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贵人
日已偏西，一对乡下的小夫妻站在小院门口，远处一个灰衣道袍，一个伟岸挺拔，两个背影消失在村口。夫妻俩似笑非笑，表情有些不自然。这位年轻公子带给他们一夜的惊恐，为此补偿了十两银子的“巨款”，如今人走了，是好是坏还真说不出来。 一个蹒跚的小身影跌跌撞撞地走过来，“娘娘，买糖吃……”汉子哈哈一笑，想他作甚，幸福就在眼前。说着抱起女儿，笑道：“走，给闺女买糖去……” 乡间的小路上，林旭跟在老道身后，闲庭信步地走着。道人哈哈笑道：“我睡的久，等急了吧？” 林旭微笑道：“仙长要休息是理所应当的。” “真的吗？那今天是谁一直在老道梦里绕圈，绕的我头都晕了。”道长随和地说笑着。 林旭嘻嘻一笑：“什么都瞒不过您的法眼，小子林旭请问仙长法号？” “你不是给老道取了个名字吗？”林旭看着童颜鹤发的笑脸，还真不好意思。 老道哈哈一笑：“老道法号扶摇子，已经多年不用，若不是你问，几乎已经忘记了。” “陈抟老祖？”林旭如遭雷击，愣在原地，默然无语。他记得清楚，华山旅游宣传资料有写到陈抟老祖，道号扶摇子。 “你已经知道了？” 林旭退后几步，仔细看看道人的背影，冷冷的一丝苦笑。那晚华山坠崖前的情景历历在目，山壁下对弈的那个背影何其相似？难怪一见面就一种熟悉的感觉。 林旭愣在原地，某种程度上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和眼前这位高人有着莫大关系，难道是他的宿命？哼哼……哈哈……林旭冷冷地笑着，笑的癫狂…… “一切都是天意，都是命中注定的，既来之，则安之吧！”陈抟面色平和地说道。 笑过之后，林旭颓然坐在地上，默然不语，良久说道：“传说您是有道高人，可否为我指点迷津？” 陈抟淡淡说道：“我说不是你的来历，但是可以看到你的不凡之处，至于指点迷津吗？就一句话，心怀仁念，心中有爱。” “仁爱？哼哼……”林旭口中喃喃自语，完全不解陈抟话中之意。 陈抟淡淡说道：“以后你会明白的……”说完之后就静静坐到路边树下，安然入睡，天地之间只剩下一个沉浸在冥想中的林旭。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旭清醒过来，淡淡的一丝苦笑，算是接受了陈抟所说了既来之，则安之的劝告。其实他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只是今日骤然遇到陈抟，想到自身际遇，感慨世事沧桑而已。 “想通了？”陈抟伸了个懒腰，适时地睡醒了。 “道长出手相救，是偶遇？还是事前料到？”林旭突然来了兴趣。 老道微一迟疑，笑道：“只能说你运气好，他们刚好扰了老道的清梦，说你小子还有些意思，勾起老道的好奇，才跟着去看看。 “让您失望了？”林旭笑着问道。 “有点滑头，人品还说的过去，只是武功太差劲了。”在扶摇子如是评价。 “您说的太中肯了，不过我的武功喝止一个差字，我就纯粹不会武功，哪像您昨晚，一柄拂尘使得出神入化，小子佩服的五体投地……”林旭聪明伶俐，机会摆在言情，如何能轻易放过，说我滑头，那好就好好滑头一回。微笑道：“前辈的武功神乎其神，已臻化境，若能指点小子一招半式，也就能像您这样济世救人了。” “呵呵，说你滑头没错吧！”扶摇子呵呵一笑。 “不知小子是否有幸？苍天告诉我吧！”林旭抬头看着天空，神情专注。陈抟先是无奈一笑，旋又正色道：“不用问苍天。” “哦，对，该问前辈您的？好想有机会叫您一声师傅！”林旭依旧嬉笑着。 扶摇子已经换上一副稍微严肃的表情，轻叹道：“这得问你自己了？” 林旭表情凝重，道：“望仙长点拨无知小子！” 扶摇子道：“你我相遇也是一种缘分。”“缘分？ 道家也讲缘分吗？”林旭反问道。 陈抟呵呵一笑：“因缘际会是佛法道义，世间万物相通，佛道虽然有别，缘法一事却也是不能否认的，要懂得包容。” 林旭点点头，扶摇子又道：“道法自然，仅仅包容是不够的，还需要仁爱，还是那八个字‘心怀仁念，心中有爱’” 扶摇子又道：“心中有人念好，但是还不够，大智慧者，需要有大仁大爱，博爱之心。” 越说越玄，林旭一头雾水，一脸茫然地看着扶摇子。陈抟轻轻一笑：“”现在你是体会不到，不过我希望你好好想想，记住我的话。仁爱之心，或可周全一人，或可救人于水火，或可利于天下。”更玄妙了，林旭头大如斗…… “您道法高深，可是预料到什么？可否说的明白些？千万不要说什么天机不可泄漏啊！”林旭故意贫嘴，看陈抟会不会露点口风。 谁知陈抟只是淡淡道：“莫强求，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林旭应声道：“是，师父…” “哦！” 林旭哈哈一笑：“您答应了，徒儿林旭拜见师父。” 陈抟无奈笑笑：“你这滑头……” 扶摇子破天荒地伊川镇逗留了一个月，林旭这“资质愚笨”的徒弟，着实让他费了一番脑筋。好在名师出高徒，林旭的进步突飞猛进，现在他有信心，即便是两个野离，也丝毫不在话下。 看着林旭勤勉地练功，扶摇子微笑不语，眼中一种奇怪的情愫，任谁也看不明白。林旭一摸额上的汗水，笑着走过来，说道：“师父，剑法我已经练的纯熟，你可以告诉我名字了吧！” 扶摇子呵呵一笑：“你自己取名字吧！” “啊？还真没有名字！”林旭将信将疑。 “为师骗你作甚？”陈抟捋着胡子说道。 “那是，取个什么名字呢？”林旭举目四望，一见一群大雁正振翅南飞，鸿雁高飞，好兆头，林旭笑道：“就叫雁翎剑吧？师父，您意下如何？” 扶摇子抬头看了一眼，会心一笑，点点头。雁翎剑法也就从这一刻诞生，林旭没想到，若干年后这个名字会响彻天下，他的一生也都与这个名字息息相关。 陈抟沉吟不语，林旭明白师父是有话要说，良久，陈抟才道：“你我师徒相聚一月有余，如今你功夫也已小成，该是为师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师父……”一处一月，林旭对扶摇子的感情也日渐深厚，何况还有可比天高的授业之恩。如今骤然分别，还真有些不舍。扶摇子一摇头，林旭也就再未挽留，转而说道：“过些日子我去华山看您！” 扶摇子轻轻一笑：“时机到了，自会相见，不必挂怀，记住我说的话，前路宽广，放手去做吧！向西去，在那里能遇上贵人。”说完不理林旭，须发飞扬，飘然而去，只留下默然而立的林旭。一阵风吹起落叶飘零，眼神迷离，恍惚间扶摇子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野中…… …… 洛阳白马寺，始建于东汉明帝时，是中原第一古刹，如今已历近千年，香火依然经久不衰。善男信女，求神拜服，往来不断，这日艳阳高照，天气暖和许多，前来的进香的人也就多了。 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妇人步上台阶，身边跟着几个侍女。知客僧慧明一见，赶忙迎了上去，笑道：“赵夫人，今日进香来了。”赵夫人时常捐香油钱，而且数额都不少，自然不能怠慢了。慧明还知道，赵家老爷是个军官，几位公子也多有军功在身，这样的人更得细心招待了。佛家寺院，方外之地，竟也脱不出世俗樊笼。 赵夫人合十见了一礼，由慧明引着前往大殿。赵夫人上过香，拜过佛，并未急着离去，而是把目光停留在签筒之上。儿子来信说近日准备回家看看，赵夫人自然是开心了，同时，对儿子的前程也就更加留心了。 既然来了，那就顺便求个签，问问神灵吧！赵夫人捧起签筒，虔诚地拜了三拜，这才摇动签筒。赵夫人摇了大半天，签条就是不往出掉，可是让赵夫人很是奇怪。着急之余，狠劲一晃，赵夫人心中一颤，预计着竹签洒落一地的情景，佛前无礼，赵夫人很是惶恐，微闭着眼睛，嘴里默默念着：罪过，罪过…… 奇怪的事又出现了，仅有一根签条安静地躺在地上，赵夫人小心地拾起竹签，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一马当先，三龙绕舟。这是什么意思？平日里的签条都是诗句之类的，今日这个不同寻常啦？ 赵夫人带着疑问，找到了专门解签了空见大师，请求专人指导。空见接过签条一看，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正色问道：“请问夫人所求何事？” “哦，为我儿问个前程，请大师指点！”赵夫人客气地说道。 空见心头一震，喊过一旁当值的小沙弥，在耳边低语几句，小沙弥惊讶地带着签条走了。赵夫人看着更是一脸疑惑，这要开口询问，空间合十道：“阿弥陀佛，夫人稍安勿躁，请稍候片刻！” 约莫一炷香十分，小沙弥返回，空见询问两句之后，上前微微躬身，施礼道：“夫人，请到后厢禅房，了然师叔有请！”淡淡一句话，让赵夫人既是惊喜又是惊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一旁的小沙弥也一头雾水，一个签条惊动了清修的了然师祖？ 了然大师已经年届九十，是有名的得道高僧，平日里多少达官显贵，信徒香客请求指点，从来都是有求无见。尤其是年初了然大师云游归来，更是足不出禅房，寺中寻常僧侣都难得一见。 今天了然大师指名邀请，赵夫人是既喜且忧，喜的是可以见到高僧大德，忧的是签条到底有什么玄机？心中更多还是挂念是否与儿子相关？究竟是好是坏？ 侍女都留在阶下，引路的小沙弥让赵夫人直接推门而入，禅房内了然大师面壁参禅。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贵客盈门，请坐。”赵夫人见神僧吩咐，道声谢，依命在蒲团上坐下，心中有些莫名的兴奋和不安。 赵夫人道：“得大师召见，不胜荣幸，望大师指点。” 了然大师一笑道：“是老衲的荣幸才对啊！”赵夫人更有些莫名了。了然大师道：“敢问夫人今晨可闻喜鹊之声？” 赵夫人难掩惊讶的眼神：“大师真乃神人，今晨吾家院中喜鹊欢 鸣，适逢小儿还家，弟子觉得的是个好兆头，故而前来进香拜佛！” 了然微笑道：“令公子定是龙虎之姿，今又见喜鹊盈门，好兆头！夫人他日贵不可言，然时日长久，无远虑则必有近忧！” 赵夫人本就一头雾水，如今又是远虑又是近忧，心中更是惶恐与迷惘，至于贵不可言之语到不曾太在意。 了然又道：“夫人不必介怀，危难之时，多有贵人相助，夫人仔细善待即可。”赵夫人正欲再问，了然又道：“老衲言尽于此，天机勿露，今日之事，你知，我知，佛祖知，夫人请记在心头。” 了然话中带着禅机，句句之事点到即止，一时三刻自然难以理解。赵夫人心中虽然疑惑，但大师吩咐，自然牢记心头。 了然再无一言，赵夫人退出禅房，由小沙弥带路离开，一边走着，一边犹在沉吟思索。此时，邙山之下，林旭正走在前往洛阳的大道上，去寻找自己的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