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尴尬人尴尬事
庄善若得了刘大娘报信,知道刘福两口子想带刘春娇回连家庄去,这本是好事,可偏生刘春娇死活都不愿意回去。 自从那日在柳河的石滩子旁将那两包做给刘昌的衣裳烧了之后,庄善若总觉得刘春娇有点恍恍惚惚的。想想也是,原本这小半年靠着给刘昌做针线活支撑着,每天只埋头在针线中,心里存不下别的事。等有一天不用做了,生活便失去了重心。 庄善若知道刘春娇经历了那些事情后,性子变得有些拧了,又加上和刘福婶之前的矛盾,必然不会顺顺当当地随他们回去。可是,当刘大娘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喊她,说是刘春娇在门口的道上又哭又闹的时候,还是大大地出乎了庄善若的意料。于是庄善若便丢下了手头上的活计,急急忙忙地随了刘大娘往她家的方向跑去。 远远的,便看到了一辆马车停在路旁,庄善若不由得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人还没走,就好!待再走近些,便听到了哭闹声,庄善若不由得暗暗皱了皱眉头。再一打眼,道上除了刘福两口子,还有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正背了她,滑稽地举着双臂,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春娇!”庄善若来不及多想,急急地喊道。 “善若,你可来了!”刘福婶看到庄善若不啻于看到了救兵。 “春娇呢?” 刘福婶老脸一红,嘴一撇,矮了身子拍着大腿道:“哎,我是实在没辙了,羞人呦,羞人呦!” 庄善若不明就里,待走到马车旁,这才发现刘春娇整个人窝在那高大的男人的怀里,一双小手绵软无力地搭在男人的腰上。 庄善若心里别别一跳。总觉得有些不妥。待那男人机械地转过头来,她不由迟疑地道:“伍大哥?” 虽然得了那块绣了石榴的帕子后,伍彪对庄善若日思夜想,可是却万万没想到两人再次见面是这样一个情形。他生怕庄善若误会。更是将双臂抬得高高的,脸色红得紫涨,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善若,我好好地走着道……她,她突然就……嗐,我也不知道,你千万别,别……” 庄善若压制住砰砰的心跳,她做梦也想不到再见伍彪竟是这样一个尴尬的场面,不过从伍彪断断续续的描述中。她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缘由,不由得是又好气又好笑——春娇也着实太胡闹了! 伍彪前言不搭后语,也不知道庄善若有没有听明白,他心里不由得一阵懊恼,早知道就不走这条路了。省得遭这无妄之灾。他见刘春娇松了手,赶紧像烫着了似的往后连着跳了两步,和刘春娇隔开一段安全的距离。 庄善若轻轻地拉过刘春娇,一只手搂上她单薄的肩膀,轻声唤道:“春娇……” 刘春娇神情很是瑟瑟,和原先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泼辣模样判若两人,她咬了咬嘴唇。攥紧了庄善若的手,道:“善若姐,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庄善若的手被她攥得生疼,也只得极力忍了,安抚道:“好。好,不回去,不回去!” 刘福婶觑了眼打量了一旁的伍彪两眼,轻声道:“善若,你认得他?” 庄善若深深地看了伍彪一眼。道:“婶子,这是我远房表姨家兄弟。” “好,好!”刘福婶走上前去,对着伍彪作了个揖,道,“真是对不住得很,我们家春娇,嗐,不说也罢!善若和我们家春娇好得跟亲姐妹似的,就是看在善若的面子上,也请你包涵几分。” 伍彪赶紧躬了身子还礼,道:“好说好说。说起来,我也曾得过小刘郎中恩惠!” 春娇闻言心中一动,抬起眼睛飞快地瞟了伍彪一眼,怪不得有些面善,原来就是那日在石滩子的时候碰到的那个。 刘福婶又是得意又是别扭,只得尴尬地笑笑,道:“先头姑爷在的时候最是乐善好施。”唉,怎么好巧不巧碰到了个熟人,做娘的逼着女儿改嫁怎么说也不算是什么光彩的事,若是这人日后说漏了嘴,岂不是…… 伍彪像是看出了刘福婶的心思,将歪倒在地的锄头捡起来,诚恳地道:“我知道大娘苦衷,今日这事绝不会从我口中传出去半分。” 庄善若也道:“婶子放心。我看春娇定是和婶子有什么误会,讲这话揉开了讲也就好了。” 刘福婶捡回了些脸面,赶紧一拉旁边傻愣愣的刘福,道:“善若,我也不瞒你!年前春娇说要到她婶子这儿住一阵,我想着家里地方逼仄,春秀家里又有孩子占着手,也不能常常呆在家里陪着她。既然她想出来透透气,我也就答应了。一则,她婶子本就是细心的,将春娇托付给她我也放心;二则,你也在连家庄,好歹有个照应——这孩子,旁人的话听不进去半个字,倒是你说的的还能听进去些——私心也想着让你劝劝她。可是,没成想,这一个月两个月住下去了,都过了年也不愿意回家去。这可怎么好?我和她爹两个素日疼她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哪里舍得让她常年累月的不着家。” 刘春娇攥住庄善若的手不放松,虽不像先头那般激烈,脸上犹带了防备的神情。 在一旁插不上话的刘大娘陪了笑道:“春娇,你娘话说得在理。你能住婶子这儿婶子也欢喜,倒省得冷冷清清了。你若是喜欢住,日后想来就来,想住几日就几日——这房间我也给你留着,可好?” 刘春娇看了看刘大娘,张了张口要说什么。庄善若生怕她不管不顾又说出什么难听的,让刘大娘当着众人的面下不了台,赶紧接口道:“可不是,我在连家庄也没几个说话的,春娇来了凑在一处做做针线说说话倒是极好。” 刘福婶又道:“我知道你们两个亲厚,以前在城里的时候也是。可是,也不知道春娇听了哪里的风话,只说我们让她回家就要逼着她改嫁,死活不肯回去,还闹了这一场,幸亏没什么外人,要不然可要指着我们家看笑话了。” 刘春娇小脸一白,和刘福婶叫板了:“娘,我是笃定不嫁了的,您趁早绝了这个念头!” “呦呦!我的姑娘哎,我吃的盐可要比你吃的饭还多。”刘福婶连连叹道,“这往后的日子长了,可不像你这上下牙齿一碰就过去了的。你别的不知道,总听过寡妇门前是非多。即便你有这个心,可也挡不住旁人的风言风语,到时候可有你难受的!” 刘春娇脖子一拧,硬邦邦地丢下一句话:“要嫁你嫁!” 刘福婶当着这么些人的面有些下不来台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刘大娘素日吃惯了刘春娇的瘪,冲着一月一两银子的份上生生地忍了,听着她对自己的娘也那么不客气,嘴角一抽,生生地将那抹笑意憋住,赶紧道:“春娇,你这说的可是气话了!” 伍彪拿着锄头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按理说,脱了身,应该早早地离开这是非之地,可是庄善若就像是一块磁石,将他的目光紧紧地黏住了。他听着刘春娇出言无状,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想起小刘郎中那么温文尔雅的一个人,偏偏媳妇如此的蛮不讲理。不单单做出拦街抱住陌生男人这样骇世惊俗的举动,而且对自己母亲说话竟也这般无礼放诞,只是对小刘郎中的一颗真心却是日月可昭。 想到这儿,伍彪不由得看了刘春娇一眼,却见她眼皮子哭得红红的,小脸绷得紧紧的,倒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冷不防刘春娇刚好抬头迎上他的目光,狠狠的剜了他一下。伍彪赶紧扭过头去。 还是庄善若来解围:“春娇哭得累了,怕也是糊涂了,说话也没个轻重,婶子可千万别放在心上。连家庄再好可以终究比不得家里,我虽舍不得春娇,可也得劝她回去才好。” 刘春娇赶紧拿眼睛求救似的看着庄善若。 庄善若用眼神安慰着,又道:“春娇的性子婶子比我清楚,若是今儿硬拘着她回去,心里的疙瘩没解开,反而不好。少不得再在这儿住上几日,我好好地劝了,到时候请婶子再过来接就是了。” 刘春娇松了一口气,能拖几天也好。 刘福婶下了台阶,哪有不说好的,赶紧道:“善若,你说得不差,赶紧帮我劝着点春娇,可别让她想左了。唉,也都是我们平日里惯的,惯出了这样骄纵的性子。” 刘大娘适时地道:“赶紧的,都进屋去。我烧点水,热热地擦把脸。虽入春了,可这风还寒着,可别把脸给哭皴了才好。” 庄善若点点头,扶了刘春娇往刘存柱家的院子走去。 伍彪一颗心都吊了起来,看着庄善若娉娉婷婷的身影,想喊却又不敢喊,只得眼巴巴地看着。 庄善若一脚跨过院门,回头,冲着伍彪道:“伍大哥,有劳了!” 伍彪见庄善若忙乱中还没忘记他,欢欣雀跃,昏头涨脑地道:“善若,有空上我家坐坐,我娘念叨你呢!” 庄善若点头,嫣然一笑,进去了。 伍彪犹痴痴地呆立着,一颗心又喜悦又满足,原先遭的罪全都不在话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