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挑事
庄善若几乎是怀疑自己听错了,看着王大姑盈盈的笑脸,才知道这事是当真的。 “是哪家的姑娘?” “你不认识,是边上奎村的,还是你老根嫂给搭的线呢。” 庄善若听着是王大姑的金兰姐妹老根嫂介绍的倒也放了心,又问道:“我这个大嫂人怎么样?” 王大姑笑着,脸上放着光,道:“模样性子没的说,你大哥这块榆木疙瘩看了也点了头。” 庄善若不由得笑了,她可以想象到王有龙的那副腼腆忸怩的样子。 “叫周素芹,过了年就满了十七岁。” “素芹。”庄善若沉吟着,“十七才出阁的在我们村里倒是少。” “可不是呢,你嫂子家里不好,亲家爹常年卧病,亲家娘又没个主见。她是家里的事也做得,田里的活也干得。她家下面还有几个弟妹,都还没成年,实在是离不开她,这不耽误了。” 庄善若点点头,庄户人家就要娶个壮实的女人才好,要是娶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倒是成了花瓶摆设了。再说了,吃过苦的女人才会用心将日子过好。 “你干爹也满意得很,不住嘴地夸呢。” 庄善若心里咯噔一声,怕是这个周素芹会重蹈她的覆辙,不过转念一想,人家从小就当个男子般顶起门户,怕也不会是个懦弱的,再说也有正儿八经的娘家在,王大富就是再色胆包天,也是不敢造次的。这样想来,庄善若放了心,道:“那敢情好呢。不知道好日子定的是哪天?” “腊月初八。” “也没多少日子了,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吗?” “也没啥可准备的,那边说不要什么彩礼,我寻思着你嫂子这些年过得辛苦,家里也存了些银子,总是要好好cao办cao办才好呢。” 庄善若想着不知道自己到时候能不能回去榆树庄帮帮忙,王有龙成亲,于情于理她都是应该到场的。 王大姑将膝盖上的那个包袱解开,道:“我去锦绣布庄里选了几块料子,我也不知道你嫂子喜爱啥颜色,就拣了几块鲜亮的。你看看可好?” 庄善若一看,里面是三四块细布的料子,颜色鲜艳,缠枝花样的和云纹的都有,她不禁问道:“颜色花色都好,可是怎么不买几块锦缎的?” 王大姑笑着道:“我们庄户人家,裁了锦缎的料子什么时候穿呢?是种地穿还是喂猪穿?” 庄善若倒是被她说得笑了,道:“话虽如此,可毕竟是成亲,总得有几件锦缎的衣裳备着才好看呢。”她想了想,道:“干妈,你先坐着吃点果子,我去去就来。” 庄善若起身进了自己的房门,许家安兀自端坐在窗前捧着书看,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庄善若也没惊动他,悄悄地打开箱子,从许家的聘礼中择了两块锦缎的料子。一块是月蓝色的梅花纹的,一块是藕荷色的妆花缎子。然后找了块包袱皮裹了,夹在腋下匆匆地出了房门。 童贞娘正和许家玉有一句没一句地扯着闲话,眼睛却是时不时地溜到庄善若娘俩身上,见庄善若匆匆地进了房,又匆匆地携裹了一个包袱出来,恨不得马上出去探个究竟,只可惜许家玉绊着她,不好马上就走。童贞娘只得坐在厅堂那里干瞪眼。 庄善若重新回到院子里,将那个包袱递给王大姑道:“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可以做贺礼,不过是两块料子,给大嫂添个妆罢了。” 王大姑赶忙推托道:“哪有这个理?本来就没给你什么陪嫁,倒还要你倒贴。” 庄善若按住王大姑的手,朝厅堂那边使了个眼色道:“干妈,你说这话就是见外了,我有龙哥成亲我欢喜着呢,恨不得将好东西悉数拿出来。只不过白白有这个心思,却没那个能力。这两块料子本来就是给了我的东西,我爱给谁就给谁,他们也不会拿了这个把柄来说嘴。”说话间,就将裹了两块料子的包袱包进了王大姑带来的大包袱里。 王大姑怕是推托起来落到许家人眼里不好看,只得收了,却有些不安。 庄善若又劝慰道:“我嫌这两块料子颜色不称心,放在我这里也是压了箱底,到最后也不知道会便宜了谁。” 王大姑这才稍稍心安,道:“我又给你嫂子在宝庆银楼定了一对银镯子,选了龙凤呈祥的图案。”一溜眼却看到庄善若腕上金灿灿的赤金镯子,笑道:“还是善若好福气,有婆婆体贴着。” 庄善若毫不在意地将那赤金镯子捋了上去,露出另一只腕上戴着的玉镯子,道:“这支镯子还不是为了顾他们许家的体面,每日这样沉甸甸地戴着有个什么趣儿?俗话说黄金有价玉无价,这枚玉镯子我是越戴越喜欢,这水头也是越来越润了。” 王大姑自然是知道庄善若这番话里的意思,她就是嫁入了许家,也始终是庄家的女儿。 庄善若待要再说些什么,只见童贞娘扭着腰肢从厅堂那边过来了,便将到口的话咽了下去。 “见你们娘俩谈得热闹,我倒也想回娘家去和我娘好好唠唠了。婆家虽好,怎么也不如娘家人贴心呢!”童贞娘偷眼打量着王大姑膝盖上的那个包袱,分明比进门的时候鼓了许多,也不知道庄善若夹带了什么私货来补贴娘家。 庄善若分明看到了童贞娘贼溜溜的眼神,却当做没在意的样子道:“我家大哥腊月里要成亲了,我想绣对枕套当做贺礼,就是不知道该绣个什么花样的,正和干妈商量呢。” 童贞娘心里道,你骗鬼咧,嘴上却道:“恭喜恭喜了。枕套还能有什么花样,左不过是些鸳鸯戏水,喜鹊登梅之类的了。” 王大姑道:“善若,你别绣了,都准备了呢。” “干妈,你准备的是你的,我送的是我的心意。” 冷不防听得许家玉道:“那些花样子倒都寻常,我见那日大嫂在帕子上绣了石榴花,这枕套上不如也绣石榴花,好好打个花样子岂不是精致?” 庄善若心里一动,微微颔首。这石榴花对她对王有龙都有特别的意义,虽是别致,可是作为新婚的贺礼不知道是不是合适呢。 王大姑却拍着手喜道:“还是你家小姑子的主意好,石榴多子,可不是个好兆头?就绣石榴花,就绣石榴花!” 庄善若见王大姑这么说,来不及多想,只得应允下来。 众人陪着王大姑再坐了一阵,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许家玉和童贞娘多次提到吃了饭再走,王大姑极力推脱着,又说了回程的马车在等着,这才出了院子。 在院门口,庄善若忍不住泪雨蒙蒙了。 王大姑强笑着道:“傻妮子,哭啥,左右不过几个时辰的路,脚一抬抬就到了。你想家的话,选个好日子,和姑爷再过来玩就是了。” 庄善若只得抹了泪含笑别了王大姑,却是也没了什么心思,匆匆用过午饭,便到房里陪着许家安看了会子书。 许陈氏直到太阳快下山了才回来,与出门时候的沉着脸不同,现在是满身的喜气盈盈。今天是正日子,她约了几个老姐妹去大慈寺烧香祈福,又按捺不住求了一只签,竟然是上上签,喜得她不住地念佛,多投了几百文的香油钱。 许陈氏进了家门,只有童贞娘在门口迎她。许陈氏斜睨了童贞娘一眼,道:“他们人呢?” “大哥大嫂在房里,小妹在绣花,元宝还没睡醒呢。” “唔。” “娘,你今儿去了哪儿?可是累了?” 许陈氏顿住了脚步,心里有些不痛快,道:“我这去哪儿,还得和你知会一声吗?” 童贞娘脸色一变,立马堆上笑容,道:“瞧娘这话说的,媳妇也不过是多嘴白问一句罢了。只是今日也巧,娘一出门,大嫂家的干妈就过来了。” “哦?可有留着吃饭?”许陈氏也没在意,“不在也好,乡下人家陪着扯东扯西的倒也是麻烦,虽说是你大嫂的娘家人,可也不是正经娘家。” “没呢,坐在院子里说了一阵话就走了。”童贞娘觑着许陈氏的脸色道,“虽说是庄户人家出身,可是那打扮谈吐也都还过得去。” “她来干嘛?” “说是进城赶集顺道来看看大嫂,可谁知道是不是呢?”童贞娘装作不在意地撇撇嘴道,“我娘家也有几个穷亲戚,每逢节前年后的,抗几袋没人吃的山药包谷,进城来打秋风呢。” “打秋风?” “可不是呢。娘你是不知道。”童贞娘神秘兮兮地凑到许陈氏耳边将她今儿看到的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 许陈氏的脸色慢慢地沉了下来,那支上上签带来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了,她皱着眉头想了半晌道:“等下喊你大嫂到我房里来一下。乡下人眼皮子终究还是浅,今儿我可得好好立个规矩了。” “是。”童贞娘恭恭敬敬地应道,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叫你得意叫你得意,你不是伶牙俐齿吗,今天就看看是你厉害还是那个老虔婆厉害。 童贞娘扭着腰肢,将去大郎房间的几步路走得是风情万种,心里满是坐山观虎斗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