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夜半怕敲门
周宣去后园井边冲澡,然后将换下的衣服胡乱洗了,现在没有了仆妇,一切都得自力更生了,洗罢晾好回到卧房,估计是凌晨一点了,刚躺下,就听得前院有人在拍门,秦府占地有五、六百平方米,从大门到周宣卧处直线距离都有三十多米,隔着重重的房屋,声音传来还那么响,显然拍门的人很急,拍得很重。 周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是家丁来福回来报急信?还是州衙半夜来捕人?匆匆穿上夏衫,摸黑走出房门,来到庭院中,看到秦夫人、秦雀,还有纫针的房间灯火都亮了,秦夫人说话的声音在打抖,有亲人在狱,怕半夜敲门呀。 周宣扬声说:“岳母大人不要惊慌,小婿去看看再说。”迈步朝外走去,刚走到过厅,身后照来一片灯笼的光亮,秦雀的声音说:“周公子,我和你一块去。” 秦雀不知道是什么人在敲门,她也很害怕,但看到周宣出去,心想不能什么事都让周宣去扛,她也得为周宣分担,赶紧点上灯笼追出来。 来到前院,看到卢安和他的老仆还有车夫都起来了,站在院中不敢去开门。 门外拍门声更响了,杂着喊叫声:“秦博士——秦博士——” 周宣走到门边问:“秦博士不在家,请问有什么事?” 门外人听到有人应,便停止了拍门,大声说:“我娘子难产,稳婆说只有秦博士的金针术才能救我娘子一命,秦博士救命啊。” 这时,秦夫人在纫针的搀扶下也出来了,听说是求诊的,很生气,半夜三更被闹得心惊rou跳,还以为州衙又来抓人,气冲冲地说:“秦博士被抓到州衙大牢里去了,你们求诊就去州衙吧。” 门外的求医者声音低下来,却更急切了:“那秦雀秦小姐在不在,求秦小姐去救救我娘子吧,求求你们了。” 秦夫人更生气了,这种人,听到秦博士被捕入狱没半句安慰的话,转而就求秦雀,只要救他娘子,不管别人死活! “秦雀也不在,在牢里服侍他老父!”秦夫人负气说。 “啊”门外那人失望之下,痛哭起来。 秦雀赶紧说:“秦雀在这里,刚从州衙回来,请问你家住哪里?”对秦夫人轻声说:“母亲,病人还是要救啊。” 门外求医者转悲为喜:“秦小姐在啊,那太好了,谢天谢地,菩萨保佑,在下家住湖滨坊,已备了马车,请秦小姐即刻出诊吧,谢谢了,谢谢了。” 秦夫人愤愤说:“我家老爷行医三十年,救人无数,一旦蒙冤入狱,竟没一个人为他请命求情——” 门外那人赶紧说:“是秦老夫人吧,在下并不知道秦博士蒙冤入狱,若是知道的话肯定第一个去州衙为秦博士击鼓鸣冤,秦博士是江州有名的大善人,一定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的。” 周宣笑了起来,对秦夫人说:“岳母大人,这人也算会说话,那就由小婿陪雀儿去吧。” 秦夫人这才“嗯”了一声。 秦雀看了一眼表哥卢安,卢安见周宣提出陪秦雀去,他赶紧往后缩了几步隐在黑暗里,这让秦雀感到无奈,表哥就是这样,遇到困难就退缩。 周宣开了门,乍一看到那求医者,吃了一惊,这还真是个外国人,碧眼紫髯,阔嘴高鼻,头发是褐色的,略有卷曲,皮肤不白,呈古铜色,一袭黑袍,手里提着一盏碧绿的灯笼,见周宣出来,赶紧退下台阶,高举手中的灯笼照路。 看来秦雀半夜出诊也不是第一次,小茴香已经麻利地收拾好青囊和医匣出来了,准备跟去。 周宣说:“小茴香,匣子给我,我陪小姐去。” 小茴香看了看秦雀,秦雀“嗯”了一声,湖滨坊居住的大部分是外地人,一向比较混乱,斗殴抢劫时有发生,有周宣陪着她觉得安心。 不知不觉间,秦雀已对周宣产生了依赖感。 周宣问那个外国人:“老兄高姓大名呀,哪国人?” 那外国人听周宣称呼他为老兄,简直受宠若惊,谦恭地说:“在下阿布,祖居西方数万里外的阿拨斯王国,我们唐国称之为黑衣大食——两位快请上车吧。” 周宣心想:“原来是阿拉伯人,阿拉伯人有钱,会做生意,这马车就很豪华。” 周宣跟在秦雀后面上了马车,那个名叫阿布的黑衣大食人坐在车辕上,催促车夫赶快驱车。 夜深人静,马蹄声和车轮声在长街上显得分外响亮,车夫望空抽一响鞭,驾车的双马就猛地向前一冲,秦雀没防备,身子往后就倒,周宣眼疾手快,伸手在她背部扶了一下,随即缩回手,笑笑的说:“靠着车厢壁坐。” 秦雀低低的“嗯”了一声,不知为什么心里感到很紧张,初见周宣时也没这种感觉呀,现在为什么倒心怯起来了? 车厢里有一盏精致的小灯,固定在车壁上,明显不是唐国样式,象是阿拉伯神灯,上面多个五彩琉璃罩。 周宣见秦雀低眉垂睫、那种含羞带怯的娇态他是第一次在秦雀脸上见到,不由得心下欢喜,叫声:“雀儿——” 秦雀心如鹿撞,不敢应声。 周宣爽朗一笑,问:“雀儿,你以前经常半夜出诊吗?” 秦雀放松了一些,答道:“一月总有一两回吧,爹爹年纪大了,起夜辛苦,从去年以来都是我出诊。” 周宣打量着秦雀,见她衣衫单薄,身形苗条,秀气的眉毛一丝不乱,忽然想:“凤阿监说一眼就看出雀儿是处女,到底怎么看的?看眉毛?看眼神?看嘴唇?啧啧,好高深的学问啊,凤阿监是怎么学来的,她自己难道不是老处女吗?” 周宣那双细长的眼睛现在是目光炯炯,看得秦雀脸红心跳,忽然来一句:“以后出诊我都要陪你去。” 秦雀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周宣说:“我不放心,这么美丽的女医生,我怕有坏人打你主意。” “你!”秦雀脸更红了,扭过头,侧对周宣,表示她生气了。 周宣说:“我是说真的,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秦雀默不作声,随着马车辚辚前进,起先的羞恼之意渐渐散去,体会到了周宣的关爱之心,虽然话说得有那么点粗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