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言传身教
“温步卿,我问你。”桓辅出手挡住温步卿转身离去,“会是她吗?” 玩味的笑容,诡秘的目光,恐怕他温步卿一辈子都没有认真过几回,一同此刻,他悠悠哉哉出言:“谁啊?” “夏—明—初!” 笑容似猛力撑断的线,荡然消逝。 “怎么会?!”用力吸气后,方能重拾之前的笑意。 “为什么不会?!为什么没有可能是她的魂魄附体?!我观察她了那么久,一举一动全然入心,她讲学,她建瑶池,她看账本,连她怕冷的体质——” “够了!”温步卿狠狠甩了袖,“桓辅你就那么想她还活着吗?我自然理解你的心情,你至今都不能接受她的死,我只同你说,司徒远是何其精明的人,我们能看出的,恐怕早就在他眼里。你觉得司徒远会允许夏明初的魂魄日日夜夜与自己厮缠吗?她要是夏明初,他第一个把她送回宫,岂有我等猜测揣摩的时机?!” 这话听着太有道理,连方才激动的桓辅都为之一震,僵硬的扯出难看的笑容,已是尽了自己的全力! 温步卿微微缓和里语气,话语中再无强势:“我理解——你比任何人都期望她还活着的心情。” 桓辅怔怔的仰头,泪狠狠落下。多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此刻,这个连死亡都畏惧丝毫的七尺男儿,却生生落了泪。温步卿言罢,举步走出堂间,屋外阳光刺眼,风拂来却是刺骨的寒意。 南明轩位于明佑山庄的中轴线上,由东是楼明傲的东院,司徒墨抱着书本默默走着,身后是跟了他一道的司徒一。 “大哥,你错了方向呢。”司徒墨微微回身,声色清谈。 “你方未回应我。那个女人,真的跟彦大将军有染?!姑姑们说她在父亲面前亲了那男人可是实言?” 司徒墨脸色更黑:“不知道。” “她要是走了,你倒是要跟她一起走才是。” “大哥!”司徒墨又惊又气,猛然出音,吸足了口冷气,顿时克制不住,被过身子咳了几口。司徒一这才觉得不该再逼问体弱的弟弟了,眼里满是自责和心疼。伸手递了帕子上去,却被司徒墨反手推开。 东院的楼明傲近来日子很不好过。表面上风平浪静,可总觉着有股怒气要翻了明佑山庄,她不是敏感的人,却隐约感到事情不妙。不就是亲了别的男人吗?他司徒远就算看见了又能怎样?!至于满屋子的散冷气,连累自己都要多披件棉袄。 “不是我说你。”璃儿狠狠看了眼披着毯子搬了藤椅到窗边享受阳光的楼明傲,“女人就要有女人样。” 楼明傲拉下毯子,漏出自己半个眼睛:“我哪里不女人了?!” “你做的是良家妇女干的事吗?山庄那些女人的吐沫都能淹了东院呢!” 楼明傲继续把头缩了回去,只伸出一个指头晃了晃:“你先帮我接着。放心,我能让她们吐得都咽回去呢。” 话音刚落,对面的房门大开,司徒墨捧着书本乖乖走了过来。一旁不作声的焕儿忙拿着棉袄赶上去,把司徒墨裹得严严实实一步步拉着他走过来。 楼明傲虚掩着毯子看着外间的情景,扑哧笑焕儿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娘亲呢。” 焕儿脸上一热,拉着司徒墨小手的手忙一松,把司徒墨推到楼明傲身前,自己退身到一边。楼明傲伸手把司徒墨拉上来,捂着他凉凉的小手。 “墨墨似乎有心事呢。书房里受了老夫子的训?!”楼明傲笑眼看着他。 司徒墨垂了头,“今日的课业难。” 楼明傲绕着他小脑袋后的一缕头发,轻笑出声:“怕不是难,是某些人什么都没听进去呢?” 司徒墨垂了头,是他的性格,这一点像他父亲。无论什么事都不喜欢直来直往,能忍则忍,能不言绝不多语。 “付老夫子的学费很贵呢。你也知道,他是小气人,缺一厘都不干呢。” 紧紧咬唇,下唇几乎要渗出血来,此时眼中已染了泪色,却依然不言。 楼明傲一叹,伸手探到他唇边,硬是将自己的手指伸到他口中任其咬着,惊得司徒墨忙松了口。 “乖墨墨,咬伤了嘴破了相可就亏本了。你也知道温步卿的药贵的很,比老夫子还黑呢。” “娘亲要改嫁吗?”还是内力不够,这句话终究没能忍住。 “什么?!”楼明傲随着一愣,“暂时还没做打算呢。” “无论怎样,带着儿子就好。”这句话才是重点,他不知道,没了她的日子还算是活着吗?他看着她,才觉得自己的生命有意义。如果连她也走了,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再没有活下去的理由。已经习惯了陪伴于他人身边的日子,回到从前的孑然一身,似乎再不能适应。这个娘亲没了自己,也许只是挥挥手的瞬间,可自己没了娘亲,终究是天要塌下来的感觉。 楼明傲眨眨眼睛,绞尽脑汁,才想到一句比较有说服力的劝慰:“你放心。你爹爹不会给我这个机会的。你随娘改嫁的‘心愿’暂时要搁置了。” 司徒墨只觉得眼前闪过一抹希望的亮色,忽又被一道邪风吹得满面黑线。谁会揣着这种“心愿”?! 趁着他满脸混沌,楼明傲呼的把他揽在怀中,大占了便宜:“儿子,你怎么能这般好看呢。连皱眉都要把人的心魂勾了去呢。” 听着这话,从之前掉了一身鸡皮疙瘩一点点习惯后,终于有了今天麻木无所谓的反应。司徒墨甚至连推开她的无用之功也懒得做,任其揽着捏着。她身上有好闻的味道,是熏香的气息,和山庄里其他的女人不同,她的味道清新而不魅惑,实在不像她平日看上去的样子。她不是文雅清秀的女人,却有清淡自若的气息。 楼明傲捏了司徒墨的小脸蛋:“不错,比上次捏更有rou了呢。” 她的手指很凉,无论何时,是不是意味着这个身躯的内里是一颗冰冷的灵魂。 “墨墨啊。你要记住,绝对不可以依赖任何人呢。”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不是她自己天天缠着父亲讨好的时候了?! “更不能相信任何人。” “……”可是他很相信她啊。 “做到了这两点,再没有人能伤害你。记着这点,比老夫子所有的话都有用呢。” 司徒墨从她怀中仰目,眼中有一抹惊痛闪过:“所有人吗?” “是。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