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回声
“瞎扯淡！！！” 凌一简直出离愤怒，他很想把报纸狠狠地撕碎、用力地甩在地上、然后再发泄式地踩两脚。可当他正打算付诸行动时，才意识到自己看的不过是终端上弹出的全息电子版罢了。 尼普顿号成功避开了轨道混乱的诸颗卫星，返航还算顺利，目前即将完全穿过冰飒星的大气层。刚进入冰飒的近星轨道时，便能收到传自星球的无线电波了。离家半载的士兵们当然尤其关心冰飒星上都发生了些什么。于是按照重要度和热度筛选，这篇名为的最新深度报道，便呈现在了每一个人的腕式终端上。 “不要吵！我们还没看完……”就连一直辅助驾驶的覃翼，都没法将视线从报道上挪开。凌一抬头一看，发现大家确实都还眉头紧锁紧盯屏幕，就自己阅读速度最快。 “到底还有多久才到！我要去把这作者给撕了！” “孩子，你真是越来越暴力倾向了。现在已经快穿过大气，只要预定轨道不出偏差，很快就能和基地联系上。”武田玄助一边叹着气一边关闭了终端，那佝偻的背影让他显得比实际年龄还老，“我知道这是爆炸性的新闻，但你为什么要和作者过不去……” “这还用说吗！”凌一一脸不可思议，“这显然是造谣啊！！说什么热河界联合卡巴基反叛，这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好吗！”他求助性地看向珊珊和江辉，希望能得到一些声援，却发现他们只是呆坐原地发愣。 “你们也不信吧？快告诉我你们都不信啊！新闻什么的能信？！你们有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啊？凌拓…张哲…宁华…他们不是都不辞而别上前线去了吗？如果这是真的，那即是说他们都是叛军的骨干力量，而我们……”凌一说不下去了。一直期盼的重逢，会是以这种形式？ “凌一，很遗憾，虽然这篇报道有一些主观推论，但大部分描述恐怕都是真的。”妮姬说道，“这篇报道发自，平时的稿子或许还难逃炒作成分，但它的‘周末版’向来关注事实，因以冷静文笔揭示真相而广受好评。而且该社有官方喉舌的背景，和政府的联系紧密，一向能独家披露‘表面政局下的澎湃暗流’。所以文章中所提到的各项资料，真实性应该也有保证。这篇文章发出来一两分钟内阅读量就突破了10万 ……” “够了……其实我……” “还有，尽管你嘴上说着不信，但有没有注意到，你自己用的称呼，都不带任何敬语，而是全部直呼其名……代表其实那些人在你心中的地位，也随着冲击性的事实而产生了改变……” “我说够了！” 凌一调整了好几次呼吸才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比谁都清楚，自己不过是因为不愿接受，才任性地随口胡诌、希望能找到根本不存在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其实在看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就知道哪怕包括那些“主观推论”在内，多半也都是对的。回忆起最开始到时候，他们四人一起去德利姆的家宅接受氚能测试，在他们前面的几个同龄测试者就没见出来，当时还一度怀疑过；他和克莱多在七驿的最后决战中，也确实在飞空艇上见过一些未成型的智能卡巴基样本；选择厦鼓城登陆，说不地还有冲着“灭魂”来的因素……等等这些旁人不可能知晓的亲身经历，都在他心里添砖加瓦，为最后的结论盖棺定论。 他想为自己刚才的失态向大家郑重道歉，因为他意识到利益相关者并不只有自己而已。可他却发现自己所担心的那几个人，各自心事重重、神情恍惚，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自我呓语，压根就没注意到他说了些什么。 珊珊的模样变得和香琳有点类似，一个在为逝去的亲人默默缅怀，另一个却是明知所谓的和卡巴基战斗压根就没有发生，母亲很大可能还活着，但好像离自己已经越来越远。 默子白则陷入了一种自嘲式的神经质状态，“这真的又和我家有关么……” 冬月受到的打击显然不比他们小，她在看到中间几段的时候，看到故乡变成了战场，看到文字里描述的盲眼老医生，就已不忍卒读。 心情最复杂的大概是克莱多。凌一已经很久没见过他的语言模块出现障碍了，他只会断断续续地念叨：“我的制造者……？我的目的……？卡巴基是……？我是谁……？” 尼普顿号冲出了云隙，天空湛蓝如洗。 武田玄助见舰桥之上也没几个人还保持理智了，便示意谢奕尝试和基地联系，很快通讯便接通了。 “喂？谁哩？现在不接受报名也不收来路不明的快递！” “六……六爷？为什么是您……” “哦噢噢，”那边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哎呀不好意思，视力不太好，看错线路了，我还以为是拨给传达室的来电呢。咳咳，这里是混沌之都天同基地，请说出……哎哟你到底找谁干啥子撒？”看来他还是不太习惯。 “六爷，是我们啊，我们完成荡星任务回来了……” “……天哪！这可是个大好事，大好事哩！院长说了，要是收到你们的联络就赶紧给你们打开基地、批准降落……”老人的情绪明显激动起来，“你们这些娃娃啊，这一走把人全带跑了，我本来就是个看门管后勤的，现在还得兼着多做一份活儿……回来就好。” 谢奕都有些不忍心告诉他他嘴里的“娃娃”也不剩多少人了。 “凌一！马上要降落了，你去哪？”玄助叫住了正打算离开的凌一。 “我去透透气。” 玄助沉吟数秒，突然说道：“这次回来，恐怕没什么休息时间，就得投入新的战斗了。有句丑话我必须得说在前头！你们来自热河界的几个人，要是有什么动摇叛逃的倾向的话……会有什么后果心里清楚！” 虽是这么说，话语中却并不见任何强硬要挟的意思。 凌一则回以冷冰冰的一句：“我们会做出选择的。在和他们见面对峙、在听过了‘叛军’的理由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