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非同凡响
不知不觉间，晚会节目已然过半，说不清是疲劳还是厌倦，大礼堂中的学生们大多注意力开始分散，心思都已经不在舞台上面，而是在下面交头接耳聊起天来，连贵宾席上的领导教授们，也是喝水的喝水，说笑的说笑，对他们来说，晚会本身就不重要，重要的是趁此机会攀结关系。 薛冰翻着节目单，心底划过一声叹息，把杨灵萱的节目安排在后半场，是不是有点可惜了？在她前面的几个节目都不怎么出彩，弄得，都没几个人真正在看演出了。 “薛冰！”文娱部长冯静忽然凑过来又问：“你宿舍换歌那个，确定没问题吧？” “部长啊！你都问几遍了？”薛冰干笑：“我再次向你保证，一切妥妥的！你要不放心，我这里有歌词，你可以看看嘛！从头到尾没任何不妥的字眼！” “行！没问题就成！”冯静却没兴趣看什么歌词，问完就转头和人聊天去了。 薛冰不由撇了撇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单以杨灵萱上次审查时候的表现来说，新意是有，唱得也十分悦耳，可要说精彩吸引人，似乎也是说不上的，唉！早知道就把她安排在前半场了！正心中嘀咕，舞台上就忽然报出了杨灵萱的名字。 见到杨灵萱一身充满青春时尚感的黄衫白短裙提着吉他安步走来，薛冰顿感眼前一亮：“咦？萱萱这套衣服，好会搭配啊！好漂亮！” 周围传来稀稀拉拉的鼓掌声，这里头除了少数人是出于礼貌修养每个节目出来必要鼓掌之外，大多数人都跟薛冰一样，被杨灵萱的穿着打扮给惊艳了，有不少女生顿生模仿之意。 薛冰大力的鼓着掌，扫眼向后方看了看，除本宿舍和本系比较熟悉的同学之外，当属陈凯那个导演系的男生们支持力度最大，倒也带得周围气氛总算有了点期待演出的味道。薛冰满意一笑，回头却奇怪地发现舞台上杨灵萱站在那里，竟安然不动！ 足足过了好一会，才见到杨灵萱从容将音频线插进吉他音孔，然后又伸手握住了话筒咪头。 “咦？萱萱这是闹哪样？”薛冰疑惑的笑笑，暗地猜测杨灵萱是不是太紧张了，正在努力的调节情绪，或者她干脆就是故意的，是想要吸引全场的注意？ 还别说，台上近半分钟没动静，底下这些人便全都回过神来了，纷纷停止讲话、停止小动作，都诧异的把目光朝着杨灵萱投了过去。 却只有杨灵萱自己知道，她并非是要故意引人瞩目，而是她在给缪儿制造机会，让她弄出那个什么生物电网，以改善学校这套三流音响设备的音质。握着音频接头和话筒咪头的半分钟内，她能清晰感到，自己的手掌心内好像脱落了一层皮般，有层几乎全透明的物事悄悄覆上了接头和话筒。 “好了！”脑海中缪儿得意地给出了成功的讯号。 杨灵萱暗地松了口气，为这件事，她居然在舞台上傻站了将近半分钟，真个是压力山大！还好，大家只是微微诧异，还没有谁来嘘她倒彩！ 她又稍稍酝酿了一下情绪，十指动处，优美的吉他前奏便流水般泻了出来。 “哗啷！”一下，坐在调音台后面，正斜靠着椅子晃荡的小李差点没摔了个仰八叉。 待在他身边的好友被吓了一跳：“你干嘛？” “别吵！注意听！你有没有发现，这吉他的声音效果特别好？”小李激动得差点没绕着调音台打转，爬起来就找纸笔，他要把这一刻调音台上的各个键位给记下来，这可说不定就是最佳音响配置！ 清晰优美得毫无半点瑕疵的音质，瞬间征服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在心中重重惊叹了一下：好美的吉他声音！好动听的吉他曲！ 武江音乐学院著名音乐艺术家唐谦益教授忍不住对身旁的院长嘀咕：“我说老李！咱们一专业音乐学院，音响设施居然还赶不上人家武江大学的水准，是不是也太丢份了？” 李继面上掠过一丝尴尬：“咳咳！你注意听嘛！这女孩的吉他弹奏很有水准，很不错！” “在外面能学到这程度，确实不易！”唐谦益淡淡的应。 乐器方面有天份的学生他这辈子见多了，音乐学院里一抓一大把，并不稀罕，因此杨灵萱这个令普通人惊艳的吉他前奏曲，并不能让他有多关注。然而下一秒钟，杨灵萱开声一唱，他整个人却猛地一呆，不自觉挺直身子，两眼放光目不转睛地瞪住了台上的杨灵萱。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不是不想说，而是没法说，我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后世，那里之于当前时代，就是个遥远的地方。 “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 孤零零流落重生于这个时代，是偶然，抑或是天意？ “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为了山间清流的小溪，为了宽阔的草原，流浪远方，流浪……” 是要我见证这个时代尚存的美丽么？是要我来看一看后世已经消失的善良么？一样的天空，却有不一样的风景，我所看到的，都已经刻印心底，却还有许多，等着我去看。 “还有还有，为了梦中的橄榄树，橄榄树。” 对了，做一个看客，远远不够，既流落此地，当热爱此地，有许多事，我应可以做到，比如唤醒人们心中的善念，比如为推进国人精神文明的建设加快其发展速度出一份力。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为什么流浪远方？” 我从何而来不重要，我为什么要生存于当世不重要。 “为了我，梦中的橄榄树！” 只请你看清，为了未来、为了让这世界变得更美好，我，将要做些什么！ ………… 虽然只是很简单的歌词和弦律，情感却在反复中层层递进，孤独的足迹娓娓自问，渐渐清晰的志向，和平的理想和抱负，这是原词作者三毛流浪异国他乡的情感心路，也有了杨灵萱新赋予它的演绎。 歌声在绕梁三日的吉他尾曲中结束，整个大礼堂中竟安静得几乎没有一点声音，直到数秒之后，杨灵萱弯身谢幕，热烈的掌声才忽然响了起来，经久不息。相比于上台前稀稀拉拉的礼貌性掌声，此刻的掌声真如倾盆暴雨一般，承载了太多太多听众们的欣赏和喜爱。 “神曲！神了！这音质！”小李抚摸着调音台，着迷得就像抚摸刚跟他入洞房的新娘子。 音乐学院的院长李继被这掌声惊醒回神，也连忙跟着鼓掌献上了自己的赞赏，不知怎么的，台上这女孩的歌声竟使他忆起了过去那些苦难的日子，包括他年轻时参加抗美援朝战争，在前线奋战的记忆，那些年他的奔波为哪般，不就是为了象征着和平盛世的橄榄树？ 收回的目光不经意扫过身旁主位上也在鼓掌的副市长席荣涛，李继忽然发现，这位年轻的副市长面上也残存着一丝感触神色，却不知他又想到了什么？ “非同凡响！非同凡响！” 老音乐艺术家唐谦益忽然抓住李继胳膊，把他吓了一跳，他赫然发现，这位国宝般的唐老竟然激动得仿佛浑身都在打颤，嘴唇张合了几次，就反反复复吐出来那么四个字。 李继真怕他弄出个好歹，连忙说道：“老唐，冷静！你不就是发现了个学声乐的好苗子么！用得着这么激动？我就不信了，咱们全学院那么多声乐专业的学生，找不出比这女孩更好的来？” “不是不是！不止是你说的这样！”唐谦益连连摆手。 “哦？还有怎样？”李继不解。 “这女孩的嗓音确实得天独厚，十分完美！但我最激动的却不止是这样！” 唐谦益缓过气来，终于能把话说清楚了：“院长你也知道，咱们国内这些年就只有两种唱法，一种民族唱法，一种美声唱法。近几年却从台湾那边传过来一种新的唱法，它脱胎于民族唱法，却又同时拥有某些美声唱法的技巧，二者结合，竟隐隐有开宗立派，成为第三大唱法的趋势！” “这种新式唱法，相信你也听过，代表人物邓筠、张蒙等，都是现在最受年轻人追捧喜爱的歌手，你知道我是研究声乐的，从听到这种唱法开始，我就一直在研究这个！ 李继好像听出点什么来了：“你说这个女孩正是用的邓筠、张蒙他们那种唱法？” 唐谦益立即用力拍了一下巴掌：“还不止！如果说邓筠更多还是趋向于民族唱法的发声方式，而张蒙等晚几年出来的歌手已经脱去民族唱法的桎梏，新的技巧却还有待完善，那么这个女孩的唱法简直就是完美！她的唱法技巧已经完全可以引领整个新式唱法，正式开宗立派！” 李继一阵晕眩：“我说老唐，你是不是有些太夸大其词了？看这女孩才多大！” “这种事怎么能论资排辈呢？”唐谦益不同意：“我不管她的唱法是模仿那些台湾歌手得来的，还是自学自发形成的，院长，你得帮我想办法，让这女孩到咱们学院来！我可不想错过这么好的研究机会！” “行行行！改天我问黄谨民试试，你先不要激动！”李继无奈答应。 “那好！我的研究课题就等着你了！可得把人给我请来，要不我不安心！你别让我豁出我这张老脸亲自找人去！”唐谦益犹不放心，忍不住威胁个几句，弄得李继苦笑连连，方才将他放过。