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 伺机
迎面走过来的两个丫头冲她行礼,翠北高昂着下巴,矜持的微不可见的点了一下。 “瞧她那样子,还以为自个儿还是大丫鬟呢www.shukeba.com。” “出了那种丑事,居然还有脸面活在世上,要是我早一墙撞死啦,省得丢人现眼。”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没看到人家还好意思向大秀寻求庇护吗?学着点。” “难怪,咱们脸皮博,才做不成大丫鬟。” 两个丫头不怀好意的嘀咕,音量却又恰巧能让翠北听清楚。 翠北握紧了拳头,这群捧高踩低的小人,当初她得势的时候就应该狠狠蹂躏她们一番。到处乱嚼舌根子,死后入地狱肯定要被阎罗王拔舌头的。 虽然她现在回到杜家,衣食有着,但大秀也没开口让她做回大丫鬟。她便只能成天在杜家里游荡,做个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下人罢了。偶尔仗仗余威,欺负一下不降她放在眼里的下人,但逐渐没起到多大的作用了。正是这种不尴不尬的位置,让她都有些不知所措,都是杜氏那个女人的错。哼,等着吧,要不了几天,等杜绝回来之后,他们里应外合,就看谁是这最后的赢家。杜家,最后还不是她的? 呕——翠北干呕了一下。 她抚了抚胸口,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天老是这样想呕又呕不出,弄得人怪难受的。 “难道是.”翠北抚胸的动作一顿,有些惊慌地微微低头,不让人瞧出端倪,难道是那次? “不,不会的。”最初的慌张后她又开始不相信自己运气有这么背。 但,要是真的如果呢? 翠北不敢往下想。日子久了,曾经发生在她的身上的丑事也会慢慢被人们淡忘,但若是她此刻又怀了孕。那这辈子在她身上的污点,都不能被洗刷掉了。 她要证实一下。才能提前防范。她想重新进入众人的视线,但不是以一个笑话的身份出场。 还不知道喜花那个丫头有没有按照她的吩咐去给翠西的meimei送饭菜,要是饿死了,对她的大业可就少了一份助力。不过量她也没那胆子不听。 必须得出门一趟了,好在她现在虽然身份尴尬,但也没人限制她的出入。 下午就出去吧。反正她不可能是不惊动任何人就能离开杜家的,越早越好安心。 “这就是翠西的亲meimei?”杜氏看着眼前这个十二三岁,有些瘦弱怯懦的小女孩问道。 “是。叫蟹,十三岁了。” “可怜的孩子,倒是把你牵扯进这无妄之灾里了。”杜氏摸了蟹的脸一把,然后让人把她带到下面去。 当初她不要喜花进门的用意就在此处,既然能被翠北留用,她也想知道喜花到底用在何处。暗地里跟了喜花几天,再加上杨柳跟她说的话,杜氏派人稍加留意,便发现了蟹的存在。 杜氏曾经听翠西讲过她的身世,一直孤儿般存在的人。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亲meimei,想必是当眼珠子般疼着。翠北一下子抓住了她的软肋,也不得不让翠西为她卖命。而翠西能威胁到她的是什么呢?只有她和沈易青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是要她声名俱裂啊。 可即便如此。杜家还是她的,这样也威胁不到她呀。 敲击茶几的手指一停,杜氏收回手,对了,她忘了还有杜绝这么号人物在。 人的贪心是满足不了的,原本以为养了一只猫,然而主人势弱,原本类似猫一样的外表和性格慢慢变化,她才发现是她们亲手养了只老虎。 老虎啊。爹知道吗? 这时,盛夏走进来。对杜氏耳语了几句。 “去跟着,无论她做什么你都要跟着。尽量拖住她。”杜氏立即道。 盛夏领命退下。 “去把翠西叫来,就说我手上有她最珍惜的东西。” 再次走进杜家,翠西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有些陌生,带着熟悉,过往一切,好的不好的全都一并涌现,让她迈不开脚步。 上次凄惨离府的情形仿佛还在眼前,翠西忽然有些怯怯,原本以为可以包天的宠爱,其实刹那间也可以变成雷霆,她在杜家这些年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信使,或者说是间谍更为恰当,但不管哪种身份,都不是她可以随意耀武扬威的,是她没看清楚。可笑的是,她还以为自己能力滔天。 “翠西姑娘,请吧。”请翠西过来的下人在其身后催促。 姑娘,名字没变,但身份变了,她可不再是杜家的下人,为什么要感到害怕?!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她就可以拒绝的,只是翠北突然回了杜家,她也找不到蟹的下落,一听说杜氏手上有她最珍惜的东西,翠西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蟹。如今的她,没有前途,没有男人,她在这世上唯一可以依傍的只有亲情。蟹,她的meimei。 翠西昂首挺胸。她不是笨蛋,蟹落到杜氏手里,也只能一样作为筹码,一定是要她缄口不言。这本是杜氏和翠北两人之间的角力,自知自己的斤两的翠西是不会插手,但并不表示不会在关键时刻拉或者是推对方一把。选择权在自己手上,怕什么? 杜氏偏着头看着窗外,手里端着一杯茶,也不饮,像是在想什么事。 惺惺作态! 心里小小的鄙视了一下,翠西才上前,微微福了福身,“大秀。” 杜氏没有回头,也并没点名,就问道:“你说这都冬天了,为什么秋菊还开的好好的呢?” 屋里里也没旁人,翠西撇撇嘴,才答道:“秋菊素来生命力极强,想必” “生命力极强吗?”杜氏微微浮现一个不屑的表情,“好雨好花知时节,既然是秋菊。冬天就该收敛锋芒,非得等冬天的冷风一刮,才跌落枝头。自以为独占风头。不过是不知死活。” 伴随着最后四个字,杜氏圈住杯子的几根手指一松。杯子就啪嗒一声落在圆桌上,溢出的茶水浸湿了桌布上面的红花。 翠西也跟着一缩肩膀。 随即她又内心鄙视自己,都离开杜家了,还这么经不住吓。 “瞧着倒是精神了不少。”杜氏已经转过脸来面对翠西,“看来回到旧主身边的这段日子你过的还不错。” 到底是从哪只眼睛看出来她现在精神不错的,这不是明瞎吗? 翠西没有说话,只是又对杜氏福了福身。 “怎么没跟你家公子去京城呢?”杜氏故意揭疮疤。 “大秀,何必明知故问?”翠西的眉毛飞快一皱。口气有点冲地说道。你和我家公子是什么关系,现在还那用这种话挤兑她? “奴婢粗笨,京城里又多是达官贵人,奴婢怕一不小心给公子招惹麻烦,便留守家中。奴婢虽然粗鄙,但也有自知之明,自然不能给公子丢脸。” “也不知道你的粗笨是天性使然,还是说我杜若瑾不会调教下人。” 好在这个尖锐的问题并没要翠西回答,杜氏就站起来,走到翠西身边。抬起她的下巴,“不过自知之明嘛,我倒是瞧不出来。你何曾有过?” 虽然她曾经是杜氏的丫头,但现在已经是两家,表面上客套就好了,非要戳穿,让大家都不好看。她觉得杜氏有些孝子气,故意激怒她似的,但也觉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重进杜家,翠西觉得自己的养气功夫越来越差,难道她这几年都活的太表面了吗? “奴婢知错了。还请大秀责罚。”翠西低了头。 “你现在是沈府的丫头,要处罚也轮不到我这个外人出手。起来吧。”杜氏说道:“咱们曾经这对主仆叙完旧了,也该说说今天的正事了。” 哪里是叙旧。根本就是单方面的言语侮辱。知道自己现在胳膊拧不过大腿,自然杜氏说什么,就是什么。 杜氏拍拍手,然后重新洗漱过,吃饱了饭的蟹就被人带了上来。 “小…”刚喊出一个字,翠西就克制住了,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惊喜,并没有被杜氏忽略掉。 同样的,天真烂漫并不知道内情的蟹已经张开双臂跑了过来,亲热的喊道:“jiejie。” 翠西尴尬,但并没有推开蟹。 “你们姐妹俩先好好叙叙旧,条件我稍后再谈。”杜氏很是善解人意的说完就走了出去。 作为上位者,自然很懂得什么叫胡萝卜加大棒,已经到这一步,她不需要急于一时了。更何况现在. “她还在外面敲门吗?” “是,哭哭啼啼的求着大秀见她一面呢。”浓秋说道:“现在外面围满了人,大秀,你看要不要把她赶走?” 去接蟹的时候,杜氏故意让人大摇大摆的从街上走过,让喜花有迹可循,现在不就找来了? “见见吧!”杜氏说道。她还想从这个必死的丫头嘴里,看看能掏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呢,不然她干嘛那么大费周章的,用这么个笨办法。 喜花再一次敲了敲角门,她的嗓子也哑了,从路人嘴里打听到蟹被带到了杜家,她就知道翠北完了,她也活不了了。生死关头,侥幸心理又冒了出来。她与翠北不同,她并不是要图谋杜家,只是被胁迫而已,只要她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大秀或许会大发慈悲,救她一条小命。手腕处的红线已经越来越长,对生命的迫切渴求,让喜花又提起气力去敲门。 门开,原本让她有些憎恶的胖大婶儿的脸,此时看起来都那么可爱。开了,也就意味着大秀愿意见她,愿意给她一次活命的机会了。喜花的脸上绽放出惊喜。 “进来吧,大秀要见你。”犹如般的声音传来。 喜花立即起身,却不注意被裙子绊住,她顾不上疼痛,生怕门在她耽搁的这一下就关上了,忙手脚并用的爬了进去。 还是一道门,挡住了外面所有好奇的视线。 “说说看,让我看看你有没有活命的价值。”杜氏开门见山。这等小鱼小虾,见她已经是天大的面子。 “奴婢说奴婢说。”喜花跪在地上,忙不失迭的点头,“翠北一直对大秀怀恨在心,想取而代之。” 她不想知道恨从何来,这个时候追究下去显然没什么意义,但翠北对杜家有图谋事,她知道了的,杜氏摇了摇头。 “杜绝少爷在去西北之前见过翠北,两个人在屋里说了大半天的话。” 这个嘛,应该是两人合谋商量什么吧,但也不是新鲜事了。 一连说了两个她认为重大的消息,都没产生应有的轰动,喜花一时有些着急,忙拼命回想,还,还有什么呢? “大秀派去伺候翠北的几个丫头被三个不明身份的男人杀了。”这是旧事,但关乎人命,也是大事吧。 就是现在在某处挖煤的那三个吗?如果只是这么点消息,那显然喜花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杜氏有些无聊的拨弄指甲。 喜花继续说道:“那几个男人应该是杜绝少爷给翠北的,奴婢只见过他们一面,看上去很渗人。平时他们都躲在屋子里不出门,只有翠北有事要他们做的时候才会不在屋子里。” 杜氏微微坐直了身子,显然在思考。这个她倒是也知道些,不过没引起警惕,现在想想要是杜绝手里还有这么几伙人,那在他杜家可是随随便便就能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对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来说,江湖中人就是一大毒害,不得不警惕。 喜花的眼里满是渴望,显然杜氏的这个动作变化让她看到了生的希望。 但下一刻,杜氏就打破了这些希望。 “还有吗?我想听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而不是这些废话。” 这是废话?那还有什么?求生的*让喜花一条条的说着可能救她命的小消息。菩萨保佑,其中一定要有用的。 “好了。” 喜花抬起头,等杜氏最后的决断。 “你可以安心的去了。” 蓦然睁大的眼睛,在世上看到的最后只余下漫漫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