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 林欣怡的医师之心
“师弟、师妹。”是顾立的声音，说话声音微弱，似乎中气不足。 胥枫和林欣怡转回头，朝声音来处看去。只见顾立已经站直身子，脸上露出茫然和震惊之色。 未等胥枫和林欣怡开口，顾立摇着头，一脸惊讶，不敢置信的说道：“我做梦也想不到，咱们居然能够逃过这一劫。刚才，我倒下之后，就以为我们死定了。”说着，顾立的声音哽咽，再也忍耐不住，蹲下身子，头枕膝盖，痛哭起来。 “师兄，你别这样，我们现在已经安全了。”胥枫快步走到顾立身旁，扶起顾立，出言安慰。 顾立颤巍巍的站起，不敢直视胥枫和林欣怡的眼睛，想起这一天发生的过往种种，顾立心中羞愧难当。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胥枫面前，抱头痛哭。 “啊？”林欣怡吓了一大跳，她刚刚走到胥枫身旁，没有想到师兄竟然下跪，吓得她连忙跳开。 “师兄，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胥枫不由分说，强行把顾立拉起来。 “师弟啊！二师兄我既无能又愚蠢，我感觉，我活的就是一个笑话。”顾立嘴角抽搐，声音断断续续。 “师兄，你现在好好休息，我们最好快点离开。”胥枫语气郑重，连忙找了个话头，岔开二师兄的心思。 “嗯。”顾立点点头，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这种感觉，让胥枫极不舒服。 “师兄，师姐，这是在哪啊？”一名青屏山弟子，右手揉搓着迷迷糊糊的眼睛，声音中带着睡意。 “师弟，放心吧。你已经安全了。”林欣怡亲切的安慰。 青屏山众多弟子，陆陆续续的醒来，等到大家明白了眼前的状况，发现自己死里逃生，望向胥枫的目光中，充满了感激、震惊、敬佩、惊骇和匪夷所思。隐隐还带着见到师父时的那种敬畏，这让胥枫感觉怪异至极，但又不好点出来。眼下，这些青屏山弟子，恐怕已经将自己和师父相提并论了。 胥枫所料想的一点没错，不要说旁人，就是顾立，在内心深处，也已经将胥枫和师父放在一起了。燕风是何等人物？居然死在了胥枫的手下，还是一个仅仅只有十六岁的年轻人的手上，顾立的内心感觉十分难以接受。 “不知道陆公子怎么样了？”顾立身上的伤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他并没有急于打坐恢复灵气。 来到陆幼明身旁，见到陆幼明的惨状，顾立心中一寒，脸色大变，半天没说一句话。 “胥师弟，林师妹，你们救治他了吗？”沉吟半天，见陆幼明几乎没有什么变化。顾立脱口而出，刚一说出，心里就明白，自己在说废话。 胥枫点了点头，走到陆幼明身旁，见陆幼明的脸色已经好转了许多。胥枫叹了口气：“已经给他服了十颗丹药了。这已经过量了。” 一阵冷风吹过，顾立打了一个哆嗦，心头一寒。顾立环顾四周，再跟同门一一对视，只见人人一副急着离开的模样。顾立的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必须尽早离开，绝对不能再拖下去了。 呆了半晌，顾立蹲下身子，拍了拍陆幼明的胳膊，沉声发问：“陆公子，燕风已经死了，我们现在安全了。但是，这里距离千刀盟太近，你又有重伤在身。我有一个想法，尽可能多的给你服用丹药，以便帮你恢复伤势。你能同意吗？” “如果你愿意，现在你就动动嘴唇，我就给你服药。”顾立摸了摸陆幼明乌黑油腻的心口处，大声说道。 胥枫和林欣怡吃先是吃惊，弄明白二师兄的意思，都盯着陆幼明观看。众多青屏山弟子听到顾立的话，感觉到了希望，也都围过来观看。等了好一会，只见陆幼明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 顾立仍不放心，再次问了一遍，等了一会，陆幼明的嘴唇再次动了动。 “好了。他同意了。”顾立站起身，拍了拍双手，一脸释然。 众多青屏山弟子轰然答应，人人脸上露出喜色。 “师兄，这会出人命的。”林欣怡一脸迟疑。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再等下去，万一千刀盟再来人的话，那就真的危险了。”顾立眼中闪过隐忧。 林欣怡沉吟半晌，心中始终无法接受。她自幼就明白，分量适度的药能够活人命，分量偏颇的药，却能够要人命。现在，陆幼明的身体虚弱至极，使用过量的药物，如同赌博，也许能够挽救陆幼明，也许，直接要了陆幼明的小命。 再看顾立的眼神，一脸坚决。转头去看胥枫，胥枫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而众多青屏山弟子，却露出一脸迫切，盼不到立即用药。 林欣怡仍然不放心，走到陆幼明身旁，轻声启问：“陆公子，我现在要对你用药，有可能要了你的命，也有可能让你快速恢复，你愿意吗？” 众人全都将目光转移到陆幼明身上，只见陆幼明嘴唇连连颤动。 呼！大家全都出了一口长气，脸露惊喜。青屏山众多聚气境弟子，对乱石岗早就充满了恐惧，巴不得立刻离开，有的人甚至已经开始小声嘀咕起来。 然而，林欣怡还不放心，再次发问：“陆公子，我还是刚刚的话，如果你同意，你的右手手指动一下。” 众多青屏山弟子不禁脸露苦笑，刚刚，二师兄顾立的问话，其实多少有点滑头的味道。说不定，陆公子心中愤怒的话，嘴唇也会颤抖。大家就可以行自欺欺人之举了。 而林欣怡的证实方式，不仅是小心谨慎，而且还有拒绝的成分。对于重伤之下的陆幼明，动一动手指，恐怕是十分艰难。也可以说是小心谨慎，倘若陆幼明能够手指颤动，说明身体还没枯槁，说不定能够承受药物的烈性。 胥枫心中暗自叹气：师妹终究是一个医师，心地过于善良。 众人全部瞪大了眼睛，朝陆幼明地上的右手看去。只见陆幼明的右手掌心朝上，像一块枯槁的木头。众人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的观看。等了老半天，只见陆幼明的右手食指，微微颤动，右手食指来回晃动，晃了三下。 呼！众人再次长出一口气，这一下已经是确定无疑了。 “师姐，用药吧。这是他自己愿意的。”一名青屏山弟子再也忍耐不住，大声说出心中所想。 林欣怡狠狠瞪了这名弟子一眼，语气意味深长：“医师杀人，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听到林欣怡的话，各人心头都是一凛，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林欣怡的话，说到了各人心中最软弱的那一个地方。今天，林欣怡要是在陆幼明身上胡乱用药，将来有一天，就有可能在他们之中的某人身上胡乱用药。这太可怕了！ 冷月。山风。空山。乱石岗上，一片静寂。 半晌，林欣怡站起身，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然后，从怀中摸出乾坤袋，取出白色的玉瓶，倒出七颗丹药，一口吞下。 “师妹，你……。”胥枫和顾立几乎同时惊呼出声。这是林欣怡自制的丹药，不能轻易服用的。之前，胥枫迫不得已，喂师妹服食了三颗，还被林欣怡刻意强调。现在，她居然又服用了七颗。之前，林欣怡七天才会服用一颗。 林欣怡摇头微笑，眼角含笑，语气轻柔：“我是一个药师，不能杀人的。我小的时候，我父亲就告诉我，绝对不能把生命当成儿戏。后来，他死了，临死时，父亲告诉我：他很安心。” 听到林欣怡的话语，胥枫越听越是惊讶，听到后来，心中隐隐觉得不妥。 “胥师兄，你不要拦我了。药已经服下了，拦也没有用了。”林欣怡声音清冷，充满了淡淡的哀伤。 “啪！”顾立扇了自己一个巴掌，冲口而出：“我真傻！” 看到林欣怡的模样，几乎所有人都猜到了林欣怡的用意了，她的父亲，曾经为了救治一个病人，服用过量丹药而死亡。这件事情，大家之前都听说过，只是没怎么当一回事。此刻，身临其境，人人感觉到心里极不是滋味。 “噗通！”刚刚开口的那名青屏山弟子跪在地上，眼中垂泪。 “噗通！噗通！”青屏山众多弟子全部跪在地上，垂头丧气，更有甚者，放声大哭。 这一刻，明白过来的胥枫，心如刀绞，暗恨自己，刚刚怎么不坚决一点呢？如果自己坚决一点，或许师妹就不会这般为难了。师妹自幼性格柔弱，凡事都以别人为先。刚刚同门急不可耐的模样，逼得林欣怡出此下策。 其实，同门的意思也很简单：千刀盟近在咫尺，陆幼明的伤势，一日两日恐怕都没法恢复。带陆幼明回去，陆幼明恐怕走不到青屏山就一命呜呼了。既然别无选择，大家就不能跟他陪葬。 哪里会想到，林欣怡宁愿选择死，也不愿意在病人身上过分用药。 胥枫走到林欣怡身旁，紧紧的抱着林欣怡，只觉林欣怡的身子冰凉，全身都在颤抖。 “师兄，你不要太担心，我也未必一定会死。”林欣怡抚摸着胥枫的双臂，轻声细语的安慰，然后挣脱了胥枫。 松开林欣怡，胥枫一脸惘然，愣愣出神。 “这个给陆公子服用，三十颗。”林欣怡语气平淡，递给胥枫一个青色玉瓶。 胥枫伸手接过，蹲下身，倾倒在手中，仔细数了数，确认三十颗，然后喂陆幼明服下。 众人再看陆幼明，只见刚刚服用过丹药的陆幼明，全身散发出黑色的烟气，皮肤之上，也渗出了乌黑色的血珠。陆幼明全身颤抖，在石地上缓慢的扭动，似乎痛苦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