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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一条船上的神仙

    第十六章:一条船上的神仙

    彼此一番消停,千雪去河边摘了许多野草,又配了些绿叶,花花绿绿做成一捆,放在坟前后,又拜了一拜。络桑疑惑明明抬捻指就能变出来的东西,她偏偏要亲自动身去采回来。

    千雪答:“因为我总觉得随随便便变出来的东西,远不如亲自动取来的有心意。”

    说完,便又对着坟头拜了一拜。

    “凡人拜神仙我倒是经常见,神仙拜一个凡人,我倒还是——”

    被千雪蓦地一瞪,剩下的话只好咽回肚子里。

    千雪双叠得整齐,拜得很慢,也拜得很诚恳。可见这个大娘于她来说,是有多重要,担心她难过,便劝慰道:“千雪,你可知凡人生死自有天命,虽然没了肴光,天书和神笔也消失了,但是天书上已写好的命运是改不了的,说不定大娘遇见你,是命注定。大娘此次遇难,也是命注定,她这一世受了许多苦,下一世断不会受苦了,你不必太伤怀。”

    终于行完一个完整跪拜礼,千雪站直身子:“谢谢你,络桑,我只是、我只是有一事不明……”抖了抖流仙裙上沾染的泥土。

    络桑顺帮她捻了发丝上沾的枯叶:“你且说。”

    “若是我们一走就走了几个月的话,那这院子也不用变得这样破落,我记得走之前郝仁有些失心之症,此番院子变成这般模样,他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捻着泥叶的指僵在空,络桑想将捻掉的那些叶子放回去,犹豫片刻,终没放回去。

    “你是在关心他?”指一弹,指尖泥叶飞出许远。

    大娘与自己有恩,郝仁是她唯一的儿子,且不说大娘之死与她有关,单凭这些日子和郝仁相处以来,推杯换盏的交情还是有的。离开之前便觉他神智有些不清,如今院子破落成这样,怎能让她不关心。

    思及此,便点头应了。

    络桑眸子一暗:“我以为你不会再提及他。”

    “我为何不能提及他为何不能关心他?”

    暗红的眸子里滑过一丝惊慌,转而平静道:“没事。”

    “许你关心倾心就不准我关心郝仁吗?他虽是一介凡人,在我心里却好过倾心千倍,万倍!”

    他关心倾心的时候,怎就没想到她?

    他将倾心揽入怀时,怎就没顾到她?

    倾心将满壶茶水浇到她头上时,他怎就没拦一拦她?

    如今她稍一提及别人,他脸色总要变上一变。好似她与倾心都是他未过门的未婚妻一般。

    络桑嘴张了张,欲言又止,默了半晌,道:“他倒真这么好?”看来她这心里,委实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千雪下巴一扬:“是。”

    络桑蹙眉。凝了半晌,故意道:“那我陪你去找他,让他娶了你罢!”

    “你——”

    此番语塞的反应,诚然是并不想嫁他。

    “我嫁他——”千雪故意拖着声音,默默看着络桑脸色由青转绿,再由绿转青,道:“不嫁他是我自己的事,勿需你cao心。”

    一阵唇枪舌战后,二人斗气,齐齐出了院子。

    千雪走,络桑便走。千雪停,络桑便跟着停。

    终于,眉目如画的女孩终忍不住了,叉着腰转过身来,甚是霸道地呼道:“你不去东海跟着我做什么?”

    “我去不去东海是我自己的事。”

    “那你别跟着我。”说着,转身欲走。

    她走,他便跟着走:“我可没跟着你。”

    她停下:“那你先走!”

    他也停下:“你先走!”

    这个络桑,以前知他无耻,如今却没发现这般无耻。千雪咬着下唇,脸颊气得绯红:“还说不是跟着我?”

    络桑双抱胸,甚是轻蔑道:“谁跟着谁还不一定呢,我要去四方阁一趟,你呢?”

    都过去那么久了,他倒还对那些莺莺燕燕怀念得很。

    “我要去——”几个月前,她同郝仁一同进到荒郊之的那座城后,便觉得奇怪,因着与她有交集的神仙还不如凡人多,但那声音却仿佛认识了自己许久一般。并且听那语气,似乎毫无罢的打算。

    此次竟然回来了,当然要去探个究竟。

    络桑打断她的思绪道:“是要去哪里?”

    千雪下巴一扬,额头快要抵上他的鼻尖:“我要去找郝仁!”本就气得绯红的脸颊,加之气上加气,更是红得如天边的火烧云。

    甚是动人,甚是怡人。

    络桑却当那一抹红是因为郝仁,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咽进肚里,兀自率先走了。

    竹林还是那竹林,坡还是那坡,长河还是那长河。彼时络桑走到了下坡路,千雪抬腿便撞开络桑往下跑去:“好狗不挡道,挡道非好狗啊!”

    一溜烟,千雪便顺着坡,一路跑到了河边。一叶扁舟正合时宜地靠在边上,见千雪来了,艄公便捋着白须笑了笑。

    千雪提着裙边,一跃而上:“船家,我要渡河,你快走。”一面催促,一面回首,直到看到络桑才悠悠然地走到半坡时,松了口气。

    艄公走至船尾,小船晃了晃,艄公握紧船桨,偏头叮嘱道:“我这便走了,姑娘坐好啊。”

    语罢,哗啦啦的划水声响起,船身摇了一摇,却没迟迟没行至出去。

    “真是奇怪。”艄公嘀咕了声,便一阵摸索地检查起来。

    千雪循声跟着扫了圈,才发现船尾处悬了根仙气凝结而成的线,正笔直地从船尾,一路延伸到了络桑抬起的里:“船家、船家等等!”

    听到呼喊,艄公扶正斗笠,招了招道:“你快来吧,我这船刚好再够一个人。”

    随着络桑的走近,那根隐形的绳索也慢慢缩短,直到络桑抬脚跨了上来,小船悠悠晃了一晃,那绳子才骤然消失。

    “船家,为何还不走啊?”络桑揣着明白装糊涂。

    艄公糙着双,从船桨摸至船身,又从船身摸至船桨:“方才我怎么划也划不动,所以现在在看哪里出了问题。”回话间,仍没停。

    络桑坐至千雪对面,一本正经道:“说不定现在已好了,船家何不划桨试试?”

    “好叻。”艄公应了声,便摆了摆桨,谁知没用多大力,船身甚轻巧地飘了出去。“没想到真好了。”

    船身又晃了几晃,艄公重新叮嘱了声,便专心划起桨来。

    这一叶扁舟甚小,络桑和千雪坐在船身两侧,便觉得将整个小船坐满了。间连一个放茶的案子都放不下。

    许是近来下过雨的原因,整条河水泛着蒙蒙的雾气,远处是天水一色,近处是千刃碧峰,不时洁白云层有飞鸟掠过,倒映在宛如水银般的淡蓝河面上,霎是好看。

    见着这样的景色,纵使是再不好的心情,也会愈合几分。

    可是偏偏,为她坏心情添油加柴的人此时正端端坐在她对面。

    这就让她的心情有些不好了。

    他一向都是腾云驾雾,怎么偏偏坐起船来了?

    千雪心道:明明可以腾云驾雾,却非要同我坐一条船,还说不是跟着我!

    一面寻思要怎样做脸部动作,才能让络桑明白她心里的这一番话。默了一番后,便挤眉弄眼地做起来。

    索性她面部表情做得还算到位,络桑似乎理解得不错,便懒懒瞥了面前女孩一眼,起身道:“是你多虑了,我见这长河风景甚好,才坐船的,纵然我并不是故意想与你同坐一船,奈何当下情形却没有我选择的余地。”便双一背,甚是风发地转过身去。

    这个络桑,真是气死仙不偿命。原本是想嘲讽嘲讽他,反而被他倒打一耙。千雪气不过,便将仙气凝于掌上,然后猛地一退,好似平静的河面起了无形的大浪,船身骤然一翻,险些沉过去。

    紧接着扑通一声,有庞然之物落水的声音。

    这一声听得千雪甚是愉悦,刚想装作事不关己地随意瞟一眼,接着看到络桑成了落汤狐狸,再接着装作若无其事地笑几声。然想是这样想,眼神瞟过对面时,络桑仍笔直站在船身之,岿然不动。

    那方才扑通那一声是……

    千雪偏转过头的同时,船身一阵摇晃,彼时浑身滴着水的艄公的已扒着船沿爬了上来,一面拧干衣服上的水,一面疑惑道:“无风无浪的,怎么船差点翻了。”说着摘了斗笠,露出花白的头发。

    “许是、许是……”千雪举着指,结巴道:“许是水下有水怪吧!”

    艄公一听有水怪,当即大惊失色地往透如明镜的水面下瞧,硬是瞧了好一阵,没瞧出个怪物影子来。

    “也许是有人作怪。”络桑转过身来,脸上神情甚是奇怪。

    “年轻人,我老了,身体不如从前了,我现今身上湿了个透,便不能划桨了,若是湿着衣服划桨,容易得闭症,我这把老骨头了,经不起折腾,还望你们体谅体谅。”说话间,仍不住探出半个身子在船外,不断拧着身上的水。

    明明她是想整络桑,谁知害了无辜的老伯,便悄然拂动指,结了层仙气将老伯和紧贴的衣服隔开。然后甚是愧疚地走至船尾,握着桨道:“老伯你就歇着吧,我帮你划桨就是。”

    “姑娘你的一番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划桨,有一些——”话未说完,船身一阵猛烈摇晃,站立的艄公向前一扑,眼看又要跌进河里。

    络桑悄然使了法,将他拉回船里,尔后走至船尾,与千雪并排坐着,命令般的口吻道:“你歇着,我来划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