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手贱的童贞娘
庄善若摇摇摆摆地拎了大半桶水回了柴房,说不累那是假的。她又往后院那口废井所在处看了一眼,井台旁的草似乎绿得更早,也更肥厚些。 等下次王有虎过来的时候,让他帮着看看,不知道这口井掏一掏还能不能继续用。 庄善若卷了袖子,准备给自己随便煮一碗疙瘩汤填填肚子得了。可一打开锅盖,倒是呆了一呆,里面放了一个馒头,用手一探,还是温的。 庄善若不禁直起腰叹了口气。自从那次和许家安说了没事别老往后院跑后,他明面上是不大来了,可是老是趁她不在的时候偷偷地溜过来,不是送个包子便是放个馒头的什么的。 今儿是轮到童贞娘做饭,她做饭仔细,这个馒头恐怕还是许家安自己省下来不吃,偷偷留给她的。 庄善若真是有些拿许家安没有办法了。他对她好,她知道;可是这份好,她也只能硬了心肠不去回应。有时候庄善若恨自己无情,有时候庄善若又怕自己有情。 庄善若一时没了做饭的心思,转身推开柴房的门准备想想心事,眼睛下意识地往床上一溜,倒是呆住了。 她原先临出门打水的时候,明明记得将那个装了云锦裙子的包袱搁到床头,这会子床上除了被褥枕头便没别的东西了。 庄善若的心砰砰地狂跳了几下,大步上前,将那被子翻开。那个包袱不是小东西,若是还在床上就一定不会错看。 庄善若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到了头上,她出门的时候没给柴房落锁,难道是什么人进去顺手拿了? 许家安? 庄善若摇摇头,不可能。 想来想去,如若不是外贼,那只有一个人脱不了嫌疑。 庄善若冷笑了一声,霍的起身甩开柴房的门,往前院走去。后院到前院不过十几步路,等她走到前院。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了。 前院静静的,只有许家玉一人在厢房的窗下做着针线活,听到脚步声抬起头:“大嫂?” “哎!”庄善若应了一声,眼睛去看向那排正房,除了厅堂,另两间关着门。 许家玉从厢房里出来,笑道:“大嫂,平日也不见你过来。”她是个聪慧的,见庄善若一直在院子里打量着,又问道:“可是找人?” “嗯。” “大哥二哥下地了。说是去看看麦子长得怎么样;娘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吃了饭便进房间歪着去了。” 庄善若盯了东边的那间正房看:“你二嫂呢?” “二嫂?她吃了饭便进了房。说是昨儿元宝尿床了没睡踏实去眯一会儿。”院子里的晾衣杆上果然搭了一床褥子。 庄善若闻言面色不动。 “大嫂,你到我房里坐坐,说说话!”许家玉亲热地挽了庄善若的手。 “不忙,我找你二嫂有事呢。” 许家玉一愣。素来都是大嫂嫌二嫂事多,有事没事总是避了她,也不知今儿是找她什么事。隐隐的,许家玉觉得有些不安,不过见庄善若脸色沉静,倒也略略放下心来。 庄善若稳稳几步来到童贞娘的窗口旁,唤道:“弟妹,弟妹!” 房里静静的,没有动静。 “别是和元宝一起睡着了。”许家玉道。 庄善若冷冷一笑。伸了手去拍那门,一边拍一边喊道:“童贞娘,童贞娘!”声音里有着不容小觑的坚定。 房里传来元宝奶声奶气一声:“娘,是大伯娘唤你呢。” 童贞娘本搂了元宝躺床上装睡,这下装不下去了。只得撑起半个身子冲着外面喊道:“大嫂,有啥事等歇过了晌再说。” “你等得我可等不得。”庄善若依旧拍门,故意手上用劲,将门拍得山响。 “闹腾个啥?”童贞娘的房门没开,许陈氏却掩着怀出了房门,一见庄善若脸色便沉了下来,喝道,“你做什么,好好的正歇着晌呢,偏生闹得沸反盈天的。”她头上勒了条带子,是犯了头痛的旧疾。 庄善若也没和许陈氏客气,不卑不亢地道:“倒是扰着老太太了,我不过是找弟妹问句话。” 许陈氏不满:“要问便问,用得着这样闹腾吗?” “那便要问问弟妹了,素来是个耳聪目明的,饶是我将门敲得这般响,也没能唤她起来。” 许陈氏扶了额,喊道:“二郎媳妇,你赶紧的,有啥话也出来说个干脆,可别尽扰得人睡不好觉。” 童贞娘无法,只得起来,打开门还装作哈欠连连的样子,笑道:“昨儿后半夜元宝尿床,可是折腾了一阵,这会子犯了春困,可不是一下子便睡沉了。”她面含春色,倒真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许陈氏哼了一声,自是由许家玉扶了坐到了厅堂里。 “大嫂找我啥事?元宝还一个人在房里睡着呢。”有话快说,可别耽误时间。 “也没啥大事,不过是找弟妹白问一句。” “啥?” “弟妹午饭到后院摘了几棵油菜,可见着我那个蓝花包袱?”庄善若开门见山。 童贞娘笑:“我还当是啥事呢?见着了,大嫂层层叠叠地裹了,也不知道装了啥好东西,有心腆了脸求着大嫂给开开眼,又张不开这口。” “不过是我在外面接的绣活,再好也是别人的。” 童贞娘低头抠了指甲,闲闲道:“开开眼界也是好的,可有日子没见着那么好的料子了。” 许陈氏狐疑地看着两人打着太极。 庄善若含了笑道:“弟妹怕是昨儿熬了夜糊涂了,这幅裙子是别人的,看过了竟忘了还回来,让我好一顿找。” 童贞娘像是被蝎子蛰了似的跳将起来,急得红头赤耳:“大嫂这话是啥意思?” 庄善若不语,只是噙了笑看着童贞娘。 童贞娘细细的眉头一拧,冲着许陈氏两手一摊,道:“娘,你倒是评评理。我愚钝,大嫂这话里话外竟说我成了贼了?我是不像大嫂见多识广。可再没见识,也穿过十几年的好料子,哪里眼皮子就浅成这样?” 童贞娘又拉过许家玉,道:“我知道大嫂素来看我不对眼。可是若是原先是小妹打量了你那宝贝包袱一眼,这会子难不成小妹也有了嫌疑?” 庄善若见童贞娘发急,她却不急:“弟妹莫急,拿了也无妨,还回来就是了,费那些嘴皮子做什么?” 童贞娘气得红了脸,冲着庄善若点着手指头道:“哟。原来大嫂一心笃定当我是贼。我倒是请大嫂细想想。自从住进了这院子。可是安生过?往大里说,娘收着的那十两银子也没长翅膀就这样没了;往小处讲,还有那一咕噜香肠。东西丢了,大嫂不想着外贼。竟一心怀疑到我身上,我童贞娘脸上是刻了贼字还是怎么的?哼,我知道,大嫂是不耐烦在我们家呆着了,可是你一日没出许家门,我可还是一日敬你是大嫂……” “够了!”许陈氏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她知道童贞娘不是省油的灯,可这会子她怎么的也得偏帮二郎媳妇,“大郎媳妇。你若是没证据,可别在这儿诬蔑人。” 童贞娘听许陈氏帮她,心里不由得一阵得意。 许家玉道:“大嫂,要不我再帮你仔细找找?” 庄善若身子不动,接了许陈氏的话道:“老太太说的是。我胆儿小。一看那包袱不见了,便慌了神,只不过是找弟妹问一问,哪里就扯上什么贼不贼的了呢?” 童贞娘愈发得意,装作委屈地道:“大嫂可不就这个意思?” “那幅裙子样式倒是普通,不过是裁裙子的料子金贵,我没听过,怕是老太太见多识广,见过也未为可知。” 许陈氏一时好奇:“啥料子?” “云锦。” “呦,这料子可不是一般人穿的。”许陈氏一惊道,“前几年宗长家的大老爷返乡,大太太穿的便是那云锦裁的衣裳,那可着实金贵,即便是有银子也没处买的。” 童贞娘一怔。 庄善若看在眼里,继续不动声色地道:“还是老太太见多识广,那裙子的主人非富即贵,我接了这趟绣活可是诚惶诚恐,就怕有个差池,绣错了一针半线的。这会子倒好,干脆连整个包袱都丢了。这裙子是在我们院子里丢的,我说到底还是许家媳妇,那贵人若是追究起来,我们一家子可都是要吃官司的。” 许陈氏将目光投到童贞娘身上,沉沉道:“二郎媳妇,可都听着了?你们妯娌间开玩笑不是不可以,可也别过了。你看大郎媳妇急成什么样了,赶紧的将那裙子拿出来。都是当娘的人了,倒还是玩心重。” 许陈氏给童贞娘铺了个台阶。 童贞娘这才知道这裙子不一般,心里直叫晦气,讪讪地笑道:“娘,你看,我本不过是想逗逗大嫂,没成想大嫂竟恼了。”她一转身回房取了个蓝花包袱回来,送到庄善若手里,道:“大嫂,你可千万别恼我。” 庄善若暗暗松了口气,她还不放心,当了众人的面打开层层包袱皮儿,将那妃色的裙子取出来一抖,顿时满室生辉。 “好好,这料子好,这绣的花也好。”许陈氏头也不痛了,频频点了头赞道。 “这是什么?”许家玉细心。 庄善若定睛一看,裙摆上不知道沾了什么,竟是十几处半个小拇指盖大小的黄褐色污渍星星点点。 童贞娘的脸色顿时煞白:“我不过是展开看了看,试穿了下。定是元宝这悖时的,洒了茶渍上去。我就说呢,刚沏的茶,怎么就洒了半杯。大嫂莫急,我帮你洗洗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