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乐不思蜀
吟薇阁内，林子衍看着林伊人将林音音扮作了一个清俊可人的翩翩美少年，惊讶万分，“王兄怎会突然改变主意了？” 林伊人道，“音音自幼娇生惯养，难得出来一回，也该让她了解一下民间疾苦。” “民间疾苦？”林子衍有些愕然，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伊哥哥，我跟着五哥哥一起去青LOU便好。”林音音美滋滋地照了照铜镜，咧嘴道，“五哥哥叨叨无数回了，说不许我耽误你的正事。” “伊哥哥当然也要同去，”林伊人仔细整理着林音音的发冠，“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身为人臣，理当时时处处为君分忧。” “王……王兄，”林子衍瞋目结舌，“祁境莫不是惹了什么祸事？我们眼下这是要到青LOU里避一避吗？” “子衍，”林伊人蹙眉道，“若是有两则消息，一则是男子日夜晨昏流连青LOU，二则是男子仿佛……有断XIU之癖。你认为，世人会更关心那一条？” “何人有断XIU之癖？王兄可见过那人样貌？”林子衍眉飞色舞道，“都说断XIU之人皆顾影自怜，孤芳自赏，那容貌如若比王兄还要美上几分，真是让人不爱也难了。” 林伊人看着林子衍饶有兴趣的模样，立时黑了脸，“算了，看来这青LOU不去也罢！” “要去！要去！”林音音立刻扯着林伊人的衣袖，对林子衍叫道，“伊哥哥每日不知在忙些什么，好容易能与我们一道散散心，五哥哥干嘛要大煞风景！” “大煞风景？你说我大煞风景？”林子衍指着自己的鼻尖道，“有龙阳之好的男子，可比苏卓云这种榆木疙瘩柔情似水多了！” 林音音哪儿容得下他人编派苏卓云的不是，立刻跳起来道，“苏哥哥惹着你什么了？你喜欢秋闪闪，人家不搭理你，你便自己个儿生闷气，今儿个若不是你说要去青LOU，伊哥哥哪儿会责怪我？” 秋闪闪本就是林子衍心中痛处，如今被林音音揭了伤疤，顿时恼羞成怒，“苏卓云喜欢的是洛清尘，即便你来回讨好他，他也不会与你在一起，回头带你到小倌馆去见识见识，你便知道他不过是一介草莽匹夫！” 林子衍一席话说得极为刺耳，林音音当即就白了脸，“伊哥哥……我不要跟五哥哥去青LOU了！我要回筱安，让父王告诉皇伯伯，五哥哥在外面拈花惹草，丢了皇伯伯的脸面，让皇伯伯治五哥哥的罪！” 林伊人见二人吵得越来越不像样，就连小倌馆和皇上都扯了出来，赶紧拉着林音音道，“音音，你五哥哥性子急，你怎么也同他一样胡言乱语了？马车早已候在山庄外，有什么话，我们出去再说。” 林音音知道林伊人是在提醒她不可泄露皇家身份，朝林子衍冷哼一声，提裙迈出门去。 “王兄，她……她什么态度！”林子衍气得鼻子直冒烟。 “好了，好了。”林伊人赶紧拽着林子衍走出吟薇阁，“你这个做兄长的总得让着她些。” “干嘛总是我让她？”林子衍不甘不愿道，“那丫头什么都与我对着干，只有见了苏卓云才老实一些。” 林伊人轻笑，“所以，今后得想法子让苏卓云娶了她，否则日日与你我闹腾，哪儿受得了呢？” “倒是便宜了那姓苏的……”林子衍嘟囔着朝芩枫苑外走去。 三人走到秋逸山庄正门，邱毅已驾着马车等在石阶之下，祁境牵着匹体型矫健的骏马，静静立于马车之后。 “祁境，”林音音拽着裙裾跑下石阶，大声道，“今日.我要骑马出游！” 祁境微微一愣，立刻看向林伊人。 林伊人知道林音音不愿与林子衍同车而乘，见林子衍面色依旧不悦，看似也被林音音气得不轻，便道，“祁境，你再去牵一匹马，我与音音共骑一乘。” “是。”祁境把缰绳交给林伊人，转身返回秋逸山庄。 林音音听闻林伊人要与她共骑一乘，立刻手舞足蹈，喜上眉梢。林子衍见状，不免又沉着脸，暗自腹诽一番，待到祁境牵了马出来，才一个人嘀嘀咕咕地登上了马车。 马蹄踏踏，林伊人与林音音一路良辰美景，言笑晏晏，直让马车内的林子衍瞧得愈发闷闷不乐。 大约半个时辰后，一行人行至一片沿水而生的柳树林下，林音音瞅见前方路边摆着一个卖风车的小木车，立刻吵吵着要下去买风车。林伊人本就是与林子衍、林音音出门散心，并不急着赶路，便勒住缰绳，将她扶下了马。 二人走至小木车前，林音音当即就被一排排形制精巧、花色艳丽的风车吸引住了。 “伊哥哥，每一个都很漂亮啊。”林音音拿着风车爱不释手。 “都是俺家闺女亲手做的。”卖风车的是一个容貌忠厚的中年男子，见着林音音喜欢风车，眉眼间满是笑意。 “不如都买了算了。”林子衍凑上前奚落道。 林音音轻哼一声，正要反唇相讥，便听那中年男子惶恐道，“这位小姐买一两个就好，风车经不起玩，时间一长也就坏了，要是喜欢，下次再买就是。” 林伊人见中年男子朴实纯善，心中顿时起了好感，“你且将最新的花样拿几个出来，让她挑挑。” 中年男子赶忙选了两个带着五彩花穗的风车，递给林音音道，“这是昨夜俺闺女刚刚赶出来的，花穗看着不小，实际分量很轻，转起来还带着香，邻里的孩子们都抢着要。” “还有香味？”林音音欣喜地接过风车，迎风举起，那风车立刻呜呜打起了转，色彩缤纷，煞是好看。 林伊人突然瞥见，在小木车的扶手上插了一个浅紫色的风车，风车周围有一圈白绒绒的小花，看上去格外与众不同，便指着道，“那个也拿给她瞧瞧。” “公子见谅，”中年男子连忙陪着笑道，“这风车是俺闺女专门让俺带给未来女婿的，不卖的。” “不卖啊……”林音音瞥了一眼浅紫色的风车，悻悻举起手中的六个风车道，“那便买这些好了。” 中年男子见林音音面露失望之色，心中似有不忍，犹豫片刻，拿起浅紫色的风车道，“小姐既然买了这样多，这个就送给你吧，明儿个俺闺女再做一个就是了。” “多谢大叔！”林音音顿时喜笑颜开，伸手接过风车。 拿近了看，林伊人才发现，风车周围白绒绒的一圈小花，实则是以幼鹅身上取下的细羽制成，细羽被风一吹，顿时有凌空飞舞之感，将风车转得更疾了。 买好风车后，林伊人见距离三人要去的海棠阁已经不远，便带着林子衍、林音音沿着小河闲散漫步，赏花香，闻鸟语，登舟楫，穿石桥，倒也别有一番意趣。 一路走来，林子衍有意与林音音嬉闹，林音音又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主，不一会儿，二人又语笑喧哗起来。 走到海棠阁下，林子衍与林音音再次对“鸨儿爱钞姐儿爱俏”之说起了争执。林子衍认定青LOU老|BAO只爱银子，而林音音偏偏不信，说鸨儿既是女子，便定然亦是爱俏之人，林子衍不服，便吵吵着让林伊人为二人做裁，定要进去试个究竟。 林伊人眼见如此，知道回头少不得要诓一诓海棠阁的老|BAO，在海棠阁里是歇不下了，于是暗中叮嘱祁境，让他到两里之外的暖馨阁，另外去安排个清静的场子，自己则跟着林子衍、林音音迈入了海棠阁中。 与所有青LOU相同，海棠阁的当红姑娘一向只在夜间出来招呼金主。白日里，老|BAO鸳娘不常露面，仅会安排几个尚未出道的小姑娘，在院子里弹琴奏曲，纯属附庸风雅之举。 可是今日，当鸳娘听说阁里来了三位模样俊美、风.流高贵的公子哥儿时，立刻喜出望外地赶了来，作为一个从窑姐儿含辛茹苦变身老|BAO的风尘女子，鸳娘不仅爱钞，也爱俏。 走入海棠阁，鸳娘一双凤目便直勾勾地盯着林伊人三人，宛若见着了世间奇珍。 “哎哟哟……”鸳娘丝毫不掩饰心中欢喜，“我鸳娘这些年也见过不少翩翩公子，却从未见过如您三位这般玉一样的人物。”说罢，便亲昵地拉起林音音的手，上下打量着，仿佛恨不得揉进怀里去。 “jiejie真会说话。”林音音朝林子衍扬了扬眉，笑得愈发甜美。 林子衍不为所动，饶有兴趣地看了看鸳娘，怡然自得地饮起了茶。 “小公子，”鸳娘搂抱着林音音，耳语道，“随鸳娘到屋里去坐坐可好？” “好，”林音音脆声道，“我两个哥哥也一同去。” 噗—— 林子衍一口茶喷了出来。林伊人尴尬轻咳一声，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额角。 林音音对青LOU之事一知半解，此举纯属无心，却不知听在鸳娘耳中，又是另一番意味。 “一同去？”鸳娘微微一愣，继而柳眉翻飞，娇笑道，“今日定是喜鹊停在了我海棠阁的枝头上了。”说罢，伸手去拉站在林音音身旁的林伊人。 林伊人微微侧身，避开鸳娘，“我等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还望鸳娘助我。” “来我海棠阁的人都必是要来求姑娘的，”鸳娘媚眼如丝，“鸳娘别的本事没有，帮公子消消火的手段倒还有不少。” “鸳娘有所不知，”林伊人道，“我兄弟三人无意间惹了官非，一时百口莫辩，只好等着府里上下疏通一番才好露面。” “哦？”鸳娘敛起笑容，“想找个地方避避？” 林伊人道，“正是。” “收留你兄弟几日，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鸳娘松开林音音，冷道，“但惹了官非之人，我鸳娘可也怕牵连到海棠阁，三位还是请回吧。” “五哥哥，”林音音挑了挑柳眉，得意道，“不是说，鸨姐儿只爱银子吗？你我又不是缺银子的人，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就变成这幅模样？” 林子衍奚落道，“鸨姐儿若是真爱俏，怎会还怕这些个捕风捉影的官非？” “都怪伊哥哥，”林音音揉了揉鼻子，小声嘟囔道，“这会子倒出了个既不爱钞，也不爱俏的鸨姐儿。” 鸳娘并未听清楚林音音所言，眼见她神色不悦，心中忽而有些舍不得，不由喃喃道，“若是小公子一人留下，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林音音赶忙道，“五哥哥，你瞧，鸨姐儿让我留下了。” 林子衍见鸳娘看林音音的眼神仿佛要滴出水来，终于忍耐不住，拽着林音音道，“你赢了，你赢了！咱们换一家再去试试！” “伊哥哥，”林音音大叫，“五哥哥耍赖，为何还要再试一家？” 鸳娘终于发现三人有些异样，容色一变，看向林伊人。只见林伊人唇角弯起一抹浅浅的弧度，灿若辰星，美如璞玉，顿时心中一阵恍惚。 “多谢鸳娘对舍弟照拂之意，我兄弟三人稍后即去别处暂避一时。”林伊人道。 “快走吧，”林音音扯住林伊人的衣袖，直拉着他走出了海棠阁，“都给人家白看去了。” “音音，”林子衍在一旁戏谑道，“莫非你伊哥哥需得标出个价钱，才能给人看不成？” “这个主意极好。”林音音嬉笑道，“下一回，若有老BAO拉王兄的手，我是当真要问她讨银子的。” 林伊人无奈摇头，“今日真是陪你二人胡闹了。” 海棠阁内，只留鸳娘绞着手帕碎碎念叨，“哪一个都是让人爱得心肝乱颤的，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一炷香的工夫后，林伊人、林子衍、林音音的马车，停在了清幽雅致的暖馨阁外。 暖馨阁中，祁境早已将一切安置妥当。林伊人、林子衍、林音音径直走入雅阁，叫了些茶点，点了几支曲子，悠哉游哉地享受起了清闲自在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