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6 论丝巾的魅力（修）
76 平整光滑的落地百叶窗缓缓升起，露出了藏于其后的整块透明玻璃。透过玻璃，人们可以一览，在几百米高空中，白日的C城是怎样的繁华和匆忙。 这不是一个快节奏的城市，但却是一个上进的城市。秋风已盛，人人在裹紧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的同时，也加快了行走的步伐。从上方望去，就仿佛人人都在为了自己的未来奔波。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亘古不变的真理。 人人都得为自己打算，为自己谋策。否则，在这样激烈的生活竞争压力下，就会沦为他人的炮灰。 谁也不想活得挣扎又痛苦，谁也不想面临灰暗的未来，谁也不想……输。 闵易暄今晨来得早，手指关节带了一圈厚茧，淡淡地摩挲着几页薄薄的文件，眼神却并未看向手上，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远处一方颜色暗沉的天空。 他眼眸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阳初升，日光斜斜投在他的身上，在其背后的墙上映出了一圈浅浅的光晕。这一瞬，他仿佛是古希腊神话里迈步而出的主神，略显阴郁的眉眼衬得他更显华贵。执掌着一家垄断大半国家经济的巨型公司，他的实力与心性，自然是不容人小觑的。 景氏于他，从来都不过是一家从前毫无牵扯，如今却有了利益关系的地位同等的公司罢了。就算景尧总是让他感受到nongnong的威胁感，但这也并不能影响他对景氏的观感。关于为何父亲如此敌视他们，原因他已经隐隐有些摸到了边，是不是他猜测的那番，而这些猜测又对他内心的打算有什么好处，这些种种，他还要好好斟酌一番…… 不过，景氏这番元气损上一遭，是必定逃不脱的了。景尧再厉害，这回也得败在他手里一次。闵易暄邪邪地勾了勾唇角。 此刻，门突然被轻轻叩响了几声。 闵易暄本来不想理会，嘴角动了动，又有些纠结。他的性格从来都是斩钉截铁说一不二，这回却突然犹豫了好久。门口的人似乎也不急，只是安静地等着。 又过了一分钟，闵易暄烦躁地搓了搓指腹，低低骂了句脏话，没有去桌前按下按钮，反而是亲自走到了门前，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女子容色沉静，身周气息淡然从容。她穿着一袭灰色蓝衬针织裙，脖间寄了一根宝蓝色刺绣丝巾，更显得脖颈修长，气质出众。 “你这丝巾不错。”闵易暄冷哼一声，随意地扫了一眼乔戴，一脸不耐烦，仿佛是随意评价了一句。 说完，他眼神里就流露出几分烦躁，眼皮向下沉了沉，自顾自地又哼了一声，就朝着办公室里走去。 乔戴跟在其后，“总裁，频道首页图已经设计完成，随时可以投入使用。我已经和罗主任进行了交接，平面图在我手里，您要看一看吗？” “罗润琴？”闵易暄冷冷开口，声调上扬。 乔戴抬首，眼神里带了些不解，似是不明白为何闵易暄要这么问一句，但还是应了句：“是的，信息技术部的罗经理。” 闵易暄又问：“她的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 乔戴眼珠一转，似乎一瞬就明白了闵易暄的意思。 罗润琴在三人出差之前，可是正值其身份敏感之际。闵易暄让她停职，命人事部的人对其进行调查。没结果之前，她是不可能回公司的。 “罗经理调查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她的态度积极，调查也进行得顺利。结果并无任何异样。我想……应当是路松南与她之间产生了什么误会吧……”乔戴如此解释道。 闵易暄似乎来了几分兴致，半挑眉，“路松南怎么说？” “他会在下一次的例会中公开和罗经理道歉。” “那罗润琴呢？”闵易暄再度发问。 乔戴抬头看向他，突然轻轻眨动了下睫毛。 她下楼去的时候，正好是罗润琴来上班之时。路罗二人再次呈剑拔弩张之势。虽然这次罗润琴已经冷静了很多，面对莫名而来的污蔑和泼脏水，她比之之前冷静了很多。 她外表看来温婉平静，实际骨子里戾气，还有一颗向上爬的功利心，不输任何人。 本来BI事故已经对她的职业生涯造成了很大的影响，眼睁睁看着唾手可得的进入董事会的机会飞走，她的心中不可谓不气。 她厌恶路松南，瞧不起路松南，打心眼儿里觉得路松南不是块做大事的料。所以，被这样的人算计，甚至于输给他，是罗润琴绝对绝对不能容忍的事。 所以她要振作起来，只要调查不出任何事，她就还是原来的罗经理。路松南要上位可没那么容易，也不想想，其他几位大股东怎么会容忍这样的高位落在另一个股东手里以助长他的势力。 正是清楚地知道这一点，罗润琴便一点也不急了，面对路松南一脸丑恶讥诮的嘴脸，她不急不慌，冷静拆穿他话里话外的诬陷，算是勉强还了自己一个清白。 乔戴就站在一旁看着，也不劝架，一直等到路松南气得面红耳赤以后，才上前说了几句场面话。一旁想着要上前当个和事佬的员工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没看人家乔秘书这么明显地偏袒着的呢。 搞不好，这就是最上面那位的意思。他们又怎么敢贸然插手呢。搞不好就弄巧成拙，整得自己里外不是人了。 而见着部门里风头一转的人们都紧张了起来，说起来，他们之前以为罗经理倒台倒定了，这才一个劲儿地巴结路松南，这下可好，说不准自己还得被罗经理给小鞋穿，以后日子不知道得有多难过…… 他们现在简直想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罗润琴被偏袒，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眼神奇怪地瞥了一眼乔戴，眼神里带了几分戒备，带了几分狐疑。 乔戴没有理睬，只是笑意盈盈毫无异样地向她索取着图书频道的成品图。 罗润琴心思弯弯绕绕，能走到今日这一步，自然不会蠢到什么情绪都展露出来。当下便按耐下所有思绪。和乔戴将交接工作全部完成了。 她直觉乔戴没那么简单，背地里不知道有什么猫腻。这小姑娘不过刚刚大学毕业的年龄，说话做事却滴水不漏。明明能力强得出奇，却能做到让所有人都忽略她的过于优秀。 这能是个简单角色？ 罗润琴不相信。 但她也不打算惹火上身。她这一路走过来，能在这样的年纪就进入公司高层，信奉的就是少说话，多做事这一箴言。这样的巨型公司，背地里的龌龊事情自然是少不了，唯有管好自己的耳朵和嘴巴，方能避免成为权力倾轧的炮灰。 她不打算和乔戴这样厉害的人对上。 不过…… 罗润琴在乔戴低头看向手中成品图时，眼光遥遥瞟向了不远处冷笑着看向自己的路松南。 他算计自己，让自己莫名背上骂名这回事，可不能轻易放过。 她罗润琴虽知明哲保身，却也不是缩头乌龟。这样的气，不出，也太窝囊了些。 罗润琴对着正凝视着自己的男子，露出了一个森寒的笑容。 乔戴对着闵易暄描述自己在楼下看着的这些场景时，嘴角有些淡淡的微扬，闵易暄静静看了一会儿她，突然也跟着一块儿笑了。 “路松南可不是那女人的对手。”他平静地陈述着事实。 乔戴没有丝毫吃惊的情绪，回眸凝视着他，仿佛在默默地询问。 闵易暄很满意乔戴这样的反应，没有丝毫避嫌，就将一份财务报表朝乔戴丢了过去。 乔戴一定是她的女人，她闵家的女人。这样的报表，给她看看也无妨。 乔戴挑了挑左眉，手上动作轻缓地翻开了首页。上面一个鲜红的数字被圈了起来。整整两百个亿！ “这是什么？”乔戴声音微哑，问了出口。 闵易暄脸上的笑意更浓，“这是BI从上线截至今日凌晨六点的所有交易额。” 他笑出声来，补道：“纯的。” 纯利润？！ 乔戴眉峰又调高了些，等着闵易暄接着说下去。 “BI现在着实辉煌，可是它的起源，只是来自一个当初不被任何人看好的女人。” 乔戴接道：“罗经理？” 闵易暄手指触额，轻轻点了点头。 乔戴吸了口气：“那么……我懂了。” 即便早就知道，但还是得装出一副什么也不明白的样子，装出一副被点醒后恍然大悟的样子，乔戴心中不起丝毫波澜，面上却一副被惊吓住了的模样。 “罗经理……确实厉害。”乔戴幽幽感慨道。 闵易迅眼神逐渐深远，却不再接话。 是啊。是够厉害的。 不厉害，怎么能在没有丝毫后台的前提下，短短八年，从一个大学刚毕业的懵懂女孩，成长为今天连闵易暄也要忌惮的高层经理。 这样的速度，让人很难忽视她的优秀。 况且，之前对于路松南的那些话，他的心里说不怀疑，那是假的。 BI崩溃，虽说已经证实了是系统原有的漏洞影响，可谁又能说，没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而最有条件做到这一切的人，就是罗润琴。 他想不明白罗润琴有什么理由这样做，但这并不能代表，她就全然没有嫌疑。 再说了，她对于调查的态度太轻松，所以，即便结果没有异样，也不能打消他的疑虑。 他终究是对罗润琴多了一层隔阂。 乔戴在一旁不发一言，看着面前男子眼底的风云涌动，面无表情。 她早就料到闵易暄这些可能会有的心理变化，也正因如此，她在不经意间对他人情绪在悄悄做着引导，务必让结果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样。 果不其然，闵易暄继承了他父亲的谨慎多虑，在这样的事情上，他比别的老总更多了几分小气。 不枉她辛辛苦苦算计这一番。 乔戴的眼底波光流转。 闵易暄沉思了一会儿，借着这会儿精力集中，想通了不少关节，又是一番谋划后，待得抬眸，这才发现原来乔戴还站在这儿没动过。 他心底涌起小小的欣喜，却又不欲让人看出来，只是轻轻地抿了抿唇，方才眼底还浓郁的色彩，一点一点地淡了下来，眼睛亮得出奇。 “准备一下，等会儿我们的客人该来了。” 他清咳了一声，没有解释自己为何晾了乔戴这么半天，只是淡淡吩咐道，仿佛这件事情无足轻重一般。 但他只是想看看乔戴的反应。 乔戴却没有如他希望的一般与他埋怨或是指责，只是应了一声，就欲抬步回自己的办公间。 闵易暄一下子就有些恼怒，有一种自己煞费苦心却一拳打空的感觉，他甚至有几分羞恼，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站住！”他带了点怒意喝道。 等到乔戴站住，面无表情地朝他看来时，他却一下子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嘴唇嗫嚅了一下，颇有几分尴尬。 好在，桌上的电话铃突然响了，打破了空气里窘迫的氛围。 “喂？”他口气有点冲地朝着话筒里问道。语气里尽是不善。 兴许是把话筒那头的人吓着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话。 话筒里的被闵易暄耳朵遮得严严实实，乔戴什么也听不见。她只能看见男子的脸色一瞬就沉了下来，身周气息冰冷了不少。就像是打开冰箱时扑面而来的寒意，空气里仿佛都凝结着冰渣。 乔戴眼角抬高，眼神里的兴味浓了些。 又过了几秒，闵易暄挂断了电话。他脸色阴郁淡漠，一身的戾气，盯住桌角好一会儿，才抬头对着乔戴道：“昨日发给你的会客名单，加一个人。” 乔戴声线平静，“谁？”她直接问道。 闵易暄如同草原上正欲与对手搏斗争夺狮王的雄狮，浑身都是戒备与尖刺，“呵，还能有谁，当然是那位被我们抢了人的……景董事长。” 正说着，就在此刻，乔戴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无声地震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