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一期一祈,会者定离
老鸦拦住冲动暴躁的几个,道:“老夫一生杀戮无算,倒还没有见过你这样狂妄的年轻人。” 燕离道:“现在你已见到了。” 老鸦道:“只怕你对老夫的手段知之甚少。” 燕离道:“哦?” 老鸦道:“老夫要杀一个人,绝不让他很快死,有一种失传的医术,叫‘隔xue’,最先是为了给中毒的患者以抢救的时间,所以封住心脉的几处要xue,就可以阻止毒的入侵。后来人们发现,如果不给患者解开‘隔xue’,心脏会在一段时间以后开始衰弱。” 燕离道:“现在你已决定要把它用在我身上?” 老鸦笑了,他一身大红袍子,像火一样非常醒目,但他的笑容却一点也不出奇,如果不是他身后有三十多个穷凶极恶的高手,也就跟个路边砍柴的樵夫一样平凡。 “随着心脏的衰弱,”他悠然地继续说,“你会发现你的修为也在衰退,你会慢慢无法控制真元,失控的能量精粹,会整天的在你体内漫无目的地游逛,它们意识不到自己的破坏力,你会陷入痛苦的循环里。” 燕离道:“这确实是难以忍受的酷刑。”你也许可以承受来自敌人的攻击,承受来自外部的打击,但你很难承受从内部的瓦解。 老鸦道:“那个时候,这里每个人都会向你挑战。” 燕离道:“我没想到我还有接受挑战的权利。” 老鸦道:“修为的衰弱,让你很难应付,你会慢慢发现一种无能为力。” 燕离道:“这种感觉,一定会像毒蛇那样啃噬我的心灵。” “现在你已知道了老夫的手段。”老鸦道。 燕离道:“你不但要毁掉我的rou体,还要毁掉我的精神。” 老鸦道:“但是老夫并不一定要这样对付你。” “哦?”燕离道。 老鸦道:“只要你向在场每个人道歉,并且答应他们各自一个愿望,老夫可以既往不咎。” “一个愿望?”燕离道。 苏叶道:“我们说,你做,不能反抗。” “无论什么愿望?”燕离道。 苏叶冷笑道:“若是有人要你去吃屎,你就去吃。” 燕离道:“我拒绝。” 苏叶一怔,道:“你想死?” 燕离笑了,缓缓说道:“今日我若应了一个愿望,来日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这个世界对弱者的压迫,是不会有尽头的。” 老鸦显然还没有习惯被拒绝,他的脸色已变得很难看:“看来你已有了选择。” 燕离笑道:“幸好我已不算弱者。” 老鸦沉沉说道:“你显然还没有明白将要面对什么样的敌人。”元神之力贯天彻地,由他身上,即腾起一尊“显圣”来,浩浩然如天神降临,烈烈威严充斥宇内。 三十多个手下纷纷远离,已知道燕离的结局不可避免,不免就有些可惜,毕竟九大弟子这种“玩具”,可是百年都难得一遇的。 然而遗憾的是,他们这些包括老鸦在内的人,都不知道燕离此去将要面对什么样的敌人,又已做好了怎样的准备。 燕离看了看“显圣”的一个大手印按下来,却闭上了眼睛。 “剑境,一期一祈,会者定离。” 这真言,如青天明月下曼声的朗唱,如雪山冰川里水滴瞬间成冰的诵吟,如江河改道,如海啸成形,如花开漫山遍野,如草木繁盛在森林沃野,如歌如诉,如禹如行。 天地乾坤万物,尽在一曲剑歌里。 现世弥天黄沙,由中分开一个甬道,大手印按下来即消失不见。那顶天立地的“显圣”,骤然就破碎,如那些细的沙粒飘飘洒洒,老鸦的红袍也破碎,身上不知遭到怎样的打击。 “你?” 老鸦只觉方才一瞬间,好像自己的大手印打到了自己的身上,他是被自己所伤?面对这诡异的情状,他再也不能保持从容。 燕离还身在茫茫沙漠里,由他周围数百丈内,一座一座剑山破土而出。他的左手袖子里,一柄青钢剑滑落出来,右手抓了剑,拖在沙石上缓缓前进。剑在沙石上笔直划出一道沟。 “无式……”狂暴之中却颇有秩序的能量,使得沙石都战栗。 “这是什么?”老鸦惊栗着。 “是十方……”苏叶惊恐万状的声音没能传达出来,因为已被抹去。 “止戈……”所有的声音就在这一刹那停止,就像有一块海绵,轻轻地擦去了它们的存在,使得天地万籁俱寂。 “十方无敌。” 这一瞬间,天地只有一个声音可以响,只有一个声音可以发出,只有一个声音凌驾于所有之上,只有一个声音统治世界。剑已出鞘,剑光浩浩荡荡涌开,上下左右东南西北古往今来,剑光无所不至,无所不断。万顷黄沙荡然一空,连带着空间内的人影,都被轻描淡写地抹去。 待到所有异象消失不见,苏叶坐在地上,神情完全是呆滞的状态。现在她终于知道“燕十方”为什么叫“燕十方”了,现在她也终于知道,自己有多么滑稽可笑了。 她茫然四顾,看到燕离走向冰川的背影,忍不住大声叫起来:“你为什么不杀我?” “我答应过你,在你危险的时候救你一次。”燕离头也不回地说。 苏叶还能说什么呢,她已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她想追上去,但是却站也站不起来,她环顾茫茫天地,只觉天地之大,已无一处容身之地,活着,却也没比死了快活。眼泪终于滑落下来,她知道,燕离救了她,也毁了她。 …… 偌大的宫殿只有白芙玄一个人,她的眉宇确已生出了同这宫殿一样冰冷的寂寥。这个宫殿,这个城池,正是封印的核心,她于此镇压了数千年,这个地方也已被她当做自己的坟墓。 永陵之名,由此而来。后世沿用着,却也不曾改。 如今这陵墓,倒也越来越贴切了,因为星灵一族的力量已扩散到了不可遏制的地步,到星灵王破封而出那一天,她也确实就只能把自己埋了。因为她知道,就算前几个纪元的大势力还在,就算把他们都联合起来,也根本对抗不了星灵一族。 “老师,你可曾想过有这样一天:星灵一族破除封印,重新统治阎浮?你留下的经藏里,没有任何的只言片语,学生也到了难以为继的时候了。” “jiejie的理念跟我不同,她对这世间万物都一视同仁,就像你在经书里写的‘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学生是多么担心,她有那么一天,会因为多余的同情心去解开星灵一族的封印,所以学生杀了她。” “这三千多年来,但凡是危及阎浮世界的存在,学生都尽力抹除,总算不曾辜负了你老人家的衣钵。现在……” 她的自言自语在空荡荡的宫殿里,像偶尔飘起来的雪花,一片一片茫然无所寄托,融入到深寒里,就像回到了母亲的怀抱,消融于无形之间,再也了无痕迹。 “只能等待那个年轻人把龙神戒带过来,带到我的面前,这是阎浮世界最后的希望了……” “不,还有一个希望。” 就在这时,空荡荡的宫殿里,突然闯进一个男人来,他的上身套着一袭雪白的貂皮袄,里面是明黄色的道袍,束腰上有蓝绿的玉石点缀,脚蹬一双棉白雪地靴,腰挎长刀,一手按着,一手背负在身后。 熟悉雪天涯的都知道,当他摆出这样一个姿态的时候,就表明他已紧绷住了全身的力量,表明他已进入生死搏杀的状态,他在这个状态下,随时都可以发出最强一击。 “是你。”白芙玄道。 “是我。”雪天涯笑道。 “你修本座绝学,连一个尊称也不愿叫我?”白芙玄道。 “弟子拜见祖师。”雪天涯依言微微点头。 白芙玄微抬眼睑:“你倒总算还记得本座是谁。” 雪天涯道:“弟子总算没有失忆,总算还记得是道祖创下的道庭。” “那你总该记得,是道庭给予你了现在的修行和地位。”白芙玄道。 “弟子总算还记得。”雪天涯道。 “现在正是道庭危难之际,你为什么要私自跑到这个地方来?”白芙玄道。 雪天涯笑道:“弟子已说了,是送了一个希望来。” “哦?”白芙玄道。 雪天涯道:“龙神图囊括古往今来的时光,龙神秘卷可逆转时空,弟子已将它带来,只要祖师肯借龙神图一用,星灵一族的威胁自然就能解除。” 白芙玄笑了,笑得很冷淡,道:“你可知道龙神秘卷是本座制造的?” “弟子知道。”雪天涯道。 白芙玄道:“那你可知本座为何将它藏匿?” “弟子不知。”雪天涯道。 “那只因为,本座造出它之后才发现,倾尽龙神图的力量,也无法完成时空的逆转。”白芙玄淡淡说道,“龙神图本身的局限,已限制了它的可能性。” “那是祖师没有发掘出它隐藏的力量。”雪天涯低声地笑着,“这世上唯有弟子能办到这件事,请祖师借龙神图一用。” 白芙玄看了他一眼,道:“你想让时光回转到哪一刻?” 雪天涯毫不犹豫道:“红娘活着的那一刻。” “看来你只是为了你自己。”白芙玄叹了口气,已弹出一根手指,冰粼粼的结晶打出去,在半途膨化成一个冰雕般的盔甲武士,长刀劈出一道虚空裂缝。 遍布雪天涯周围的神境的气息,立刻裂开一个豁口。他神情凝重地拔刀,天地瞬间分作黑白二色。 PS:今天1章吧,中午写到现在,歇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