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煞气(3)
容树媳‘妇’啐了他们一口,笑骂道:“作死啊,大热的天吃狗‘rou’,看不热出鼻血来!” 有个年轻的民伕眼睛‘乱’晃:“那就要请嫂子可怜可怜我们了。”越发说得不堪了。 “找你娘去!”容树媳‘妇’虽然脸上还带着笑,可眼睛里却全无笑意了。 许宝田在一旁冷冷地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吃容树嫂子的豆腐还够不够格儿,再不济也得‘弄’身虎皮套着!”分明是在影‘射’她与周全荣的丑事。 容树媳‘妇’在风月场上打过滚的,这点话却还经得住,盈盈笑道:“这儿哪来的野狗,别是偷了人家家里养的看‘门’狗吧?” 几个民伕的脸上便有些讪讪的,含糊道:“不认得是哪家的,怕是从别村蹿过来的。” 只有许宝田‘挺’了肚皮,满不在乎地道:“怕啥,我就不信连条野狗也吃不得了?有哪个不服气的,尽管来找我!” “呦,果然是吃了狗‘rou’,冲得很!”容树媳‘妇’打着哈哈,“刚好今天煮绿豆汤喝,到时候多喝几碗去去燥。” 庄善若只顾低着头做事,等许宝田他们走了才抬头冲着他们的背影看了一眼。但见许宝田背后的那条伤疤狰狞得像是要从他背上爬下来似的,又总觉得今日的许宝田气焰又嚣张了几分,不似前日刚挨了伍彪揍了后般的隐忍。 “这些个兔崽子张口就没个好话!”容树媳‘妇’又恨恨地啐了一口。转过头来对庄善若道,“我倒也罢了,你怎么听得下去?幸亏也没几日了。熬熬也就过去了。听说乡试也考完了,你家大郎是文曲星下凡的,定是要高中的。到时候你成了举人娘子,说不尽的风光,那些兔崽子看了你可都要绕道了。” 庄善若勉强一笑,许家安失踪的愁心事又涌上心头。 容树媳‘妇’又道:“他们家老太太也是偏心偏得没边了,不过是欺负你娘家没人撑腰。男人又不在家,竟打发你来做这样的差事。幸亏有你几个兄弟照拂着,要不然,啧啧……到时候,坏的可是他们许家的名声。”很有几分为庄善若鸣不平的意思。 庄善若心中愁云惨雾。不知道许家安这一失踪,原先与许陈氏说好了的还能不能作准了。若是许家安平安回家了倒好,若是杳无音信,说不定许家人是要迁怒于她的。 还有鸾喜…… 许家安这一招将鸾喜的如意算盘打‘乱’了,即便是鸾喜再不情愿许家安中举,可定是不愿意许家安为了她放弃了这个大好的机会——中不中是一回事,考不考又是另一回事——说不定此时鸾喜又将她记恨上了。 “唉——”庄善若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妹子,你叹啥气呢?”容树媳‘妇’将木板桌收拾齐整了,道。“你看嫂子过的是什么日子,还不是嘻嘻哈哈地过一天算一天,你何曾见我愁眉苦脸过?你的光景再难。可总要比我要强上几百倍,至少家里没有瘫在‘床’上无用的男人和只知道要吃要穿的半大小子。” 庄善若不说话。 “我知道你是看不上我。”容树媳‘妇’自嘲地笑了笑,黑黑的面皮上一双眼睛流光溢彩,“这人哪,命一生出来就是注定好了的。我原先家里给我定了‘门’亲事,那男人我躲在‘门’后偷偷见过。长得又高又壮又俊,又是个不惜力肯吃苦的。我还想着我‘交’了好运呢!没想到离过‘门’还有一月,偏偏得了场伤寒没撑过‘春’天就过去了。唉,我未出阁的大姑娘好端端的便摊上了个克夫的恶名,谁也不敢娶我,除了那个脓包一样百无一用的容树。” 庄善若惊诧,怎么容树媳‘妇’好端端地和她说起了这些。 “容树虽百无一用,可对我却是千依百顺的,家里但凡是有口好吃的,也都省下来给我吃。”容树媳‘妇’咧了嘴无声地笑了笑,“实不瞒你,我那个时候有个相好的,跟我之前的未婚夫有几分相像,也是高高壮壮的,我们两个好的是蜜里调油。容树出了这事,他高兴得跳了起来,劝我带着儿子跟了他。说是不动心那是假的,我翻来覆去想了几日,结果倒是干脆和他断了关系。” “为啥?”庄善若不懂了,既然嫁给容树的时候就是委委屈屈的,成亲后也是红杏出墙,何不就趁此机会脱身? 容树媳‘妇’眼里微有泪光,道:“也没啥,不过是我想到第三个晚上准备等容树睡熟了,带了儿子和我那相好的‘私’奔的时候,他好死不死地给我盖了下被子。你知道,我这个人心软,就见不得别人对我好。容树瘫成那个样子,连屙屎屙‘尿’都要人伺候的,还知道半夜挣扎着帮我掖被子。唉,我在外头的那些事,容树都知道,可也一声不吭,要不怎么都说他窝囊呢?可就是这个窝囊的男人,自己都只剩半条命了,还知道疼人。” 庄善若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凝神听着。 “我当时忍着没动,心里打定了主意,不论怎么着,这辈子我是跟定了容树。”容树媳‘妇’抹了把眼睛,“怎么着也得将儿子拉扯大,给他留个香火。容树这条命贱着呢,躺‘床’上躺了几年,倒是越来越‘精’神了。有时候,我想想也恨哪!怎么就偏偏在那个关头给我盖了下被子呢,害得我要搭上半辈子,算起来容树可比我‘精’明多了——要不然,这会子我可和我那相好的过得快活着呢!这日子太难了,我又没本事,难免做下些没脸没臊的事——这村里正经‘女’人全都不正眼看我,这村里不正经的男人全都觑了眼瞧我——也难为妹子和我在一张铺上睡了这么多夜。唉!” “谁没个难处,撑过去了就好,等过几年小六子长大了……”庄善若有些动容,安慰道。 “等过几年,我也老了,可不敢再做那些丑事了。若是名声再臭下去,小六子找不着媳‘妇’可就要怨我了!”容树媳‘妇’突然又响亮地笑了几声,“妹子,我咋好端端地跟你说这些了,你可别嫌烦,这话藏在我肚里好几年都快沤烂了,趁今儿日头好,翻出来晒晒!” “接下来也没什么事儿,不过是煮两锅绿豆汤,嫂子趁这个空档赶紧回去吧!” 容树媳‘妇’连连道谢,双手却飞快地将蒸笼里剩下的二十余个馒头往纱布上抓,系了鼓鼓囊囊的一大袋,道:“那就多谢妹子了,我得赶紧趁那老乌龟不在,把这些馒头拿回去!若是省着点吃,够他们爷俩吃上七八日了的!” 庄善若想着这也不是长久之计,突然想起来,道:“嫂子,我那里还有些黄豆番薯的种,种下到地里收成又好又‘肥’田,顶要紧的是还不费力,偶尔浇浇水除除草就好了。你若是想要,等忙过了这趟上我家拿去!” 容树媳‘妇’手忙脚‘乱’系包袱的手一顿,抬头认真地看了庄善若一眼,道:“妹子费心了。嫂子这破罐子也不怕摔了,倒是你等忙完了这茬,若是在路上碰上了,看我两眼就好,可别和我说话和我笑。” 庄善若知道容树媳‘妇’是为她着想,怕和她走得近了,连带被村里人诟病。 容树媳‘妇’弓了腰,将一包袱的馒头拢到怀里,伸了脖子朝四周张望了一圈,抱怨道:“那老乌龟不地道,陪了他几次,就拿这么点子好处,还得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说起来还是里正说话算话,出手阔绰……”她自觉失言,赶紧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尴尬地笑了笑。 庄善若无意打听容树媳‘妇’的风流韵事,权当没听见,掀了锅盖涮了锅,准备熬绿豆汤了。 容树媳‘妇’将那包馒头藏得辛苦,走出几步又走回来,道:“妹子,辛苦你了,我回家一趟就回来。别的倒也罢了,许宝田你可是第一个要提防的。” “许宝田?”庄善若心中一动。 “嘿嘿,我不过是白说一嘴,我看他流里流气的,怕是贼心不死哪!”容树媳‘妇’匆匆地丢下了这句话,便一溜小跑走了。 庄善若回味着容树媳‘妇’的话,想起那晚诡异的情形,突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却又没抓住。 等到了快吃晚饭的时候,黑将军还是没回来,庄善若这才有点急了。 “咋了,善若?”伍彪刚下工回来,身上*的不知道是水还是汗。 “有一天没见着黑将军了。” “还没回来?”伍彪眯了眼睛往四周扫了一眼,“别是跑到我家去了,被我娘留住了吧?” “嗯!”庄善若强笑着,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别急,我等会叫上几个人帮你一起找!”伍彪抹了把汗,转身就要走。 “伍大哥!”庄善若叫住伍彪,“中午歇晌的时候,你可有听到许宝田他们说些什么?” 伍彪的眉头便慢慢地皱了起来:“没听大真切,好像听说中午不知道在哪儿吃了顿狗‘rou’……善若,你是说……” 庄善若的眼睛里盛满了忧虑,道:“我这心里砰砰跳个不停,想想不至于,可我总疑心……”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