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处处陷阱(3)
庄善若手一抖,那碗绿豆汤便洒了几滴出来,不偏不倚洒到了郑小瑞的苎麻白袍子上了。 周全荣恨不得跪在泥地里伸手擦了去,嘴里赶紧喝道:“乡野村‘妇’,笨手笨脚的!你知不知道郑爷这衣裳值多少钱,就是有钱也无处买的!” 龚师爷也有点紧张,这个郑小瑞喜怒无常,被这个农‘妇’冲撞了,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风‘波’来。 郑小瑞却哈哈一笑:“不碍事,擦擦就好,就是擦不干净,扔掉了就是了。” 庄善若此时定了定心神,虽然在郑小瑞手里吃过亏,可他也算得上是言而有信之人,况且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必然不会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情来。想到这儿,庄善若坦坦然地抬起头来,却恰好对上了郑小瑞的一双桃‘花’眼,看似盈盈如水,被两道剑眉一压,多了些不怒自威的气势。 郑小瑞不禁被庄善若那双又黑又亮的杏目吸引住了。但凡‘女’子见了他,不是谄媚得像是莳萝立刻攀附上来,便是如同落到狼窝的羊羔吓得战战兢兢的,更有畏畏缩缩‘欲’拒还迎的。只有这个庄善若,倒也真是奇了,相貌生得虽美,可比她绝‘色’的郑小瑞也见过不少。可是这种坦然自若的神情却只有在她的脸上才能看得到——她也不是不怕他,却笃信他拿捏不住她! 郑小瑞右手虎口处又有些隐隐作痛了,他犹记得那日虏了她。不但没能一亲芳泽,虎口处倒是被她狠狠地咬了一口。 看她荆钗布裙,站在这灰扑扑的荒外。却自有一股清洁孤高之气,让郑小瑞不由得想起了连双秀——怪不得每次见到庄善若总有种异样的感觉,原来她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气质和连双秀是一脉相承的。 郑小瑞不由得有些气恼,许大傻子倒还真是‘艳’福不浅哪! 郑小瑞别过了眼睛,冲着庄善若伸出了一只手。 庄善若会意,赶紧又低了头将手盛了绿豆汤的碗呈到了郑小瑞的手里。 郑小瑞接过,喝了几口。赞道:“不错,不错。煮得又绵又沙。那些民伕也有这绿豆汤喝吗?” 周全荣逮着了机会,上前一步道:“有有!这绿豆是村里的乡绅富户们捐出来的,不走衙‘门’的公账。” “哦?”郑小瑞轻轻晃动手腕,看着碗里煮得绵软的绿豆。 “村里的乡绅富户念及这疏浚柳河的工程是保一方平安。倒也算得上慷慨解囊。天气苦热,那些年纪大些的民伕中暑的很多,多少耽误了进度。村里便捐了些消暑用的绿豆西瓜之类的出来。” 龚师爷从旁道:“那也算是他们识趣!” 郑小瑞冷笑一声:“这绿豆也费不了几个银子。大头县衙里出了,他们不过是添上了点零头也不值得什么。” 众人唯唯应了,也不敢说什么。 郑小瑞绿豆汤喝尽,剩了大半碗的绿豆,然后将碗‘交’回给了庄善若。 龚师爷看差不多了,道:“郑爷,我们走吧!许二老爷在府里等着您呢!” 周全荣朝庄善若挥挥手。 庄善若心里一阵松快。抱了瓦罐后退了两步,回转身来,急急地朝柳河方向走去。她几乎是脚不点地。如果可能这辈子她都不想再碰到郑小瑞了。 郑小瑞却是不疾不徐地摇了折扇,看着四笼的暮‘色’中庄善若形‘色’匆匆的背影,道:“怎么工地上还有‘女’人?” 周全荣赶紧回话道:“家里出不了男丁的便顶了‘女’人来烧火做饭。” 郑小瑞沉‘吟’着:“她的男人不是许秀才吗?” “不清楚。”周全荣老老实实地摇了头,心里却在纳闷听着言外之意,郑爷早些时候便认识了许大媳‘妇’。 “许大傻子倒是真不懂得怜香惜‘玉’!”郑小瑞将扇子一收,钻进了轿子里。道,“龚师爷。我们去许二老爷家叨扰几日。” 龚师爷巴不得这一声,赶紧指挥那几个兵丁起轿。 郑小瑞再看了眼庄善若远去的背影,将轿帘唰的一声甩上了。 …… 弦月如眉,黑丝绒般的夜幕上散落着点点星子。柳河边传来一声声的蛙鸣,还有草窠之中悉悉索索的虫叫。 庄善若隐在大槐树背后,对面便是高塔般的伍彪,整个身子似乎要隐进黑暗中去了。 “善若,下午来的那个就是郑小瑞?” “嗯,不知道他为什么来连家庄。”庄善若想起郑小瑞眼中的寒意,内心隐隐地有些不安。 “别是盯牢许家的事不放吧。”伍彪之前也零零星星听过庄善若说过许家安与郑小瑞之间的过节。 “怕是不能,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年,那个时候许家被他害得家破人亡,即便是要落井下石也不用等到现在。”庄善若总觉得郑小瑞这趟是和许德忠许德孝两兄弟脱不开关系,官场上的事情盘根错节,也不是她一个村野‘女’子能够理明白的。 “听说……”伍彪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看着黑暗中庄善若柔和美好的轮廓,“听说许家大郎不见了?” 庄善若飞快地抬起眼睛看了伍彪一眼,夜‘色’太浓,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你哪里听说的?” “嗐,上回听得富兄弟说了,也没逮着机会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是上回许家宝过来才知道的,听说他在临近乡试的前两天偷偷地走了,三天前有人在临县见着了他。”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我说?”伍彪着急,他不着急许家安找不着了,他着急的是庄善若说话时那种深藏在话语之后的忧虑。 “若是真的想避了人,哪有那么容易被人找着的?”庄善若淡淡一笑,“告诉你也不过是白添了一个人‘cao’心,到底也帮不上什么忙!” 伍彪心里一急,双手扶住了庄善若的肩膀,沉声道:“善若,这么多年来你有事都是自己一个人扛着;如今即便是我不能出上什么力,能找个人分担分担也是好的。你这样,岂不是和我见外了?” 庄善若心头一暖:“别的事倒也罢了,不过是许家大郎的事,我怕你听了心头又不痛快。”庄善若不是不知道伍彪的心结,总觉得自己远逊于许家安。 伍彪老老实实地承认:“我是会不痛快。” 庄善若哑然一笑:“所以,还是不告诉你的好!” “可是,比起让你一个人‘cao’心,我宁可自己心里不痛快。”伍彪扶住庄善若肩头的手一紧,“再说,我有什么好不痛快的?他再好,你还不是死心塌地地要跟了我!” 庄善若将伍彪的手甩掉,嗔道:“谁死心塌地要跟你了?” “嘿嘿,嘿嘿!”伍彪光会笑了。 远处的那五个并排的窝棚里鸦雀无声,被周全荣折腾了一天了,民伕们累得连打呼噜的力气也没有了。 “许陈氏托许家宝捎话了。” “说什么?” “只要许家安一回到家,她便立刻写了那和离文书给我。” 伍彪不信:“许陈氏算盘打得‘精’,做事又是出尔反尔的,她说的话我有点不相信,定是想让你帮着一起找许家大郎。” 庄善若见伍彪人虽憨可是猜得却靠谱,为了宽他的心,只得道:“许陈氏嫌弃我是灾星,恨不得就此将我扫地出‘门’了。” “灾星?” 庄善若翘起‘唇’角,戏谑道:“说是自我进了他们许家的‘门’,许家安的祸事便一桩接一桩。伍大哥,若我真是灾星,你怕不怕?” “怕?我怕啥?”伍彪咧开了嘴笑道,“你是我命里的福星,要不是你,我这右‘腿’可就保不住了。” 庄善若心中甜丝丝的,嘴上却道:“哪儿学的油嘴滑舌?” 伍彪只是笑,就着微弱的星光,细细地看着庄善若。 庄善若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扭过头去:“许宝田这两天还老实吗?” “晚上要不是你找我说话,这会子我和得富兄弟早将许宝田好好收拾了一顿。”伍彪忍不住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他我的手就痒痒的。” “他是泼皮光棍,尽量还是不要招惹他,等再过四天,他走他的独木桥,我们走我们的阳关道,轻易也不会碰头了。”庄善若沉‘吟’着,“我总疑心他似乎和许德孝那边有些瓜葛。” “等过了这几天许家安回家了,你便不是许家的人了,管他姓许的什么事!”伍彪愤愤然地道,“等下回他再落到我手里,我可让他好好地长长记‘性’!” 庄善若知道伍彪为了替她出气:“伍大哥,你惦记他做什么,有那工夫倒不如想想我们以后……” “以后……”伍彪被这个词打动,连忙握住了庄善若的手,“善若,你怎么知道我没想过?早几个月我就想好了,到时候我里种种田,偶尔上大青山打些野味;你呢,就陪着娘说话做事,若是喜欢也可以接些不累人的绣活做做。” 庄善若满脸憧憬,这样平静恬淡的生活是她想要而不可得的。 “善若,你知道吗?三年前第一次在善福堂见到你,我就……” 伍彪话音未落,突然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周围静静的草窠里突然亮出了几支火把,将他与庄善若两个团团围住。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