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狐疑
楼明傲对着那本簿子坐到五更,簿子中惊人的记载单这三年,被割舍的女婢就有十六名之多。楼明傲多少能猜出来,这些女婢是看了不该看的,知道了不知道的所以才会被封口,不过既然是这么大的秘密,怎么会漏洞百出,让这么多女婢看到? 看焕儿缄口的坚决,她清楚,能让焕儿对自己的主子都缄口的,那只有更大的主子,而在山庄里,那个人也只能是他司徒远。楼明傲想到这层,不由得吸了口冷气,只是…这些女婢看到了他的什么天大的秘密,以至于要被封口。 天刚刚亮,非儿进屋来吹灯,看见依然坐在书阁间的主母,不由一愣,什么时候主母这么不贪睡?楼明傲站起身来,手里捏着一张纸,纸上有些许名单。 “丫头,帮我问问看,这些女婢是否还在庄中,若不在,帮我打探一下她们的下落去处。” “主母?” “这些女婢都受过割舌之苦。” 非儿从没看过这般严肃的主母,以至于她都怀疑主母是不是没睡醒在梦游。 不过没过多久,非儿就松了一口气,主母又回来了。 只看楼明傲半个身子已经趴在床上,嗷嗷叫着,“累死我了!我不活了!我要补觉!不到午膳不要叫我,吵我者——割舌。” 主上没有睡晌午觉的习惯,所以杨归还是要忍着阵阵困意陪着哥哥在主上左右两边侍奉。 楼明傲进来的时候,杨归本是困到极点,却也瞬间清醒。 从没有女眷进过正院,而且还是不打招呼,不等批示,不经允许就这么正大光明的闯入。 好在…屋里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气氛的诡异变化都没有影响到书案前的主上。 “相公啊——” 那女人刚一出声,杨回就冷得一哆嗦。 “你哆嗦什么?”楼明傲狠狠瞪了他一眼,便回头冲着冰山一笑,“相公,今天能不能破例来东院吃晚饭。” 杨回马上接道,“对不起了,主母,主上的规矩就是规矩,不能变,今该到哪吃就到哪吃,今儿按例是十八房中的第五号林夫人那。” 楼明傲瞥了眼杨回,心里骂道就你知道,但还是好声好气的说,“我没说不去林夫人那啊,我是问,今儿可不可以吃两顿晚饭。” 这话一出,杨回也愣了,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似乎这也没有先例,不知是准还是不准。低头一看依然不为所动的主上,杨回没了主意。 气氛瞬间尴尬起来,杨回不知道如何答复,楼明傲亦得不到答复,而真正能决定的人又死活不出个声,似乎全身心投在自己手头的工作上。 “相公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楼明傲讨好的笑笑,“我敢保证,相公在我那吃完,绝对不饱,还是要去林夫人那吃的。相公放心,除了这次,我再不会越规了。” 说完,楼明傲转身就走,她要赶快走,在司徒远拒绝之前。 走出正院,楼明傲终于松了口气。 “我就当你默认了,冰山。” 虽然焕儿依然跟个木头人一样,楼明傲还是去看了她,她坐在焕儿床头,似在自言自语。 “小温说伤好了,你还可以说话,只是不能像从前那样伶俐了。我知道你什么也不肯说,我也不会希望你说什么,我知道,什么也不肯说对你来说是最没有危险的,那你沉默也好。不过你听着丫头,我允许你沉默,但不会允许我的丫头软弱,所以再痛苦也要活下去,就算一辈子装聋作哑你也要给我活出个样子来。我…不会让你白白装聋作哑的,所以,你要等着那一天你可以畅所欲言,我会给你那一天。作为我的丫头,你什么也不需要做,什么也不需要说,只需要…相信你的主子我。” 楼明傲说完,伸手拍拍焕儿,起身走出下房。 床内侧的焕儿渐渐坐起身,看着楼明傲的背影,红着眼睛。 她已经哭不出来了,因为哭干了眼泪。 楼明傲的话却像医师的药剂一般,连痛都减少了好几分。 非儿递上了那一份名单,“她们都应经不在庄中了,治愈之后都莫名奇妙的失踪了,后来主上就穿出消息说遣散她们回乡了。找到这些人似乎不容易了,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主母要这么做吗?” 楼明傲摇了摇头,“我不要。” 非儿看了看时辰,“主母,您说…主上会来吗?” 楼明傲依然趴在桌上小憩,只是换了个姿势,“他不来,我去还不成,怎么着,他这两道菜是吃定了。” 非儿突然不说话了,因为一个黑影落了下来,这酷暑之日,主上总来也是好的,降温解暑。楼明傲当然敏感的察觉到室内诡异的气氛变化,忙坐起来,去搀门口的冰山进屋。 “我就说,相公会来的。”楼明傲的脸跟晴天一样。杨回杨归跟在身后,杨回想不懂,他本是跟在主上身后去林夫人那的,怎么路上分了点心,就跟着主上进了这女人的地盘。 楼明傲随着司徒远在餐桌前坐定,方冲着非儿一点头,“上菜吧。” 杨归以为出手向来阔绰的主母一定会摆上那些个山珍佳肴,没想只是两盘菜。 楼明傲依然笑,可杨回就觉得她笑的假。 楼明傲看似不经意的端上两盘菜,一双眼却紧紧盯着司徒远的反映。 “相公,这一道是蒸鸭舌酱鹅舌卤猪舌的拼盘。” “这一道是鸭血汤。” 司徒远眼中并没有明显的反感,也没有嗜血的亮光,就那么淡淡的拾起筷箸,淡淡的品了口汤,夹了一小块鸭舌慢慢咀嚼着,似乎品了良久。 “咸了。” “恩?” 司徒远没有再应,只是又品了一口汤,放下筷子,接过非儿一直端着的巾帕,擦了擦嘴,净过手,杨回忙说,“主上要去林夫人那?” 司徒远没有应,只是对楼明傲道,“我吃了,主母也看见了,可是满意?” 楼明傲看着司徒远,两个人都知道对方的心思,司徒远洞悉了这顿饭的意思,楼明傲却糊涂了,两个答案摆在他面前,一司徒远不是始作俑者,因为他并没有表露出嗜血,亦没有对舌部的特殊反映,这一点和上官逸相差太远。二则是…他司徒远是个高手,忍功一流,掩饰也是一留,他既然能来就是有备而来,又怎能会让她如此看穿呢。 楼明傲犹豫了,而司徒远亦看出了她的犹豫,只是他不愿意为自己辩解什么,她若怀疑就随了她,他若相信自己…相信,司徒远心中一笑,楼明傲为什么会相信自己呢?就凭他们是夫妻的关系? 司徒远转身要走,楼明傲受不了他这种看穿一切却又好不做反应的态度,她亦站起身,看着司徒远离去的背影,淡然出声。 “我想相信你,我…可以相信你吗?” 说罢,楼明傲都觉得可笑,他们是夫妻,相信还用许可吗? 只是,她曾经和上官逸也是一场夫妻,他却没有相信过她。 司徒远的步子停住了,只是一顿,便匆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