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山间小道
金陵城，南唐皇帝李璟坐在御书房里，显得很是疲惫，作陪逇始终是一个兄弟，两个儿子。今天刘仁赡回来了，内侍已经通报过，片刻之后便会前来觐见。 说话间，一个半头白发，身上血迹斑斑，苍老疲惫还有些低沉的老人走了进来。他身穿带血的铠甲，甲衣多出破损，几处并不要紧的伤口赫然在目。血迹已经凝固，此人正是南唐寿春防守大臣刘仁赡，渡江之后他便在第一时间赶往金陵，今天带着一封风尘与惨烈前来觐见。 至于今天为什么这幅模样，不换衣，不洗漱，或许是老人没有心情，或许谋士出的好主意，总之是再合适不过了。李璟静静看着，目光的波动代表了内心的的震撼；李景遂有些不屑，他认为刘仁赡是故意这幅模样前来，博取皇帝同情以图减少罪责，当然或许真有这层意思，只有刘仁赡自己知道。 李从嘉、从善两兄弟确实真的有些震撼了。他们从小锦衣玉食，在安全温暖的皇宫里长大，不曾经历过风吹雨打，更不曾见识过战火硝烟，厮杀战斗。堂堂朝廷重臣，镇守一方的主帅都是这幅模样，那么普通士兵呢？足可见前线战况是何等惨烈。李从嘉为数不多地觉得自己的皇子身份是多么的好，自己是何等的太幸运了，同样是爹生父母养的孩子，他生来尊贵，裹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而普通民间弟子就要在战场上去争斗，抛头颅洒热血……那个年代，一个皇子能有这样的想法确实难能可贵。仁慈可能不是一个好皇帝该有的，但至少他是个好人。 “罪臣刘仁赡拜见陛下！”说话间，这位老将军已经泣不成声，跪倒在地，再也不肯抬起头。 李璟颤声道：“刘爱卿请起！” 刘仁赡伏地道哭泣道：“官家，臣身负皇命，镇守寿春，却能为坚持，丢失国土，实在有负皇恩，无颜以见官家，无颜天下人。”说完再一次泣不成声。 李璟站起来想要去扶，却又有些犹豫。李从嘉看在眼中，哪里还有迟疑，一拍身边的弟弟，一人一边扶起了刘仁赡。同时一边说道：“刘大人请起，父皇已经说了此战之失罪不在您。”李景遂看着眼中，脸上拂过一丝异样的表情，一闪而过。 刘仁赡抬起头来，老泪纵横，才发现扶起自己的是两位皇子，顿时诚惶诚恐。李从嘉的话传入耳中，让他心中温暖，同时响起属下说起当日报讯时六皇子帮着说话，顿时心生好感。目光中满含感激地看着这位年轻的皇子，来自军方的感激，或者说无意间对军方的恩惠，在数年以后，让李从嘉受益匪浅。 李璟说道：“刘爱卿，寿春守不住，是迟早要丢的，这个不怪你。你能将数万儿郎带回江南，已经是大功一件了。不仅无罪，还当受赏赐。” 刘仁赡激动不已，立即跪下谢恩，惶恐、感激、意想不到，意料之中……一系列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寿春算是丢了，当前最重要的就该是……李璟抬起头，思绪已经飘过了长江，飘向了清流关。 清流关因隋、唐、南唐时此地属清流县，又处于清流河上游，故名，气势雄伟，此关北控江淮丘陵，雄厚踞于关山之口，战略地位十分重要，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清流关地处要害，南望长江、北控江淮，是出入金陵（南京）的必经之地，被誉为“金陵锁钥”。这里地形险要、悬崖峭壁，山高谷深，在此设关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春秋战国，吴楚相争，清流关口已是用兵要隘；三国时期魏吴也曾在此兵戎相见当初楚汉相争。楚霸王项羽曾兵败垓下，经过这里，自刎于乌江。汉高祖刘邦挥兵南下，过清流关至大丰山留有“汉高祖饮马池”的古迹。；南北朝侯景起兵寿阳，南袭谯州，兵经清流山口，攻陷历阳，渡江取采石，破建业，史称“候景之乱”。 南唐在此修成雄关险隘，关洞呈拱形，深十余丈，巨砖块石垒砌。险要坚实，易守难攻，此时皇甫晖正凭关而守，保卫滁州。而林旭也是刚刚来到这里，代替扶灵守丧的赵匡胤，接受这项艰难的任务。 二月十三在寿春拜别赵弘殷的遗体，送赵匡胤兄弟北渡淮河，由水路扶灵北归。林旭便马不停蹄地赶往清流关，从临时掌军的白重赞手中接过大军指挥权，担负起攻陷清流关的重任。 自从寿春失守，淮西全面落入后周手中之后，南唐对淮东的重视程度空前高涨。韩令坤在扬州、泰州一带被李景达死死拖住，寸步难行。滁州是对面就是采石矶要塞，是南唐国都金陵的屏障。万一为周军所占领，大军隔江对金陵虎视眈眈，只怕那是金陵皇宫里的李璟将再无安枕之日，所以滁州不容有失。 而清流关是滁州的门户，雄关失守，滁州将直接暴露在北周铁蹄之下，再无险可守。所以清流关在整个南唐国防地位上空前重要，所受重视也是空前的。 而林旭呢？柴荣对他寄予厚望，称其为唯一可以破关的人选，若是他都做不到，后周再无一人可以，所以林旭肩上责任重大。柴荣雄才大略，令他攻陷清流关后，拿下滁州，立即着手训练水军，意图再明显不过。 林旭很清楚，渡江灭南唐是多年以后宋太祖时才达成了，但君命不可违，只能尽力而为。而他此刻站在雄伟险要的清流关下，确实一筹莫展，不知从何处下手。 正面进攻？不，这是最直接却最不智的做法。从下而上，仰望上攻，直接面对的是南唐军的滚木礌石和弓箭，白重赞之前已经有过尝试，死伤异常惨重。作为一个爱惜部下将士生命的统帅，林旭不会这么做。 所谓上兵伐谋，智取是千古不移的硬道理，该怎么办呢？如何智取清流关。林旭闭目回忆着，历代险关要塞少有从正面攻陷的，大多是有小路什么的…… 一道军令就此下达，林旭传令军中将领暗访附近村民，尤其是樵夫猎户。现在最需要，最渴望的就是能有一条通向希望的山间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