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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章朴质

    第021章朴质

    安檐陡然而至,凌青菀着实没想到。

    自从知晓母亲和姨母的打算后,凌青菀看到安檐,心里就发凉,恨不能立马起身避开。

    不过,这是安家,凌青菀若是起身离席,不免骄纵。故而,她收敛好情绪,静静微笑,不露异常。

    安檐的怔愣也是一瞬。

    而后,他踏进东次间,表情清冷对他弟弟安栋道:“我下午和几个朋友去打马球,上次你借走我的那根鞠杖,还要用吗?”

    “不用。”安栋笑道,然后喊了一个小丫鬟,“去里屋把那根鞠杖拿出来。”

    安檐是来拿自己东西的。

    安檐此人,寡言冷漠,看上去似块冰。

    凌青菀打量他一眼,心突突的想:“他的心一定也是冷的。若是嫁给他,要捂热他这么个人,需得多累啊?”

    她想要找个知冷知热的男子,呵护她,而不是让她处处迁就。

    想到此处,凌青菀不着痕迹叹了口气。

    很快,安栋的丫鬟把鞠杖拿了出来,交给了安檐。

    这是根很普通的鞠杖,弯月鞠杖头,白木杖身,朴实简单。

    京里流行打马球,鞠杖是打马球的必备器具。京里的贵族们,喜欢装饰他们的赛马和鞠杖。

    像鞠杖,杖身镀金,杖头、杖尾装饰宝石,璀璨华贵。

    像这种普通的鞠杖,已经不常见了。

    凌青菀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她起身很喜欢简单干净的东西,安檐用这么质朴的鞠杖,凌青菀没想到。

    正巧,她和安檐的眼神撞到了一处。

    安檐捕捉到了她的好奇,犹豫了下,似乎想说点什么,可最终仍是冷着脸,拿着自己的鞠杖出去了。

    “我二哥打马球,只赢不输。我几个朋友都说,他的鞠杖是施了法的,所以我借过来玩了几回。”安栋笑着跟凌青菀解释。

    凌青菀失笑,点漆眸子含笑,问道:“赢了吗?”

    “赢了!”安栋高兴道,“你别看他那根鞠杖不装饰,实则很重,比我们的鞠杖重多了。我拿到手里,心想完了,定然挥不起来。

    最后上场,挥起来的确费劲些,可是百投百中,真是神物!让他送给我,他不肯,我就赖着不还他。”

    凌青菀忍俊不禁,笑靥明媚。

    安栋很孩子气。

    “......君子不夺人所好。”凌青菀道,“你若是喜欢他那根鞠杖,问他是在哪里打的,自己去打一根,不是一样?”

    “他从太原府军中带回来的。”安栋懊恼道,“难不成我专门跑去太原府打鞠杖?我爹非要骂死我。”

    安家想从太原府弄东西回来,不是难事。可是马球终归只是玩物,千里迢迢去弄鞠杖,的确会挨骂。

    玩物丧志呢。

    “上次听我娘说,过完年要二表兄送我们几个去太原府,给外祖母拜年......”

    “真的?”凌青菀尚未说完,安栋便神色大喜,“那太好了!我一定去!”

    凌青菀又笑起来。

    安栋心情不错,眼眸璀璨明亮,跃跃欲试。

    他心情很好,凌青菀又趁机道:“你打算给大表兄写信么?假如大表嫂病情有变,咱们可就去不成太原府了。”

    安栋心想:对啊,还要一个月就过年了。假如大嫂不能痊愈,他们怎么可能去太原府呢?

    谁还有心思去玩?

    不仅仅太原府过不了,年也过不好的。

    安栋非常喜欢热闹。

    “好,我来写。”安栋咬牙道,“要怎么做,你告诉我。假如出了事,你也要帮我顶些。”

    凌青菀哈哈笑起来,道:“好,我帮你!”

    她第一次这么开怀大笑。

    她甚至亲自帮安栋磨墨。

    安栋就看到她的手,纤细白皙,似块无瑕的玉,隐约泛出清辉。安栋从来没见过这么细嫩的手,当即捉住了她的手。

    凉软细滑,像上好的绸缎。

    凌青菀一怔,差点打翻了墨盒。

    “做什么?”她神色一敛。

    安栋惊喜笑道:“菀儿,你的手真软,像绸子一样。”

    他眼神纯净,没有半点杂色,单单是瞧见了稀罕东西的惊喜,没有色|欲。

    凌青菀笑也不是,恼也不是,只是踮起脚尖,重重拍了下他的额头:“好好写字。再分神,我就要拿戒尺打你!”

    再柔软的手,也是有几分力气的。

    安栋的额头被她打得一阵刺拉拉的疼,轻轻吸了口气,果然不敢再走神,按照凌青菀的意思,给信阳写了封信。

    信的内容,都是凌青菀口述,安栋书写的。

    在信中,安栋让他的长兄安枫腊月十五之前,必须赶到京城。然后,又着重写了大嫂的病情。

    “菀儿,是不是有点过重?”安栋看完,觉得写信应该对病情轻描淡写才对。

    可是凌青菀的口述,是把大嫂写得病入膏肓。

    大哥瞧见这封信,肯定要吓死了。

    字面上就病入膏肓,又明知半个月赶不到京城,还如此要求,大哥只怕以为大嫂真的不行了。

    “......要不,重写吧?”安栋自己读了一遍,感觉不妥。

    凌青菀却笑道:“放心吧,这样才管用。祝由术神秘,不能妄议。”

    她堵住了安栋的话头。

    安栋就不再说什么。

    而后,凌青菀亲眼瞧见安栋把书信封起来,再喊了管事,动用姨父的关系,把这封信十万火急送到信阳府去。

    安栋反复叮嘱管事,不准告诉大人。

    凌青菀松了口气。

    她再三叮嘱安栋:“这事,你也不用告诉姨父姨母,更别告诉大表嫂。否则,大表兄回来也无用,到时候你就白费劲了,还要挨骂。”

    安栋只是单纯,又不是傻子。

    凌青菀说的,他都明白,于是他点点头:“放心放心,祝由术神秘莫测,我岂敢乱说话?”

    万一不听凌青菀的话,大嫂的病不得好,安栋也难受。

    大嫂像他的亲jiejie一样。

    况且,大嫂总是不好,安栋过年也不能出去玩,太原府也去不了呢。

    两人这边忙碌了半天,把信神不知鬼不觉送出去,已经到了晌午。

    姨母那边,派了个大丫鬟过来请凌青菀和安栋去吃午饭。

    外头仍是寒风呼啸,吹得衣袂飘扬。

    凌青菀跟着安栋,去姨母的正院用午膳。

    她进门的时候,姨母瞧见凌青菀的面颊,被寒风吹得泅开了一抹冷红,让她皎皎眉眼更是璀璨妩媚。

    她穿着的风氅,宽大厚实,越发衬托她腰身纤柔曼妙,娴静里透出雍容。

    她手里抱着那只黑猫,映衬得她肌肤欺霜赛雪的白皙。

    “菀儿真是长大了。”姨母心想,“现在是个大姑娘了。”

    从前的凌青菀,五官精致,清秀里带着几分稚嫩。如今,纤细的腰身开始玲珑有致,眉眼也多了份娇柔妩媚。

    少了女孩儿的青涩,添了女人的明艳。

    姨母很满意。

    “娘,太医给大嫂开了什么方子?”安栋一进屋,就问姨母。

    姨母微笑的脸,顿时就添了几分愁色:“这次开了补中益气汤,说你大嫂乃是气虚脾弱。”

    之前就有太医说过,周氏是脾弱。用药了之后,一点用也没有。

    这次,虽然换了方子,但仍是照脾弱来治疗,不知道可有用。

    姨母忧心忡忡。

    “大表嫂的确是气血脾弱导致的腹泻,太医没有说错。”凌青菀笑着开口道,“姨母宽心......”

    姨母冲凌青菀笑道:“你真的学得了医术么?”

    凌青菀轻轻嗯了声,没有否认。

    姨母道:“姑娘家学点医术,这是大本事。整日针黹女红,又有什么用?那些事,丫鬟仆妇都能做......”

    凌青菀心底讶然。

    她着实没想到,她的姨母竟有点“离经叛道”。饶是如此,姨母的想法,凌青菀很喜欢。

    女子不能做官,读书用处不大,不过是陶冶情怀;琴棋书画,也只是风|月之顾;针黹女红,仆妇丫鬟们都能做,会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单单学医,哪里头疼脑热,都能明白,这才是有点用处的。

    虽然世俗并不把女子医术视为美德。

    姨母说,医术是大本事,这让凌青菀对姨母的好感更深了。姨母这一句话,就拢住了凌青菀的心。

    “......你别助着她。”凌青菀的母亲对姨母道,“又不是请不动大夫,要自己学来做什么?”

    若是从前,卢皇后在世,还能讨得她的欢心。

    如今,卢氏姊妹去世,京里学医的风潮早已褪去。再去学,就显得过时,叫人嘲笑呢。

    姨母笑笑,也不再说什么。

    凌青菀和母亲用了午膳,再跟着姨母,去看了一回大表嫂。

    大表嫂半躺在床上,撑起笑容和她们说了会儿话,凌青菀和景氏就告辞了。

    凌青菀果然把那只黑猫抱回来,惹得姨母看了安栋好几眼。

    大概是好奇安栋如此大方,舍得把这只猫给凌青菀。

    景氏也很喜欢这猫。她伸手摸了下这猫,这猫立马要弓起身子发怒。

    幸而凌青菀及时抚摸它,它才乖乖任由景氏摸了两下。

    景氏也吓了一跳,不敢再招惹它。

    从姨母家里回到昭池坊,已经申时末。

    深冬的黄昏,来得特别早。刚到申时末,夜幕就悄悄展开。她们母女的马车进入自家街道的时候,和正巧出门的马车堵住了。

    是辆四匹马拉着的宽大马车,几乎占满了坊里的整个道路。

    这么气派的马车,除了新搬来的石官人,其他人也用不起。

    两辆马车正巧遇到了,都进出不得。

    “要不,我们走回去吧,反正就几步路。”景氏撩起车帘,瞧了眼外头,就对凌青菀道。

    凌青菀颔首。

    她们母女正要下车,对面马车上的人,先一步下来了。

    一位身材颀长的年轻人,身姿矫健从马车上跳下了。他退到了自家的丹墀上,朦胧的灯笼光笼罩周身。

    他穿着玄色风氅,被寒风吹得飘扬,气质雍容华贵。宽额深目,挺鼻薄唇,下颌的曲线纤柔,是个俊美非常的男子。

    他的马车,被几个小厮拉着回了自家的门口,给凌青菀母女让出了道路。

    凌青菀的马车,从石家门口路过。

    景氏好奇,打起车窗帘,看了眼那个年轻人。

    凌青菀也趁机瞧了眼。

    而年轻人,并不看她们,神色淡淡,周身似萦绕着白雾,清冷,高贵,又影影绰绰,似樽雕像。

    “他就是石庭啊。”景氏感叹道,“这样年轻,跟你哥哥差不多大。”

    凌青菀点点头,道:“看着和哥哥差不多的年纪......”

    “这位石官人,最近做了件大事,你听闻了不曾?”景氏突然笑起来,问凌青菀。

    凌青菀整日在家,她从哪里听说?

    “没有,什么事啊娘?”凌青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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