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病急乱投医
隔日,庄善若知会了许陈氏一声,便回了榆树庄。 许陈氏知道许家玉与庄善若亲厚,自然是求之不得,又巴巴地张罗了好些吃的用的让庄善若稍过去。 庄善若临走的时候也没和许家安打上个照面,也不知道是不是许家安有意避着她。不过这样也好,她心里有了个伍彪,自然分不出心来去照顾别的男人的情绪。 她原本还以为许陈氏会和她提及许家安不去参加乡试的事情,可是事实上她多虑了。许陈氏将一包包的补品不厌其烦地从包袱里拿出来给庄善若看,一遍遍地说着做法吃法,又托她给许家玉捎话,怀着身子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碰的,竟压根儿没提关于许家安的事情。 庄善若松了口气又有些疑惑,不过这毕竟是许家的事,她乐得不去问。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许家安能跟在荣先生身边在私塾里授课便已然是静好岁月了。 到了榆树庄,合家都好。 许家玉的身子怀得稳当舒坦,周素芹家里家外一把手,妯娌两个也亲近,而且不仅仅是面上的客气;平安长得壮实,虎头虎脑的,已经能说话了,是全家的开心果;王有龙踏踏实实地cao持着家里的八亩地,王有虎的铺子生意就一直没断过;只有王大富听说每天沤在酒坛子了,喝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不过他早就被庄善若剔除在外了。 许家玉看到庄善若比谁都高兴,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她身子精神都养得好,脸颊丰润了,四个多月的身子也略略显了怀,竟是比做姑娘的时候还要水灵几分。 被大石榴树的浓荫覆盖着的王家小院和美富庶,庄善若本就留恋这里的温暖,又加上周素芹许家玉一味地拉着她多住上几日,本来庄善若准备住上四五天便回连家庄的,这一耽误就过了八日。 第九日上。好说歹说,许家玉才肯放庄善若回去。 庄善若在马车上看着许家玉眼泪汪汪的模样,也有几分伤感,不过一想到再过几个月。便能够日日和他们相伴,不由得振奋了起来。 庄善若回到连家庄,许陈氏赶紧将她唤到房里,问长问短的,知道许家玉一切都好,这才有了笑模样。庄善若的心早就飞到了伍家,可是念在许陈氏年老,又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倒也耐着性子,仔仔细细地将许家玉在榆树庄王家的吃穿住用一一给许陈氏说来。 说了总有半个多时辰。许陈氏才舍得放庄善若出来。 “大嫂,回来了?”童贞娘笑眯眯地在门口等着,“你可是好福气,在娘家一住就是七八日,我啥时候也能沾沾你的福气呢!”自从许家宝当上了掌柜。童贞娘在娘家的地位又显起来了,回去那几个嫂子可着劲的巴结她,又将寄养在那里的元宝养得白白胖胖的。 庄善若不想理她,白耽误工夫,只是略一点头。 童贞娘也没在意,又道:“你不在的那几日,倒是日日有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敲门来找你。” 庄善若眉头一皱。五大三粗的汉子?找她? 童贞娘捕捉到庄善若的表情,得意地笑道:“我们都吓了一跳,大嫂哪里结识这样的粗人,也没件囫囵衣裳穿,站到我们家门口我都嫌腌臜。” 会是张山吗?他找她做什么?难道伍彪…… 庄善若不敢多想下去,若是再放任自己想下去。脑子里涌现的全都不是什么好事。 “可有说找我做什么?” “问了,也不说!”童贞娘撇撇嘴,“不过说若是你回来了,让你赶紧上你表姨家去,有事情商量!” 庄善若的心漏跳了几拍。商量,商量什么?想来想去也只有伍彪的事情,难道伤情有变化?她强自镇定,道:“多谢了!” 童贞娘打量着庄善若的脸色,道:“呦,你这远房亲戚倒是走得近。还有,你那同村的小姐妹,善福堂的小寡妇也来找过你,我倒陪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啧啧,怪不得原先小刘郎中能看上她,倒真真是个妙人儿。” 庄善若哪里有心情和童贞娘闲话,略一点头,也顾不得收拾什么,便急急忙忙地出门往伍家走去了。 这一路脑子都是空白一片,在她不在的八天能有什么变故?张三在外闯荡多年,素来行事妥当,若不是要紧的事必然不会往许家跑几趟来找她的。 庄善若又急又悔,没仔细脚下的路,被块石头绊了个趔趄,手掌撑在砂石地上,蹭破了一层皮。 站在伍家院门前,庄善若顺了几口气,却突然有了“近乡情怯”之感,原先即便她想到再多不好的事情,也只不过是在头脑中做不得准,可是此时就要看到伍彪了,庄善若却突然失了勇气。 庄善若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放在了院门上,院门自己就打开了,原来本就是虚掩着的。 张山两口子正在院子里头凑在一处,低声说着些什么,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来。 张山又惊又喜:“你可回来了!” 庄善若顾不得客气,略一点头:“张大哥,出了什么事了?” 张山黧黑的脸上竟呈现出为难之色,看了自家媳妇一眼。 张山家的咋咋呼呼地道:“许大家的,你回娘家这几天,你姨家可是闹翻了天了,要不你娘家太远了些,我当家的可也得赶过去!” 庄善若听张山家的一惊一咋的,说了半天也没说到重点:“可是伍大哥有什么不好?” 张山家的面色一黯,嘟囔着:“何止是不好……” 庄善若不等她说完,也顾不得什么,便冲到了伍彪的房里。伍大娘正坐在床头抹着眼泪,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庄善若,眼神疲软无力:“善若,你可回来了!”她分明老了几分,鬓边的白发又多添了几根。 “伍姨,伍大哥怎么了?”庄善若看到伍彪又沉沉地睡在床上,脸上呈现出不健康的红色,眼眶下却又是一片青黑。 “唉!”伍大娘未曾开腔,泪珠子便又扑簌簌地往下掉,整张脸早就被泪水打湿打皱了。 张山两口子跟在后面进来了。 张山家的语不惊人死不休:“伍兄弟这条左腿怕是保不住了!” 庄善若大惊失色,去看张山,张山默默地点了点头。 庄善若顿时懵了,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泪眼朦胧中,犹记得她回榆树庄前,伍彪神采奕奕的脸庞,笑着告诉她: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定是能下地走得顺溜了! 可是现在,这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的伍彪,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这样?”庄善若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眼泪刷地一下喷了出来。 张山家的陪着抹眼泪:“你们姨表兄妹俩感情倒是好,伍兄弟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老是喊着你的名字。我便差我当家的去找你,可去了几趟许家那个长了水蛇腰的媳妇都说你没回来!” “怎么不去找郎中!”庄善若也顾不得避嫌,将手搁到伍彪的额头上,烫得缩回了手。 “都烧了五天了,退不下来!”张山苦着脸道,“每天也就能醒三两个时辰,即便是醒过来也是迷迷糊糊的,最多喝上半碗粥水,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庄善若意识到了情况的可怕,哑声道:“怎么不去着王郎中,他的药不是很有效吗?” 张山的脸上一闪而过羞愧的神色,低声道:“都找过了,吃了一堆的药,都没什么用!” 张山家的嗓门便尖利了起来,愤愤然地道:“我算是明白了,什么王三帖,什么王神医,还不是拿着祖上挣下来的招牌招摇撞骗!给伍兄弟看了三回,开了一堆的药,都拍着胸脯保证全都是顶好的顶贵的药材,吃下去必然是药到病除!我呸!白白地被他骗了二十两银子!二十两啊!好地都能置上三亩了!能把我伍兄弟医好了,我们也就认了!可是你看看,你看看,躺着睁不开眼,下不来地,这可是怎么好?” 张山伸手制止了激动的媳妇,愧疚地道:“都怪我,没给伍兄弟找个靠谱的郎中,白白耽误了病情。” 庄善若听得糊涂,抹了把眼泪:“腿伤又发作了吗?” 伍大娘闻言胡乱抹了把眼泪,赶紧将被子撩开,捋起伍彪的裤腿,将左腿小腿肚上的伤口露出来。 庄善若凑近一看,更是满心的疑惑。 这伤口长得很好,临走的时候还只结了薄薄的一层痂;这时候,痂结得又硬又厚,有的地方还剥落了,露出一点嫩嫩的新鲜皮rou来。 张山叹了口气道:“我们气不过,上王郎中家理论,哪有白拿这许多银子治不好病的,若是有这银子,怕是连京城的郎中都能请过来了!” “他怎么说?”庄善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王郎中说了,他只管治外伤,这小腿肚上的伤口都快痊愈了,可不能赖他没治好。”张山很是无奈,“我们问他怎么伍兄弟一直高烧不退,他倒好,来了个一问三不知,只说可能得了别的病症,让我们去找别的郎中去!” 张山家的撇撇嘴:“我就看他不像个有能耐的,哪有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郎中?等我们上午再过去找他理论,你猜这么着?吃了个闭门羹,听旁边的人说,一大早他就带了妻小躲到丈母娘家里去了!若不是心里有鬼,他跑什么?可惜了那二十两银子,仍在水里还能听个声响!”她一直放不下那一大笔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