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月夜清影
李云轩仰头望着夜空中那轮近趋圆满的皎月,今晚是他守护在玉龙殿的第四个夜晚,明晚,将是张春华为冷月运功凝血的关键一晚,他会尽最大的力量,不让任何可能伤害到冷月的事情发生。 想到大叔数日来一直守在冷月身旁,为冷月护住心脉,他感受到了无限温情,仿佛回到了天盟谷,师父、冷月,这世间的一切都可以毫不在意,只有亲人相聚的温暖。 只可恨物非人亦非,冷月生死难料,师父也惨遭杀害。 他永远忘不了师父临终前悔恨交织的目光,他明白师父的心,或许师父也和他一样,一直以为他们可以这样平安快乐的度过一生,对他和冷月的武功从来不严苛的要求,而是极尽宠溺之情,让他们有了一个无忧的童年和毫无负担的少年时期。 但在强敌来袭的的时候,这一切便造成了他们无法抵御的后果,以至于今日,斗转星移之后,只剩下血海深仇和无限的伤痛让他的心不停的痛。现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祈求冷月安然无事,然后迅速让自己变得强大,手刃仇人,以慰师父在天之灵。 李云轩正愁肠百结的时候,他看到不远处一缕白影飘过。 “什么人?” 在李云轩的呵斥之下,一闪而过的白影顿了一下,但随即消失在夜色中。李云轩迅速追过去,找遍了四周也没有发现任何踪迹,只好悻悻而回。 那一缕白影以极快的速度在夜色中穿行,出了长安城直奔始皇陵而去。 当白影停在一个黑暗的密室中时,她掀开了头上的白纱,如果李云轩在场,他一定会认出,这个白影的主人,竟然是----清颜。 密室黑暗的角落中传来一个如同从地狱中飘出来的声音,一个男人沙哑的嗓音:“你来了。” 清颜面无表情,她并没有回答那个声音,而是冷冷的问道:“为什么提前一日唤清颜?” “为什么?” 那个声音的主人显然有点生气了,他慢慢的转过身,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站在清颜面前,盯着清颜冷冷的双眸,一字一顿的说:“因为、我要帮你、得到、李云轩。” “哼!” 清颜冷笑道:“你以为我现在这样肮脏的身子,还配得上他吗?” 男子似乎被刺痛了一般,他的面孔在黑暗中显得更加苍白,这个一身黑袍,就连头上的帽子都连在黑袍上的装束,让他看起来如同地狱的幽灵。 一张苍白的脸庞在黑色衣袍的衬托下更是毫无血色,就连他紧闭的双唇都显得那么苍白,浓如黛墨的双眉之下,那双深蓝色的眼眸如同大海一般深不可测。 如果忽略了苍白的气色,他真的可以称得上是位美男子。 但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冰冷气质,与清颜的冷傲却是截然不同的,他的冷,是那种可以透人心脾,让人不自觉的感到自己快要被冻住的冷。 他骨子里仿佛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妖娆邪气,他的话语也冷若冰霜:“和我在一起,你觉得自己很脏吗?” “难道不是吗?” 清颜将目光转向别处,不再看眼前的男子,她不想她体内那个折磨得她痛不欲生的疼痛感再次袭来。 可当她移开目光的同时,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使劲的跳了一下,然后,就是那种钻心的痛。 清颜本就白皙的脸庞在疼痛的折磨下更加的苍白,淋漓香汗开始从她的额角滑落,但冷傲的天性让她就算承受再大的痛苦也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冷声向身边的男子问道:“斡风涯,你觉得这样很有满足感吗?” “没有!” 斡风涯淡淡道:“我只是想让你怀念一下这种感觉,你不要忘了,接下来还有你不能承受的,如果......我可以让你不这么痛。” 斡风涯慢慢的靠近清颜,伸出他同样苍白的手,用手掌接住了清颜头上因疼痛而滑落的汗珠,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用陶醉的口气说道:“好香的汗水啊......” 清颜站着的身体已经在发抖,她不知道这个邪恶的男人还要怎样折磨自己,每一次,他都在她坚持不住的时候给她致命的诱惑,让她沉迷,就如同这一次,她感觉到斡风涯温柔的环抱着自己,那是一个多么温暖的怀抱,如果放下坚持,就可以不用再这么痛,可清颜倔强的选择了承受痛苦。 因为灵魂的折磨会比此时更加煎熬,尤其是当她面对李云轩的时候,她更犹如被烹在油锅上。 无数个声音在告诉自己:坚持住! 可是她所有的坚持,在斡风涯附着她的耳际,一声轻语呢喃之后,都化为乌有。 当她不再坚持的时候,那锥心刺骨般的痛也瞬间消失,清颜感觉到自己仿佛置身大海的怀抱,任由海浪温柔的拍打她的每一寸肌肤。 斡风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轻轻抱起清颜,慢慢走到床边,再小心翼翼的将清颜放在床上,如同一件极为重要的珍宝。 此时在斡风涯深蓝色的眼眸中,只看得到疼爱和怜惜,他极尽温柔的褪去清颜薄如蝉翼的衣裙,双手呵护珍宝般得滑过清颜如雪的肌肤,感受她微微的颤抖和轻声的嘤咛。 他的唇一点一点的吻过她如脂如玉的肌肤。 在斡风涯的亲吻之下,清颜的身体渐渐的炽热,她感受到有一团火就要将自己熔化了,在愈烧愈烈的火焰下她忍不住颤抖着。 斡风涯紧紧抱着这个能惑人心神的美丽胴体,让她与自己合而为一,疯狂的索取,拼命的给予,他要将她熔化,让她燃烧,与自己一起化为灰烬。 清颜紧闭着双眸娇喘着,她感觉自己站在山之巅峰,只求纵身一跃,她与斡风涯十指相扣,义无反顾的从巅峰一跃而下...... 白衣胜雪的清颜背对着斡风涯站立床边,淡漠的表情看不出丝毫的情绪,如果不是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无声的落下,刚刚那一场欢爱,那一番云雨之乐似乎与她无关。 斡风涯和衣斜靠在床栏上,手里拿着一个木制的黑色匣子,对清颜说道:“拿去吧!” 清颜淡淡的道:“清颜这样做,还有什么意义吗?” 斡风涯起身下床,走到清颜面前,将匣子放在清颜的掌心,柔声道:“你爱他,这是唯一的机会,不要让你多年的坚持都化为徒劳。” 清颜如水的双眸对上斡风涯深蓝色的眼眸。 这是第一次,清颜如此近距离的看见那深不可测的蓝色瞳孔。 在那个瞳孔里,有一个小小的清颜正含泪凝望:“你明知道我爱他,你明知道我为了他,背叛了自己的家族,再也没有了回头路,你明知道我为了他,承受了这么多年凌迟一般的痛,你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在我上种下蝶花蛊,夺去我的清白,毁了我的坚持?你为什么?” 清颜悲戚的声音越来越淡,仿佛是用生命最后的余音来质问斡风涯,清颜说完逃也似的转身离去,留下斡风涯独自站在黑暗中,他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个无可奈何的苦涩笑容。 自己为什么呢?斡风涯何止一次的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除了爱情,还有什么能让一个人如此的不择手段? 明知自己心爱的女子,全心的爱着另一个男人,眼睁睁的看着她一天天的憔悴、枯萎,自己却无能为力,就算得到了她的身体又如何? 是的蝶花蛊,那种每个月圆之夜,都要用自己的身体去与蛊毒的主人换取消除锥心之痛的邪恶之蛊,斡风涯能明白清颜的不甘,也明白她灵魂上的折磨,更甚于身体上的,像清颜所讲,是凌迟一般的痛。 每次看到清颜幽怨愤恨的目光,他宁愿受到伤害的是他自己。 月圆之夜。 李云轩守在玉龙殿外,此刻他的心如同悬在半空中,这一夜,事关冷月的生死,甚至牵连到大叔的性命,他不得不忐忑的祈求老天爷对他们仁慈一些,再仁慈一些。 守在玉龙殿外的不仅仅只是李云轩,还有情谊永恒的四大坛主,颜凌霄、江天麒,方云、小夜。 李云轩知道仅凭这四位年轻有为的坛主,足以让玉龙殿固若金汤,没有任何人可以撼动,但他还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他真的不能再一次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了。 项问天之前交代过,在今夜的子时,是最为关键的时候,那个时候很有可能被人趁虚而入,伤害冷月和大叔的性命。 所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项问天召集四大坛主守护玉龙殿,而他自己则会时刻守在张春华身边,以防不测。 玉龙殿内。 项问天万分担忧的看着张春华,他知道大叔为人仗义情深,不论帮会的兄弟有什么危难,都会出手相助,甚至有时候付出了很多大的代价。 自己之所以如此尊重大叔,除了感激大叔把帮会兄弟们视为亲人,更重要的是大叔对自己的恩重如山。 十五年前,当他还是个五岁孩童的时候,帮会遭人排挤,几欲被屠,若不是大叔仗义相救,他早已跟随自己的父母,在那一场浩劫中命丧敌手。 张春华本可以将帮会据为己有,但他并没有那么做,而是将年仅五岁的项问天扶上帮主之位,尽心尽力的为他铺垫好一切,为广招帮众,他不惜重金许之,又亲自传授武功。 言出必践、有情有义的情谊永恒,在很短的时间内便恢复昔日的强大,比之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 项问天也在张春华的呵护下,一天天的长大成人,他视张春华如父,更知道他今天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大叔,此恩此情,就算以性命相报也不为过分。 但是项问天想不通的是,这一次,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丫头,大叔竟然不顾自己性命。张春华从来都不是易于冲动的人,而此次的所作所为让项问天有些捉摸不透。 不过,不论大叔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有什么样让人难以理解的惊人之举,项问天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无论在什么样的状况之下都会护大叔周全。 这是他给自己的最终的底线,任何人,如果和大叔过不去,他会让这个人成为这世间最可悲的人,求生求死都不能。 对于这次张春华的决定,想不通的又何止项问天一人,四大坛主皆对张春华极为尊敬,他们同样觉得这次大叔有点太过在意这位冷月姑娘了。 最心有不甘的是小夜,大叔一向疼爱小夜,就算小夜犯了天大错,他都从不追究。 他永远视小夜如亲人,一句高声的呵责都不曾有过。 小夜此时站在玉龙大殿之外,心里很不是滋味,自从那个冷月被救回来,大叔就日日夜夜守候在她身边,寸步都不曾离开过。 自己何曾受过大叔这样的冷落? 这女人凭什么? 凭什么让大叔冒着有可能掉进武功被废,功力尽失,甚至有可能性命不保的万劫不复之地,为一个素昧平生的丫头第一次施展天煞盟的“血性狂怒。” 小夜心中突然恨恨的,他希望冷月死掉,这样的话大叔就会重新疼自己。 小夜在心中诅咒了无数次,他真想现在有个人冲进去杀了冷月。 或者他的诅咒真的灵验了吧,一个极其动听的女子的声音在他耳边幽幽的说道:“诅咒有什么用呢?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看如何?” 小夜正要呵斥,眼前一个白影一闪而过,小夜不假思索便追了上去,白影似乎并无意让小夜追出太远,在离开玉龙殿不远的地方定住身形,声音悠悠传来:“夜坛主,借一步讲话。” “你究竟什么人?居然能在四大坛主的眼皮底下耍花样?” “四大坛主?呵呵......小夜,我尊你一声夜坛主,你可不要妄自尊大,就凭你们,几个人联手也未必打得过我。” “那不妨试试!” “今天不想和你打。” “怕了?” “我只想和你做个交易。” “没兴趣,数不奉陪。”小夜冷傲的脸在月光下像是凝上了一层霜。 “我会让冷月生不如死,怎样?有没有兴趣?” 小夜顿住正欲离开的脚步,此时的小夜,内心恐怕只剩下嫉恨了,又听到眼前女子这番话,免不了受其蛊惑。 “怎么做?” “你什么也不用做,但什么也看不见就是了。” 小夜冷哼一声:“当我堂堂玄武坛主是吃素的?我没瞎。” 小夜不敢赌,他当然知道这女子说的什么也看不见是指什么,无非让她在自己眼前胡作非为。 就算是如她所讲,她只想让冷月受点伤,但谁也不能确保她的目的就不是大叔,如果真的任她所为,局面将不可控制。 单凭她今夜能在玉龙殿外如入无人之境,可见还是有点本事的,不一定四大坛主几人联手也打不过她,但小夜知道,凭一己之力,他毫无胜算。 十五之夜的满月,洒得整个大地一片银白色,所有的房屋树木都像是镶上了美丽的银边,却都没人有心情去欣赏,看着渐趋当空的皎月,大家都知道,最关键的时刻该到了。 “大叔!” 项问天急切的呼喊声在夜深人静的此刻更显得突兀。 大殿之内,冷月盘膝坐在火龙玉床上,她是为张春华的内力所控,才可以坐着,但她依旧紧闭双目,放在膝盖之上的双手,掌心仍旧有鲜血渗出来,并且好像比之前更多了。 张春华同样盘膝运功,他双掌抵住冷月的后背,俊朗的脸庞上汗水淋淋,就连后背的衣衫都已经完全被汗水所浸湿。 在项问天的呼喊下,张春华微微地睁开眼睛,疲惫的对项问天说道:“小月体内的血液已经被我净化了一遍,现在我要抽取我血液中一部分凝血素,输入她的体内,在此期间你务必留心观察,万一大叔把握不好,你要立即将我和小月分开,否则她也会丢了性命的。” 项问天痛苦地听着张春华的交代,取出丝帕擦掉张春华嘴角流出的鲜血。 当他看到张春华嘴角溢出鲜血的那一刻,他几乎失了仪态,他怎么会容许更严重的事情出现。 项问天摇摇头:“不,大叔,你不会有事的。” “听大叔的。” 项问天看着张春华的眼睛,郑重的点了点头,他知道张春华一旦决定了的事情,是很难再改变的,他在心里默默祈求,一切都能平安。 玉龙殿内发生的一切,除了李云轩,大殿外的四大坛主均听的一清二楚,纵使这大殿再与外界隔离,毕竟站在外面的这几位,都非等闲之辈。 此时小夜更是怒火中烧,大叔这算是遗言吗?怎么只字不提自己?难道大叔就这样把他忘记了? 小夜紧闭双目,他知道有一道白影自眼前飘过,但是他现在什么也不想看到,心口撕裂一般的疼起来,能给冷月一点教训也好,她夺走了大叔对自己所有的宠爱,她应该受到惩罚,必须受到惩罚。 小夜心里陡然恨起来,也无端端升起无限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