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6 风云将临
都说万事开头难。 乔戴觉着也是如此。 如何诱导敌人一步一步放松警惕，如何提前布置好自己的重重陷阱，如何以身诱敌深入险境，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而今日，算是个大日子。 因为一旦今天她的计划成功了，闵家人将会被她带入暗中的一个又一个圈套，他们将无路可退，只能硬着头皮往前穿，希望靠着自己庞大的商业帝国在这张小小的网中冲出一个漏洞，但既然进来了，乔戴又怎会给他们留下这种好机会。 这个计划看似容易，但为着这个完美的开头，她准备了足足六年。 六年，足够一介童稚明理懂事，抽出细条长成为芊芊少女，也足够芊芊少女历经挫折苦难，天真心性不再，成长为冷心冷情的成熟女子。 她埋葬了六年青春在大洋彼岸，蛰伏羽翼，收拢骄傲，低垂头颅，学会于阴影中生长，别人看得见她如今的光环和荣耀，却不知她内里的辛酸与苦恼。 终于，时机已到，她携着熊熊的火焰于逆境中涅槃回归，却不知，易寰，你们可有准备好？ ——————————————————————————————————————— 景尧在乔戴暂时住在景家的几天里已经基本摸清楚了她的作息，于是十分“凑巧”地在乔戴出门时与她打了个照面。 乔戴今日穿着得体之中看得出一份隆重，白色尖领衬衫配上纯黑色套裙，头发在脑后松松挽起，脸上少见地画了全套妆容，飞扬的眼线拉得眼睛更显狭长，一双凤眸深邃黑亮，仿佛一只张开了羽翼就要起飞的黑凤凰。 很漂亮。 这是景尧的第一想法。 但随之而来的又添几分惊慌，这样的乔戴太过耀眼，仿佛沉寂已久，如今终于绽放属于自己的光芒，他总觉得，自己就要抓不住她，追不上她的步伐。 乔戴没有察觉这短短一瞬景尧变幻万千的想法，只是微微弯眼，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几分真心的笑容：“景小少爷，好巧。” …….. 更漂亮了怎么办？ 景尧呼吸急促了几分，把脑袋侧开了些垂着眸不敢看她。一旦看了，有些压抑太久的情感就会疯狂地生长，也许那时他都无法控制自己。可是这样不行，对乔戴，不可急，徐徐图之方为上策。 乔戴看着这一大早景小少爷就对着自己甩脸子的场面，心里倒没有什么不开心的情绪。一开始她是以为自己莫名被讨厌了，于是颇有几分不虞。不过现在她和景尧也算熟了，知道这人对自己总是这幅模样的，再加上昨日发觉景尧有几分做自己家萨摩耶的替身的潜质后，现在是怎么看景尧怎么觉得亲切。 于是她只是笑笑，也不再管景小少爷没回应自己招呼这件事。 景小少爷却在盯着电梯发呆。 由于这里的住户实在太多，电梯总是要等很久，许多人便对物业怨声载道，要求修建新电梯。物业听到后心里面几乎把自己一辈子的脏话都在心里骂了个够，电梯是在大楼修建之初在内部就弄好架构的，哪儿那么容易说修个新的就来个新的。更何况，修电梯不要钱？光嚷嚷又不给钱，真是哪儿来的租户滚哪儿去。 但毕竟租户能载物业，也能覆物业。 于是物业一商量，想了个新办法：给电梯门装上镜子。 然后一切的问题都迎刃而解，女人们都纷纷沉浸在自己的美貌中不能自拔，哪儿还顾得上找物业麻烦这回事儿。 什么，你说男人？ 呵呵，物业们可不知道什么男人，他们只知道来找麻烦打电话投诉，给投诉箱里塞小纸条儿的全是女人。 此刻景尧也沉浸在了自己的美貌中。 准确地来说，是自己和乔戴的美貌。 他今日也换上了一整套的西装，他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颜色，于是每一套西装颜色就都是纯黑。而二人此刻站在电梯门面前，颇有几分情侣装的味道。看乔戴一直低着头在看自己手里的资料样子，景尧就放心大胆地抬着头欣赏着镜子中赏心悦目的美景。 但二人都算起得早的，真正的电梯使用高峰期还没到，电梯很快就上来了。乔戴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似乎突然心情就变得不太好的景小少爷，心里颇觉有几分好笑——这男人，还真是小孩子心性。 到了大厅，二人就分道扬镳，乔戴现在格外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能不和景尧打照面的场所就尽量躲着，绝不能让别人觉得自己和他很熟。 景尧也心知这不是可以糊弄过去的细节，十分上道地与乔戴扮演着陌生人的角色。要知道，有时候看似完美的东西，就是毁在细节手里的。 乔戴的上班时间是八点半，但她早上起得早，现在到公司又近，不过八点就进了公司。刚跨进大门，就看到了不远处正站在电梯前似乎在等电梯的郭安宁，她脚步一顿，又毫无异样地朝着她所在的地方走了过去。 还未走近，听到脚步声回头的郭安宁就对着她灿烂一笑，脸上全无高傲：“乔戴姐，这么早。吃早饭了吗？” 乔戴眼神平静，一双眸子黑沉得仿佛深海，无光又危险。 “早上起来担心迟到，随便烤了两块面包。” 郭安宁又笑：“乔戴姐真是心灵手巧，像我就一直用不来烤面包机，我妈怎么教我我都学不会。” 乔戴面部线条也温和了些，回道：“我也不怎么会，今天早上摆在面上那块儿面包就是烤焦了的。” 说完这句话，郭安宁也不接话了，电梯也恰在此时开了，二人走进，自此一路无话。 竞标会的开始时间是早上十点，而NEWLITY中国分区公司位置也恰处在CBD范围内，距离易寰不过五分钟车程，按理说九点五十出发都还来得及。 但实际却不是这样的，一般有经验的公司都会提前半个小时甚至是一个小时到场，提前熟悉现场，提前和竞争公司的代表人聊聊天套点儿情报，提前试着和招标人套套近乎看能不能提前截胡，这都是各大公司心知肚明的流程。 易寰虽是大集团，但还是免不了俗，最终决定提前在九点半就出发前往NEWLITY分公司现场。而闵小总裁在八点二十左右就早早到了公司，下达着一个又一个指令。 像是投标书和投标金额明细这一系列的文件，都是在出发前闵易暄才着人印发出来，之前一直被他保存在电脑里。但即便是给文件夹上了几层保密程序，闵易暄多疑的性子还是让他不能放心，所以那里面他输入的金额其实是真假参半的，他真正预计的金额一直存在他脑海里，直到此刻，他才会针对自己目前所知的全部情报进行更改，然后打印出来。 据他所知，易寰放在景氏的某位高管线人已经通过自己的人脉打听到了景氏大概的资金承受范围。让他震惊的是，景氏似乎这回也发了狠，最高限制的金额远高于他的想象，甚至可以说是宁肯赔本也要拿到这个项目的样子。 他有些迟疑了。如果坚持原有资金不变，那么很有可能自己就拿不到这个项目。因为这次的投标会是暗标，金额上一旦低了，易寰就会失去先机，变得被动起来，损失了自己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公平局面。 可如果是要去争，那么易寰的内部流动资金就务必要再度调动一个大数目来支撑自己今天的竞标，随之而来的后果，是易寰几个很看好的投资项目搁浅。 他若是要从中选择一个，就必须要认真衡量这其中的利弊，毕竟这背后关系的，是易寰将来的走向。 他从早上接到这个消息后就一直在思索，可直到现在也没有一点头绪。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了摆在自己侧手书柜上的几页薄薄的纸张，上面是他的新任秘书写就的一份宏图大略。一看到它，他脑海中就自然而然地浮现出那个女子安安静静低首敛眸的场景，她不声不响，安于本分，胸中却自有一副乾坤。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先行按下了手边的一个方形按钮。不到一分钟时间，刚刚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人就实实在在地站在了自己面前，气质内敛沉淀，面容平静温婉。 他恍惚了一下，又很快回神，声线平稳暗沉，问她道：“给你三分钟时间，分别向我阐述NEWLITY竞标与下月公司三个投资项目的利弊。” 哪怕是听到这种信息量巨大的问话，乔戴还是面色淡淡，似乎听不明白总裁心思的样子。停顿了十来秒，似乎在组织语句，而后她才开口道：“那么，总裁，你是希望我说出的东西符合你心中所愿，还是说上一些话来反驳你使你冷静呢？” 闵易暄似乎没有料到这样的反问，一向习惯微垂而勾勒出三分凌厉的眼皮这时猛地抬起，眼睛线条深邃，眼神冷冷地盯住乔戴，似乎想搞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 乔戴依旧面色淡淡，神色不变，好一会儿，闵易暄才开口道：“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了。” 是了，他明白了，刚才他看似是在分析利弊，理性地做出选择，实而他的内心早已有了偏袒的一方。以他的性格，又怎会放过自己渴望得到的东西。 投资项目，呵，那是什么。 闵易暄站起身来，抬起双手整了整衬衫的领口，一个眼神也没给乔戴，只是对着她冷声道：“你可以先出去了。” 乔戴轻轻颔首以示恭敬，转头就欲回到自己办公室，然而就在此刻，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闵易暄有几分不耐地接起。乔戴的手扶在暗门上，身子却不动。她在等闵易暄的一句话。 果然。 乔戴快要合拢暗门消失在闵易暄视线里时，听见他沉声喊道：“等等，影印室里出了点情况，你随我一路去看看。” 此时，影印室里，袁丽丽正靠着复印机大声骂道：“我说了我来弄我来弄，有些人非要逞强，行，就你厉害，你倒是把文件给我打出来啊。” 对面半蹲着的正是郭安宁，她一只手在打印机里动作着，嘴上却不停。 “总裁的东西就来献殷勤，平时办公室里坐着装大姐时怎么没见你能干到哪儿去？” 旁边卢笛可怜兮兮地站着，时不时插话安慰几句，但对于激烈的战况并没有多大帮助。 乔戴陪着闵易暄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鸡飞狗跳的画面，闵易暄脸色已经难看得不能用言语形容了，如果不是他赶时间的话，可能他会选择先抽把刀出来砍死面前这三个女人。 袁丽丽吓得脸都白了，在闵易暄不发一言上前调试机器时，她回头瞪着卢笛恨声问道：“你打的电话？你把总裁叫来的？” 卢笛嘴巴一撇就有点想哭，小声地解释道：“丽丽姐，这份文件总裁急着要，我提了几次要打电话，可你们根本不理我。” 袁丽丽气极，被闵易暄看到她这幅泼妇样她还嫁个屁的闵家，可到底是没有语言反驳，只能狠狠地瞪了一眼始作俑者郭安宁，也不开口了。 闵易暄此时正一脸怒气地掰开了打印机，检查一番发现并没有任何异常，可打印机依旧什么也吐不出来。他一肚子鬼火，抬手握拳就砸了一下打印机。打印机被狠狠砸了一下后，突然轰隆隆地传出机器运转的声音，闵易暄有些期待地盯着出口，三秒钟后，出来了一页黑漆漆什么也看不清楚的东西。 ……. 背后的三人自然看到了打印机一番挑衅的行为，乖乖站在后面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乔戴有几分想笑，到底是忍住了，上前道：“要不我来吧。” 闵易暄一脸狐疑，可到底是没了办法，乖乖让开了身子。乔戴没动打印机，反而在一旁的电脑上握着鼠标cao纵了一番，一分钟后，机器开始运作，一页页的机密文件从打印机的嘴里吐出。 闵易暄有几分不敢置信地拿了一张还热乎乎的纸看了看，上面一字一句印的清晰，正是他的投标书。 他想了想，还是有几分别扭地小声说了句谢谢，乔戴轻笑，当作回应。 好不容易把文件印出来后，闵易暄拿着就快步走出了影印室，他还有一些东西没有准备完，时间已经不多了。至于这三个蠢货秘书，也许他需要好好考虑一番以旧换新了。 乔戴慢悠悠地落在后面，眼神颇有深意地从面前三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微微一笑，也动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十分钟后，距离不远的景氏大厦会议室中，众人看见自己的BOSS面色奇怪，一边给各部门飞快地下达着新的指令，一边时不时地眼神瞟向自己的手机若有所思。 而就在此刻，一辆黑色奥迪轿车从景氏大厦外部的马路缓缓驶过。车内，一个气质阴郁的青年冷冷看着这幢大楼不发一语，而身侧的女子偏头也看向自己所坐位置的车窗外。 此时已近七月下旬，C城的雨季就快要来临。而作为雨季的头号军，几场小雨已然颇有声势地在最近几日的夜晚来临。 今日一早，就见乌云蔽日，虽看不见太阳，空气依旧闷热，气压沉沉。懂点气候的C城人，都说。 这天，是风雨将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