的钱，没急着接过来，又吧啦吧啦吸了一口水筒烟，说道：“秀才，我看你呀，虽然叫秀才，但也不是读书的料，把钱退回来给我们，这件事情做得对，你父亲这么多年来，终于想通了一回，赶明儿啊，我跟儿子说说，你俩到底是发小伙伴，让他在工厂给你安排个流水线活做，每月赚一两千块钱，你家欠的那些债也有个还清的盼头是吧？你呢，别仗着你这些年学习好，就嫌弃啊、觉得委屈啊什么的，你去到广东那种地方了，学习好顶不了事，得像我儿子一样才叫有能力，他可是组长，你凡事听他的准没错，叔可都是为了你好啊……” 我听着十一叔的话，哪里是为我好啊？ 一两千块钱的工资，我去哪里做不好，非得要去他儿子手底下做？ 分明是想借此机会讽刺我，以此抬高他儿子，这老狐狸真狡猾！ 但是十一叔说得满口仁义，我也不好生气，就耐着性子说：“十一叔，嗯，工作这个事情，我暂时还没有打算，就不劳你费心啦，这是我父亲之前借的钱，你把这钱收一下吧。” 我只想将钱还上，然后转身走人。 但是十一叔还继续说：“那怎么行？年轻人别老待在村子里，得出去见见世面！要像我儿子一样，年轻人不干点正事，那不成了社会上的残渣混子了吗！” 听到这里我又有点上火了，我不就说暂时没有打算吗？怎么又跟社会上的没干正事的残渣混子扯一块去了？ 我心想十一叔管的也太宽点了吧！ 十一叔又吧啦吧啦地抽了一口水筒烟，说：“秀才你是不知道，广东那地方，骗人的事多了去了，像你这种没有社会经验的人出去，人生地不熟的，十有八九会被人骗去，到头来流落街头睡天桥啊、捡垃圾筒里面吃的啊，这些事传到十里八乡也不好听是吧？你看我家那两个儿子，当上组长了，还有不少姑娘对他眉来眼去的，用不了多久我想就可以娶媳妇了，再说说，秀才你们仨还是发小呢，你往后要是娶不上老婆啊，那就更丢人了！” 听到这些话，我当时心里那个火啊！ 于是也不管十一叔会怎么想了，直接将钱塞过去，转身走人。 我没有甩他一脸，已经算是尊老爱幼了！ 然而，就这样了也还没完，我刚走出几步。 对面的八婶就骂起了自家的女儿：“你现在学习考这么高分数干什么呀？要是像秀才那样，以后考不上大学，丢的是你老娘我的人，你老娘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脸！” 八婶的女儿则阴阳怪气地回了一句：“考不上我就去广东进厂打工呗……” 我不傻，一听就听出来八婶母女明显是指桑骂槐的意思！ 转头望去，八嫂的尖酸刻薄的脸，两母女在那里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一脸得意！ 去到三叔公家里时，我整个人差点没哭出来，三叔公照旧坐在门口的大藤椅上，看到我来了，又瞧了瞧我的神情，缓缓问了一句：“心里不好受吧？” 本来我就是强忍着的，听三叔公这么一说，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